老吳頭帶了很多的藥,這個時候趕緊熬起來,濃重的藥味蓋住了不悔林裏麵的香氣。


    我靠在一個布包上麵,心情有些差,耳朵裏還是斷斷續續的有人的說話聲,更確切的說,此時開始變成了呻吟聲。


    雖然很小,但是能聽得出來他很痛苦。


    我閉上眼睛,盡量聽的仔細。


    然後若有若無的呻吟聲中有一個人念叨著,“走不出去了,都走不出去了。”


    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他們自己,還是冥冥中在給我暗示。


    君涼薄拿了幹糧出來,一人一個的分發,給我的時候我隻看了一眼,隨即搖搖頭,“不想吃。”


    君涼薄盯著我,“你中午就沒吃東西,你這一天,連水都沒喝。”


    我想了一下,好像是的。


    可是我完全感覺不到渴,更不用說餓了。


    君涼薄硬塞給我一張餅,“必須要吃,否則你的身體扛不住的。”


    我是真的沒什麽胃口,不過為了不讓大家擔心,我還是接了過來,掰了一小塊放在嘴裏嚼。


    老吳頭從包裹裏拿出一張牛皮,比比劃劃的,我湊過去看,原來是在記錄我們走的這一路。


    這種情況記錄這個其實沒什麽意思的,原路返迴這種事情,想都不要想了。


    我又迴到君涼薄旁邊,他已經閉著眼睛了,聽到我的聲音,他突然開口,“我爹死的時候,眼睛都沒閉上。”


    我嚇了一跳,看著他,不知道他怎麽說到這個了。


    老吳頭他們也停了動作,都看著君涼薄。


    我看老吳頭的樣子,似乎並不知道這一細節,莫不是君成銘死的時候,老吳頭並不在旁邊?


    君涼薄沒有睜開眼睛,繼續,“我爹,其實就葬在臨風樓的瀑布旁邊,往生樹的一旁。”


    我看見所有人都是一愣。


    君涼薄小聲的笑了一下,“我爹中了玉骨之毒,據說死後骨骼會通體晶瑩剔透如白玉,他其實對此挺滿意的,還想著若是我能找迴我娘,把他們合葬在一起,他也算幹幹淨淨,不會髒到我娘的屍骸。”


    我對君成銘沒什麽特別的感覺,隻是覺得那是個癡情的漢子,可是聽見君涼薄說這樣的話,我突然就覺得他的形象一下子就高大了。


    我看見翠鳥的眼睛有些紅,我心裏也有些酸,不過隨後我的那些小矯情的心情一下子就沒有了。


    因為我看見翠鳥身後的樹枝,正慢慢的向著她伸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接近她。


    這個時候我們中間的火苗正旺,豎直的燃著,證明根本就沒有風。


    我忙說,“翠鳥你的身後。”


    翠鳥不明所以,迴頭看,“怎麽了?”


    她剛迴過頭,那根粗壯的樹枝突然就一個快速的刺了過來。


    好在翠鳥是練家子出身,剛剛因為在前麵探路,手裏還拿著一把劍,這個時候一個條件反射,直接揮劍擋開了。


    同時人也跟著一個後空翻退開。


    我身邊那些人嘩啦一下都站了起來,速度之快讓我愕然,我看了看對麵的老吳頭,也正在吭哧吭哧的往起爬。


    我也隻能跟著起來了。


    其實我一點也不怕,這麽多人,武功都高,還保護不了我和老吳頭兩個人了?


    那棵樹一動,別的樹也跟著動了起來,亂七八糟的樹藤朝著我們襲來。


    君涼薄直接抽劍,他動作快,一個旋轉就砍掉了朝著我們這個方向來的那些樹藤,綠色的汁水灑的到處都是。


    翠鳥和淩風把老吳頭保護好。


    我站在原地,看了一下,直接走到中間的火堆旁邊,抽了一根燒的正旺的樹枝,對著那些仍舊揮舞的樹藤掃過去。


    果然都是怕死的,那些前一刻還張牙舞爪的枝蔓一下子全都收迴去了,不過仍舊把我們包圍起來。


    我第一次被樹枝包圍,這感覺還真是新鮮。


    因為沒有麵對窮兇極惡的一張臉,我並不覺得害怕。


    翠鳥皺著眉頭,“怎麽迴事,這些東西是活的麽。”


    我想起之前自己在一棵樹上麵劃了一道,而我們這一路走來也斬斷了很多樹藤,莫不是給它們弄疼了不高興了?


    這些玩意是成精了麽?


    老吳頭也趕緊抽了一根火把,盡量不讓那些東西近身。


    我看著君涼薄,“這怎麽辦。”


    老吳頭插嘴,“沒事,隻要有火把就不怕,反正柴火可是很多。”


    也不知道說這話是不是嚇唬這些玩意呢。


    不過這麽一來,我們睡覺也就必須有守夜的了。


    老吳頭的藥熬好了,我們趕緊喝,同時把火堆擴大了一下。


    我說:“你們先睡,我還不困,上半夜我守著,我若是困了再叫一個人起來換班。”


    君涼薄拉著我的手,“我也不困,我們一起吧。”


    我斜眼看他,“我還打算下半夜叫你起來呢。”


    君涼薄:“……”


    晚上自然是他們都睡了,我一個人守夜,這種事情沒必要兩個人,浪費人力。


    夜深人靜的時候,該輪到想家了。


    我惦記蘇止和寧清,不知道那兩個人怎麽樣,蘇止有沒有到家,如果到了,我爹沒看見我迴去,會不會死逼著蘇止交出來一個我。


    還有我娘,她是嘴疼我的,看不到我迴家,會不會哭的撕心裂肺。


    我心裏賭的難受,然後就聽見了聲音。


    這一次,居然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她說:“孩子啊。”


    我一個激靈,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夜半十分聽見女人的囈語,怎麽都覺得恐怖。


    我趕緊抱著自己,緊接著有聽見一句:“成銘啊。”


    我一愣,莫不是在叫君成銘?


    那個女人歎息了一下,“孩子啊,娘好想你。”


    我有些猜測,卻不敢說。


    我聽見的是之前來不悔林的人的聲音。


    然後這個女人說的是君成銘,所謂的孩子,說的是君涼薄。


    這個女人,是君夫人。


    我隻是這樣子揣測,不敢確定。


    原本還有的一些睡意,也不見了,我豎起耳朵用力的聽,然後聽見一個老家夥的聲音,“哭什麽哭,哭也沒用。”


    他又說:“如果那個姓吳的來了,你也許還能活著出去,不過我猜他是不敢來的。”


    接著就是她猖狂的笑聲。


    我心裏一緊,看來是被我猜中了。


    姓吳的,就是老吳頭了。


    不知道那時候君夫人在不悔林裏麵受了多少的苦啊。


    君涼薄在後半夜的時候醒過來,“惜言,你睡吧,我守著。”


    我根本睡不著,小聲的問君涼薄,“你娘被抓走的時候你多大啊。”


    君涼薄沒想到我會問這個問題,想了一下,“據說是很小的時候,我沒有印象,我沒見過我娘。”


    我說:“這不悔林裏麵這麽兇險,君夫人不知道是怎麽承受的。”


    君涼薄眼神暗了一些。


    我注意到,他臉色也有些慘青了。


    我掏出寧夫人給的解毒的藥讓他含在嘴裏,君涼薄搖了搖頭,“你自己留著,我還沒什麽事情,之前中過這裏的毒,這些年,吳伯有給我喝解不悔林裏麵毒瘴的藥,現在多少能抵抗一些。”


    我看了一下翠鳥,這幾天,她又瘦了很多。


    火光照著,感覺她臉色十分的難看。


    不過說迴來了,我們這幾個人,誰的臉色又好看呢。


    我問:“如果我們都出不去了,臨風樓要怎麽辦。”


    君涼薄一點也不擔心,“外邊還有昔年和莫問,我已經交代好了,沒有我們,臨風樓還是臨風樓。”


    我把下巴擱在膝蓋上麵,“希望我們都能迴去吧,即便身體殘破了,能迴去也總是好的。”


    君涼薄看了看遠方,“身體殘破,如果真的是那樣,其實還不如出不去了。”


    我知道這些年間,他一直被身體裏的毒影響著,過的委實不容易。


    我笑起來,“幹嘛這麽說,你看看,就算你身體不好,你還能過來尋找君夫人的遺骸,所以說,活著比什麽都好。”


    君涼薄笑一下,沒應答我。


    那些之前囂張的藤蔓這個時候也安靜了,似乎也在沉睡。


    不悔林幾百年的曆史,沒有消失沒有減小,看來還是厲害的。


    我不確定進來這幾天我們是不是真的沒什麽大礙,不過能活著這麽多天,已經算奇跡了。


    我摸了摸腰側,之前那個江湖郎中給的藥包我帶在身上,據說是能解毒,也不知道真假,隻希望這個時候能派上用場。


    我靠著君涼薄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一個姿勢到天亮,火把還在燃燒。


    我睜開眼睛才感覺到脖子酸疼,就這麽歪著腦袋靠著他一夜,他也沒說把我放下讓我睡的舒服一點,真的是不懂事。


    我捏著脖子站起來,也能頭腦還有些暈乎,我一個踉蹌,穩住身體的一瞬間,眼前有些恍惚,似乎出現了好幾個人的影子。


    我眨了眨眼,其實什麽也沒有。


    難道是熬夜的原因?


    老吳頭說抓緊時間走,於是我們幹嚼硬邦邦的餅上路。


    我走在君涼薄身旁,突然就聽見另一側有腳步聲,很慌張的步伐,然後就是一些喊叫著別跑的聲音。


    我已經淡定了,扭頭看著另一邊,自然是沒有人的。


    我側耳,聽見有人濃重的喘息聲。


    差不多確定我之前聽見的是什麽聲音了,我著重的聽了一下,果然,喘息聲來自於一個女人,那些叫嚷著別跑的,都是之前的那些男人。


    我想,是不是君夫人趁人不備,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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