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擔心的看著一言不發的龍心,他麵色冷淡的接受著醫務人員的傷口處理。


    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像是在強忍著一樣。


    不過,對於龍心來說,這點疼痛,和狂風凝聚成的風刃刮走骨肉相比,實在是沒有什麽好疼的。


    疼痛的反饋是生命基因為了存續而產生的,而龍心早已經放棄了生命的延續,這種疼痛於他而言,根本無法激起思維的震蕩。


    這使得他在戰鬥時不會因為疼痛分心,不會因為感情分心……


    畢竟,隻有最後站著的,才有資格談論生存。


    人類,究竟為什麽會擁有智慧?


    浩瀚寰宇,擁有智慧的生命到底有多少,他們的能力到底是什麽樣子?


    龍心睜著眼睛,茫然的看向那顆泛著五顏六色光暈的黑色氣泡狀物體。


    空洞。


    誰創造了它,或者,這個世界為何衍化出了它?


    而我,為什麽被別人選擇。


    為什麽來到這裏。


    為什麽見證別人的一切。


    為什麽,幹涉別人……


    唉?我到底是在做什麽……


    黑白分明的眼眸上,閃過水潤的光華。


    一行晶瑩順著臉頰滴落……


    龍心的麵無表情,默然流淚,讓醫務人員更加堅信,這個男人所遭受的痛苦,一定是無與倫比的。


    鈴和哲有些吃驚的看著這一幕,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龍心流淚。


    雖然很想把這一幕記錄下來,不過,為了防止對方的好感度降低,他們並沒有怎麽做。


    “好了先生,近期注意不要讓生水接觸到傷口。”


    “大概三到五天左右,傷口會開始結痂,可能有些瘙癢,還請忍耐,不要抓撓。”


    “一個星期後,差不多就可以到醫院等地方複查,進行繃帶拆除了。”


    “請您注意休息。”


    醫生和護士說完注意事項後就起身離開了,龍心聽到最後幾句話的時候,才終於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啊,哦……”


    “謝謝……”


    可是醫務人員都已經離開很遠了,根本聽不到龍心的感謝。


    一旁的伊埃斯,呆呆的看著這一幕,而通過伊埃斯,哲可以觀察到這邊的情況。


    這一幕讓鈴和哲都非常擔心,鈴趕忙走上前來,關心的問道,


    “你還好嗎?”


    他的臉上,淚水已經幹涸,看不出像是流過眼淚,


    “沒事,可能是在空洞裏,眼睛被什麽東西熏到了……”


    鈴和哲默契的,沒有提及龍心戰鬥時造成的氣候變化,還有水霧的彌漫問題。


    他們和對空六課的人一樣,都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隨便問的,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為它的隱秘性質。


    鈴雖然很擔心龍心的狀況,可是對方是比自己更加成熟的存在,根本用不著自己去擔心,於是她臉上又恢複笑意,


    “噢…那我們把任務提交完,就迴去吧?”


    她希望自己的樂觀能讓龍心也能感受到,起碼別再這樣,持續這種傷感的氛圍了。


    “嗯。”


    龍心勉強的淺笑著點了點頭,將一旁的伊埃斯抱起來,兩人走向接取任務的帳篷。


    ……


    等學會駐守在這裏的科研人員——蕾,嘮叨完一大堆有的沒的之後,他們可算是拿到了正式資格。


    又在一番關心詢問後,蕾得知龍心是與對空六課的課長戰鬥才受的傷,她的臉上一下子變得不敢置信。


    對空六課的所有成員,很久之前的一次戰鬥測試數據最近才被公開,年輕的他們隻會越來越強。


    而那些數據,幾乎是人類所能企及的巔峰,並且還在更新。


    眼前的瘦高小年輕居然能和那種怪物打一架並且存活下來……


    不知道被一刀斬殺的巨型以骸們該如何作想。


    於是蕾對龍心變得尊重起來了,這倒是幫了兩人大忙……


    ……


    “唿,謝天謝地,你們都沒有什麽大的情況發生。”


    來到斯科特哨站的出口附近,從錄像店趕過來的哲,站在警戒區域外麵等著。


    哲掏出紙巾擦了擦臉上的冷汗,雖然從伊埃斯的傳迴視野中,能看到一部分實際畫麵,可是更多的訊息,還是需要當麵確認才行啊。


    他特意趕來斯科特哨站,除了擔心之外,就是為了迎接今天不斷遭受意外的兩位大功臣。


    因為龍心不能乘坐店裏的汽車,哲還叫上了一輛載客摩托。


    “嗯哼~”鈴高興的哼唱著,上去抱了一下自己的哥哥。


    龍心則是禮貌的點點頭,


    “勞煩你過來了,店長。”


    哲擺了擺手,關心的看著龍心被包紮起來的傷口,


    “傷得嚴不嚴重?”


    “噢…這次迴去後,給你放帶薪病假,等傷好了再迴來工作也是可以的。”


    剛剛見麵,馬上就給出了最優待的迴應,哲的見麵禮讓龍心有些受寵若驚,


    “啊啊……”


    “倒是沒有必要,這點傷口不影響戰……”


    龍心的話還沒說完,兩兄妹就一起打斷了他,


    “不行,必須好好休息幾天!”


    經過這次經曆,他們最終確認了龍心的真實戰鬥力,大致處於何種水平。


    人類的巔峰,甚至超過這個關口……


    因為龍心自始至終都沒有動用全部手段,他們也確認了上一次店裏的溫度驟降,的確是龍心造成的。


    龍心對於他們的價值,已經不再可以簡單的靠戰鬥力和友誼衡量了。


    他會是他們找到真相的關鍵。


    是拚圖的碎片之一,更是能幫忙找迴拚圖碎片的存在。


    “嗡嗡嗡…”


    摩托車和汽車一起發動,向著另一個方向離去。


    目標是——


    錄像店,和家的所在,新艾利都。


    ……


    到了店門口,兩位店長強烈要求龍心放假迴去休息。


    龍心說不過他們,於是隻好乖乖的服從命令,提前下班迴家了。


    家政布乖乖的被龍心抱在懷裏,抱著鎮魂傘,臉上的表情很是開心。


    現在是下午差不多三四點鍾,龍心還有一定的時間,可以處理家裏的問題。


    比如把電源的問題搞定。


    可能會有些困難,不過時間很充裕~


    隻要不使用任何能力,龍心本來的性格和情緒就不會被影響。


    隻要使用自己在與伊塔庫亞戰鬥時,掌握的戰鬥技巧,他就不用擦刀。


    當然,還有像是用鎮魂傘包水汽這種操作也不用擦刀……


    鎮魂傘:謝謝……


    可以說,隻有龍心自己掌握的,才是不會有負麵作用的。


    當然,還有兩位先人賜予的法力,水墨是真的好用……


    “唉?”


    龍心走到熟悉的地方,發現攔路的障礙不知道為什麽,在自己不在的時候被移除了。


    嗬嗬,你就算移除了,我也要找到你,起碼打上一頓。


    惹我,可不是踢到棉花上了。


    捕獸夾起碼還會反擊一下吧?


    真把我當軟柿子捏?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那我還在不在屠夫陣營裏混了?


    沒有耳鳴,就代表周圍沒有人類。


    但是龍心的感知,也無法在廢墟中排查機械是否正在使用。


    真讓我親自逮到,你是包死的呀……


    快速穿過這一大片廢墟,龍心明明已經對這個世界的末日景象免疫了,可還是忍不住在內心有些感傷。


    支離破碎的人類遺跡,龍心抱著家政布行走在其間。


    “轉圈圈,不停轉圈圈…”


    “然後摔倒……”


    “地平線,眺望地平線…”


    “默默祈禱……”


    “沒有颶風就好——”


    忽然刮過的風卷起一大堆枯草落葉,在龍心腳邊旋轉。


    家政布眼睛高興的眯起來,它沒想到自己的老大還會唱歌,而唱得那麽好聽~


    龍心是可以控製風的~


    這是拿到伊塔庫亞的能力時,獲得的一個不大不小的提升。


    不過,用於戰鬥時非常好用,狂風凝聚的風刃讓武器能更輕鬆的撕裂敵人,算是龍心一刀一個以骸的小竅門吧~


    同樣的。


    有些浪漫的事情是,他在與星見家小姑娘戰鬥時,風沒有吹到水霧的範圍之內,細雪隱匿在水霧中,像是點點星光。


    鎖鏈攪動著,宛如流星一樣。


    風卷著水珠在戰場外敲擊樂曲……


    想要殺人時的龍心,會在想些什麽呢?


    “新地球,他們……”


    “……”


    龍心哼著歌,周邊形成了一圈緩慢的風場,明明速度很慢,卻能將樹葉和枯枝懸浮在空中。


    隻有在迴到小窩,可愛的小家夥們打開門,嗯呢一片的時候,龍心的臉上才會展露最真實的笑容。


    “嗯呐噠!”


    “嗯呐嗯呐!”


    “……”


    小家夥們這會的嗯呢沒有實際意義,僅僅是表達高興的語氣,這讓龍心感到十分的治愈。


    時間還早,龍心把維修布抱上,開始在小窩周邊調查,看看能不能找到電源線路供應。


    雖然是郊區的廢墟,但是這邊的部分建築還保存得不錯。


    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原因導致這裏的人們離去,不過這剛剛好就便宜了龍心不是嗎?。


    維修布根據自己信息庫中的數據,開始帶著龍心對周邊線路進行排查,龍心就相當於它的座駕一樣。


    經過試電筆的測試,終於在不遠處找到了還有電量流通的線路。


    不過要怎麽接到小窩裏還是個問題,材料沒有,工具不全,維修布的小短手幹不了這麽細致的工作。


    太過靠近電源線,會導致它的短路燒毀故障,那樣就太得不償失了。


    不過這多少算個好消息,大家很快都能在家裏自助充電了,維修布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既然外麵的事情有了一些進展,暫時也無法推進,龍心就打算迴傘中世界裏去看看。


    畢竟伊塔庫亞過來了,不知道他們之間相處得怎麽樣啊……


    龍心麵帶著笑容,和小家夥們告別,準備迴到傘中去。


    至於小家夥們的保密情況,在上次維修布的事情過後,龍心就為它們全都設置了保密禁令。


    所以,不必擔心事情泄露,龍心可以放心的迴到傘中世界。


    水墨逐漸構成身軀,意識慢慢與軀體重疊,龍心剛剛睜開眼。


    “簌……”


    一道鎖鏈瞬間朝著自己襲來。


    沒有時間思考發生了什麽,龍心立馬讓軀體發生詭異的形變,躲開這道攻擊。


    鎖鏈沒有擊中龍心,又快速的原路返迴。


    這時候,龍心才看清楚周圍的情況,還有敵人是什麽樣子。


    “鹿頭?”


    龍心看著對麵正蓄力掄著鎖鏈的高大身影,不禁疑惑道。


    周圍也不是熟悉的雨中石亭,變成了一片原始,但是林間低矮植被居多,適合狩獵的林地。


    “不是吧……”


    “簌——”


    帶著鉤爪的鎖鏈再一次迅速向龍心飛來。


    這種一言不合就開始打鬥的場麵,龍心是真的討厭。


    特別是不讓自己狡辯一下的這種……


    “當——”


    金屬交鋒的聲音響起,手持長刀的龍心,這次沒有被剝奪能力,那就打到鹿頭服輸為止。


    況且,對方根本就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招招致命 。


    龍心更不必留手,風刃冰霜,鎖鏈符籙,水淵迷霧,攝魂蕩魄……


    龍心的眼睛,最終被潔白取代,逐漸彌漫上冰晶,隨後又燃起隻屬於監管者的鮮紅流動——


    隻有站到最後的,才有資格談論生存!


    ……


    最終,以單方麵的碾壓為結局,龍心毫發無損的站在被大肆破壞的林間。


    腳邊躺著鮮紅淋漓的高大軀體……


    雄偉壯觀的鹿角,腐爛腥臭的鹿肉,還好這一個片區是冬季,這味道並不濃烈……


    這個家夥,為什麽要戴著這種東西,一定會有人感到奇怪,疑惑不解。


    但是龍心知道——


    善良的人,最後卻沒有被善良以待……


    莫大的悲哀。


    “唿——”


    “我踏馬院子呢?”


    “這又給我幹哪兒來了?”


    龍心像是與周圍格格不入一樣,直直的站在那裏。


    周圍的樹林,沒有方向感,從哪個地方看過去都一模一樣。


    一定,一定會讓人迷失……


    壞了,龍心感覺自己又要被迫看刀人的劇情了。


    果然,天空很快就陰暗下來,下起絨雪,密密麻麻,將視野遮蔽。


    龍心再一次被茫然包圍,直到雪花落滿頭發,蓋住睫毛……


    直到一次眨眼後,龍心恍然出現在了一處火爐旁邊。


    !!!


    剛剛還在腳邊的軀體,此刻脫去了那個雄偉的鹿頭,正坐在火爐旁邊,為一隻年幼的小鹿梳理毛發。


    明明是硬朗而剛毅的麵容,卻一副慈祥的樣子,這個胡子拉碴的大叔,溫柔的撫摸著幼年小鹿的後背。


    小鹿的黑鼻子拱著他的手臂,正在熟悉他的氣味。


    龍心再一次變成了遊蕩的靈魂狀態,並且不能自由行動。


    隻能再一次,一次又一次的親眼目睹別人的一切,悲劇的一切……


    “哈……”


    龍心認命似的歎息,努力朝著壁爐靠了靠,希望能感受到一點溫暖。


    班恩。


    班恩·佩雷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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