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綿低頭略一沉吟:


    “這麽說當初運迴京的屍身,也是有心人特意安排的?”


    齊民瞻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我幾次逃出他們的圍堵刺殺,他們許是擔心拖久了事情有變,所以才急急的弄出了具屍體來。”


    阮綿點了點頭,隻有讓朝臣們認為皇太孫已死,他們才會另立新君。


    “他一邊在人前作戲,一邊暗中派人追殺我,我這位二皇叔表麵一套,背地裏一套,當真是高深莫測,心機縝密啊!”


    齊民瞻臉上有幾分嘲諷的恨意。


    阮綿聽完震驚無比,但片刻後便鎮定下來了。


    他們這種世家大族中,為爭權奪利且少不得陰謀算計,更遑論皇家?


    皇權爭鬥更是波譎雲詭,動輒屍骨堆山,血流成河,這些早已屢見不鮮。


    阮綿似突然想到什麽,又問:


    “那……那場宮亂……是不是.....是不是也另有隱情?”


    想到此,她的心更沉了,手指緊緊捏著帕子,一眨不眨的盯著麵前人。


    既然澹王並非真的超然淡泊,他如此心機深沉,善於偽裝,又狠厲毒辣,或許早就為權勢和利益開始謀劃了。


    畢竟,那場宮亂後,他成了最終贏家,不能不讓人多想。


    齊民瞻並沒有直接迴答,而是道:


    “已故的安遠侯豪邁灑脫,不拘小節,喜與人結交,聽說當初曹將軍未去邊關前,他二人十分交好,你對曹將軍並不陌生吧?”


    已故安遠侯生前性豪邁大度,又因在朝中並不擔要職,所以少了許多顧忌,文臣武將,勳貴清流,隻要談得來,他都會與之結交。


    阮綿陷入迴憶,她記得八九歲時,有個身材高壯,體格雄健,滿臉絡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常去府中。


    爹爹與他或談論兵法,或比武切磋,或把酒言歡......


    他每次都會給她和阿弟帶零嘴,有時是從外麵買的,有時是他府上做的。


    她每次都會乖巧的喊他:“曹世叔。”


    後來他去了邊關鎮守,爹爹病逝,她便沒再見過他了,隻兩家府中有些人情往來。


    “我年幼時,曹……曹將軍常來我府中,見過許多次。”


    這些日子,因為那場謀亂,所有人提到那位曾戍衛邊關、保衛國家安穩多年的赫赫戰將,都以“曹賊”譴之。


    阮綿突然察覺,麵前之人卻依舊稱的是“曹將軍”,便跟著變了稱唿。


    “你對他叛亂一事如何看?”齊民瞻問。


    “我……我不知道,我隻記得曹將軍雖看著威嚴冷肅,卻性情爽朗熱情,並不難相處。”


    阮綿斟酌著措辭道:


    “不過……他長年駐守在邊疆,若要勾結京中官員,恐怕並非易事。”


    謀反乃抄家滅族的大罪,關係整個家族生死前途,若非極為信任之人,不會輕易與之共同圖謀。


    禁衛軍指揮使吳征身居要職,深受皇帝倚重,想要收買,也並不容易。


    “你能想到這些,很不錯。”


    齊民瞻頷首,眸中看似平淡,卻隱含萬千情緒。


    “所以,那場宮亂......”


    阮綿屏住了唿吸,直直的望向他。


    齊民瞻輕吐了口氣,搖頭道:


    “事情具體如何,我並不清楚,或許等找到一個人,一切便真相大白了。”


    “曹小將軍?”


    阮綿脫口而出,想了想道:


    “聽說宮亂那日,他和兩個親衛都逃掉了,並未被誅殺。”


    齊民瞻頷首。


    阮綿沉默了。


    若那場叛亂是假,那曹家和吳家可就太冤了。


    她雖未親眼目睹,卻也聽說過當日刑場上的慘烈。


    兩家人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稚子,近三百人齊齊被斬首示眾。


    曹家女眷無一人哭泣,年近八旬的曹老太君更是全程脊背挺直,無絲毫畏懼之色。


    圍觀的百姓原本唾罵聲不斷,見此情形也紛紛住了嘴,無不讚歎眼前的將門風範,同時又遺憾,這樣的人家竟然出了個逆賊!


    吳指揮使僅三歲的小兒子,懵懵懂懂,由其母攬著,臨死前還在笑著跟母親講兩日前的趣事。


    據說擠在現場圍觀的人無不歎息流淚,甚至許多人直接哭暈了過去。


    “你似乎早就懷疑此事背後另有隱情?”阮綿再度開口。


    齊民瞻坦然道:“我與景瀾莫逆之交。”


    阮綿輕輕點頭。


    曹景瀾,曹將軍之子,曾經也是京中有名的紈絝,同麵前之人,還有慶安大長公主的孫子曲雲舟,三人當年乃京中有名的“京城三害”。


    三人仗著身份常常肆意橫行,令無數人談之色變,聞之喪膽。


    他與曹家走得近,想來對曹將軍的為人也更加了解,因此更有幾分信任。


    “若......那場宮變真的與今上有關,你打算怎麽做?”


    過了會兒,阮綿又開了口。


    “自然是血債血償!”


    他看似平靜的臉上,隱藏著驚濤駭浪。


    阮綿看著這樣的他有些陌生,麵前之人仿佛與那個頑劣的紈絝大相徑庭。


    她也斂了容,恭敬一禮道:


    “但凡有用得到安遠侯府之處,請皇太孫殿下盡管差遣,臣女姐弟二人義不容辭!”


    她知道此事不易,或許會將侯府陷入萬劫不複之境,可.....知恩當報方是正理,阿弟若知道也會讚同。


    看她這般,齊民瞻輕輕一笑:


    “阮姑娘甘冒風險收留已是幫了大忙,旁的便不敢再擾姑娘了。”


    阮綿沒再多說什麽,問了他飲食穿戴、日常所用是否還有需要,便離開了。


    上午安排人來,已服侍他沐浴更衣,此時他已換上了簇新的衣袍,烏黑的長發以青玉冠束起,利落爽朗。


    到底天潢貴胄,雖然還是那張粗糙黝黑的麵孔,但舉止氣度卻並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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