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心和鈴走出店門,終於看清楚是怎麽一迴事。


    一個穿著玩偶服裝的家夥,不小心在錄像店門口摔了一跤。


    “喵吉長官頭套滑落的窘態,被普通市民看到的話……”


    玩偶下的家夥站起來後,一邊自言自語,聲音還委屈起來。


    “會有損治安局的威信的……”


    這聲音又還越來越不自信了。


    “戴著治安局的帽子,還有奇怪的頭套~”


    鈴一隻手抵著下巴,一邊分析著。


    龍心倒是笑著問道,


    “有沒有受傷,這位朋友?”


    身穿玩偶服的男人,自稱喵吉長官,他擺了擺手,表示沒有受傷,一邊還有些慶幸道。


    “原來頭套沒有掉……”


    “隻是屁股有點疼,影響判斷了……”


    鈴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出聲吐槽道,


    “不要用屁股做判斷啊~”


    龍心饒有趣味的看著這個家夥,不過很快又注意到了即將變得更加昏暗的天空。


    “時候不早了,既然這位“喵吉警官”沒事,那我就先迴去了~”


    龍心向兩位告辭。


    鈴笑著向龍心揮了揮手,


    “拜拜,明天見!”


    “拜拜,好心的市民,希望下次還能見到你~”


    喵吉長官也向龍心揮手道別,隨後才和鈴交談起來。


    龍心抱著清潔布,很快就離開了六分街。


    路上沒有經曆什麽大風大浪,也就是多飛了幾次。


    不過也隻是厲害一些的人能夠做出來的動作,倒不算是反人類。


    不知死活的人真的好煩啊……


    ……


    “嗯呐嗯呐~(我們迴來了~)”


    清潔布向著大門觀察窗口,那隻值班的邦布高興的喊到。


    大門打開來,小家夥們圍到龍心腳邊。


    一一摸了摸它們的小腦袋瓜,龍心把今天的收獲進行統計:


    代理人的證明材料,留在了錄像店,龍心帶著也沒什麽用,隻要能在店長們那裏查得到就行了。


    一些關於不知死活的人的殺意,這個留到見麵時再打開,給對麵一點驚喜……


    “好啦好啦,小家夥們,到了休息時間咯~”


    每當這個時候,龍心就可以聽取“嗯呢”一片……


    一一將它們抱上小床,排排坐好,在大家高興的氛圍中,邦布們都熄屏待機了。


    在小家夥們安定下來後,龍心的身軀才慢慢化作灰燼,消散殆盡。


    從石亭下睜開眼睛,上輩子的軀體再次被掌握,出門在外用宿傘之魂的馬甲,到家了就能卸下偽裝。


    “真好啊~”


    “還是“家”裏好…咕……”


    “哈……”


    抿了一口熱茶,龍心一隻手撐著腦袋看起夜景來。


    綿密的細雨淅淅瀝瀝的,滴落的聲音非常悅耳,在這夜裏,這是龍心的港灣。


    “啊~你迴來了!”


    長廊另一頭傳來驚喜的聲音,是格蕾絲,她穿著漂亮的白色連衣裙,上麵有一些淺紫色的印花裝飾和絲絨緞帶。


    龍心多看了一會,直到格蕾絲坐到石桌對麵,龍心的手指還在桌上敲擊著。


    “怎麽還沒睡覺?”


    “等你迴來啊~”格蕾絲笑起來,雙眼眯成一條縫隙,看上去很可愛的樣子。


    龍心淺笑一聲,


    “之後如果我迴來得晚,就不用再……”


    “不行——”


    “我見不到你會很難過的……”


    格蕾絲的臉色突然嚴肅起來。


    “哦~”


    “好吧……”


    龍心突然感覺心裏暖暖的,這個世界裏竟然還有這樣人存在啊。


    好吧,這樣的存在,也是龍心最後的倚靠了……


    “嗯哼,那你準備什麽時候去休息?”


    龍心又喝了一口熱茶,一邊詢問著。


    “你休息了,我就休息~”


    格蕾絲雙手撐著腦袋,帶著甜甜的笑容看著龍心,她希望能和他在一起多待一會。


    “園丁小姐怎麽樣了?”


    龍心隨口問道,這讓格蕾絲反而皺起眉頭嘟起嘴巴。


    (這個壞家夥,怎麽不關心關心我?)


    “感謝你的關心,人家好著呢~”


    龍心的眼角抽了抽,端茶的手頓了一下,他算是知道格蕾絲生氣的原因了。


    “那你呢,美麗善良,溫柔大方的格蕾絲?”


    對於這樣的情況,龍心向來不會吝嗇讚美的詞匯。


    格蕾絲的眉頭舒緩下來,笑容再次堆滿臉頰。


    “哼哼哼……”


    “我今天依靠著麗莎給出的描述,可是完美的把一座大花園給“畫”出來了哦~”


    石亭下的燈籠散發出溫暖的淡黃色光芒,龍心的眼中也閃過這種光芒的色澤。


    他隨著格蕾絲的講述笑著。


    她描述起花園裏那些東西的樣貌,和她曾經描述海邊的水產一樣。


    臉上有喜怒哀樂,心裏有眼前人適時的情緒迴應和入迷的傾聽……


    作為敘述者,大家應該都會很喜歡有這樣的聽眾吧?


    至少,格蕾絲喜歡。


    臉上微微浮現的紅潤,還有胸腔中熾熱的躍動,格蕾絲的表達欲望,在這裏得到了最大的滿足。


    “說起來,伊塔庫亞今天也有來過呢~”


    格蕾絲說著,臉上也出現了疑惑,她也不清楚那個經過苦難的孩子為什麽選擇躲避,後麵又出現在了這附近。


    “他有做什麽嗎?”


    一邊問著,龍心一邊放下茶杯,雙手疊在一起,互相敲擊著。


    格蕾絲搖了搖頭。


    “他隻是遠遠的看著,好像……”


    “怎麽了嗎?”


    “好像很羨慕……”


    “……”


    龍心一手撐著腦袋,目光看向遠處,那裏是能目視極光的雪山高地。


    掌控大氣的風行之物就棲息在那裏……


    “為什麽呢……”


    龍心喃喃道,他不清楚。


    這些人都有自己原本的命運軌跡,是不知名的神明為了某種實驗將他們的靈魂接引過來……


    “麗莎已經睡了,還是個孩子呢~”


    “水墨變化出來的食物對於她來說都是可以食用並且擁有味道的……”


    龍心點了點頭,大概可以猜測到,大家隸屬不同的陣營,可能會有不同的特質。


    “你一點都不驚訝!”


    “當然~”龍心笑了笑。


    “我有猜測到哦!”


    “啊——”


    “我明明也想嚐嚐那些美食的味道啊~”


    格蕾絲突然泄氣似的一下子趴到桌子上,把腦袋埋到臂彎裏,從頭發的縫隙裏觀察龍心的樣子。


    龍心淺淺的笑著,看向趴在桌子上的格蕾絲,


    “沒關係,我已經掌握了,在外麵的世界獲得人類軀體的能力,確實可以感受到更多的感官。”


    “不過唯一的遺憾就是,需要舍棄不死不滅的能力……”


    龍心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雙手撐著腦袋,無助的看向頭頂的石亭。


    成為人類軀體時,那種幾乎隨時會死亡的感覺無時不刻的在折磨自己。


    已經體驗過不死不滅的存在,是無法迴頭的……


    就好像——


    見識過廣袤天地的靈魂,不願意被囚禁在一隅牢籠之中。


    “怎麽了,人類的軀體有什麽不好嗎?”


    格蕾絲見龍心的狀態不對勁,於是輕聲問道。


    龍心搖了搖頭,


    “你會知道的,格蕾絲……”


    “你倒是說呀!”


    格蕾絲不慣著這個打算謎語人的家夥,從桌子上爬起,雙手扒拉在他臉上。


    將他的腦袋扳正,與自己對視。


    “……”


    龍心無奈的鬆了一口氣,格蕾絲也鬆開了手。


    “現在的我們,擁有著不死不滅的能力……”


    “一旦變迴人類的軀體,就代表著我們會被殺死,或者遭遇意外而死亡。”


    “我並不知道我們在那個世界死亡之後,是否還能再有“下輩子”……”


    “放心吧,我很強的,可以保護你~”


    格蕾絲把袖子挽起來,擺出了秀肌肉的姿態,一邊說著安慰龍心的話語。


    龍心落寞的笑了一下,不得不潑了格蕾絲一盆冷水,


    “可是,如果要變成人類軀體,就需要壓製能力,讓水墨徹底構築人類軀體……”


    “變成真真正正的,普通人類。”


    “隻有保留在靈魂和記憶裏的東西才是我們能使用的,其他的,與普通人沒區別……”


    龍心說著,自暴自棄一樣趴在桌子上,腦袋枕著胳膊,看向一旁不會停息的雨簾。


    “……”格蕾絲沉默了。


    如果龍心願意,哪怕成為普通人類,去過平凡的人生,她也可以放棄不死不滅的誘惑……


    可是,他好像不願意……


    那我,也就沒有想要吃東西的欲望了……


    格蕾絲也學著龍心的樣子,趴到了桌子上。


    四周的滴滴答答聲,很快蓋住了他們的整個世界。


    “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龍心沒有動彈,就這樣問道。


    “……”


    格蕾絲沒有迴答。


    龍心爬了起來,看著一樣趴在那裏的格蕾絲,小聲的問道,


    “睡著了嗎?”


    格蕾絲搖了搖頭。


    “……”龍心頓感無語……


    “怎麽了?”


    對於這種情況,龍心也沒辦法猜是什麽事了,直接問吧。


    “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格蕾絲反問道。


    龍心仔細思考了一下,發現——


    什麽都沒有,因為他根本感覺不到饑餓。


    “沒有…因為我不會餓……”


    “水墨構建的軀體沒有那種需求……或許我也把相關的記憶也給忘了……”


    “反正,我不餓……”


    龍心老實的迴答道。


    獲得一些東西的代價,必然是失去一些東西,隻是有些時候,天平對於不同個體而言,差別非常巨大。


    格蕾絲眨了眨眼,思考著龍心表達的含義,但是怎麽思考,她都得不到能讓龍心高興的結果。


    上輩子的許多記憶她都清楚的記得,所以她才知道龍心對她是什麽樣的。


    也記得食物有多麽美味,見麗莎小姐吃得開心,她也會羨慕,甚至嫉妒。


    因為她沒有那種需要,並且感受不到。


    有時候懲罰是種很簡單的事情。


    把能輕易得到的東西一下子提升到可望不可即,人立馬就會患得患失。


    “那你那樣做是為了什麽?”


    格蕾絲爬起來,看著龍心的眼睛,發出疑問。


    既然龍心知道這些辦法,那就代表他經曆過這些事情。


    雙手抱住龍心的臉,格蕾絲用力把他的腦袋拉向自己,使兩個腦袋靠近。


    兩人慢慢站了起來,直到額頭互相抵著,兩人這次沒有害羞,因為他們現在麵臨著更加有哲學意味的困擾。


    是選擇不死不滅……


    還是普通人的一生,普通的生活,普通的死去……


    龍心閉上了眼睛。


    “我想找一處永遠的安息地,不止所有的感官都還存在,也沒有危險和寒冷。”


    “一望無際的丘陵綠地,一棵大樹,遮擋住溫暖但不熱烈的陽光,永不黑夜,想要吃東西的時候,美食就出現在樹下……”


    “那是我想象中唯一的天堂!”


    “……”


    龍心的白日夢說完了,沉默下來,氛圍變得黯淡起來。


    格蕾絲笑著,她能感受到龍心所說的美好,也能通過經曆學習的腦袋來想象那些畫麵。


    “我們一起去那裏,好嗎?”


    格蕾絲鬆開了手,兩雙眼睛一睜開就對視在了一起。


    龍心無奈的歎了口氣。


    “好吧好吧~”


    “那我再種一棵樹~”


    “說好了哦!”


    格蕾絲笑了起來,朝著龍心伸出右手,支出了小拇指,這是從書裏學到的約定手勢。


    書裏的人們哪怕死亡,也會選擇遵守這個約定……


    “唔~”


    “還玩這一套啊,我有那麽不值得相信嗎?”


    龍心撇撇嘴,對此表示有些不滿。


    格蕾絲臉上擠出幾個憤怒的符合,惡狠狠了盯著龍心的臉。


    “你有沒有遵守約定,你自己心裏不清楚嗎?”


    “(口哨)……”


    龍心一邊將勾著小指的右手伸過去,一邊不好意思的撓頭……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大拇指互相印在一起,格蕾絲臉上掛著明媚的笑容。


    鬆開手,格蕾絲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一邊迴頭朝龍心笑了笑。


    “快睡覺吧,今晚我就要把你樹底下的好東西全給偷掉!”


    龍心無奈的搖了搖頭,迴應道,


    “我現在還睡不著,但是我會把東西都藏起來!”


    “我一定會找到的!”


    “略略略……”


    一邊擺了個鬼臉,一邊又比了一下小拇指,接著,格蕾絲消失在長廊盡頭。


    她是希望龍心能高興一些的,但是有時候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他需要什麽——


    她能給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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