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塔,塔琉璃,鵝黃金燦獨自理,竹青綠熳孤己娛,好一座琉璃寶塔聳於眼前!


    書歸正傳,且說這上京喜都城的雨是淅瀝瀝來又嘩拉拉,斷續之間已經連著下了整三日。


    院子裏的寒竹透綠,潮潤的土中鑽出筍尖,馬廄中的白馬低頭悠閑吃著草料,窗內飄悠悠而出一股子飯菜的香氣。


    “甄兒!今天都做了什麽好吃的?”


    “口蘑雞片、蕨菜炒肉、木耳青江菜、荷塘小炒,還有冬瓜筒骨湯!”甄兒從窗口探出身子,心情怡悅地揚了揚手中的鍋鏟一笑嫣然道:“酒也準備好了,你快去洗洗手。”


    “好嘞。”應聲的男人身材魁偉,軒昂氣宇,看臉上那一道道傷疤並不覺得猙獰,反而讓人充滿了安全感,一雙剛毅而深邃的眸子,一邊在銅盆裏洗手一邊笑看著忙碌的甄兒。


    “展宏那小子呢?”


    “他又躲起來了。”甄兒嘴上說著,滿臉的寵溺。


    “有什麽好躲的?有我在,便沒人傷的了你們!”


    甄兒將手中的砂鍋蓋子蓋好,蒸汽嫋嫋之中那傾城的容貌似神界仙子,她含笑道:“你以為打打殺殺就能保護我們了?”


    “要不然?”


    “要將執念放下,無欲則無悲……”


    “誒!你又來了!淨說些縹緲晦澀的話!”


    甄兒笑著搖了搖頭,突然間麵有慍色,變了一副臉孔,雙眼直盯著麵前之人低吼道:“展宏,你答應過我不再與秋葉來往!你,你為什麽要騙我?”


    ·


    秋葉站起身,顯是煩躁異常,雙頰緋紅低吼道:“你若再此般拖下去,早晚要癡癲了!”


    展宏被這低吼聲音驚地一身冷汗,自語喃喃,旁人卻聽不出他究竟說的是些什麽。


    “那日主公便要我帶你去莨菪山尋醫,可你偏是不去,真不知道你為何總要違逆主公。”秋葉芙蓉般的臉上寫滿憤怒,眼神中又透著些許憐愛,一時間竟不知她是恨著還是愛著。


    “問我為何……那你又為何總是與我爭風?”


    窗外風雨湧入室內,秋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眼看著展宏不明所以,開口問道:“你剛才說什麽?”


    展宏搖搖晃晃地從椅子上站起身,開口道:“主公,主公,你把他當主公,他把你當什麽?”


    此話一出,卻是輪到了秋葉身子搖晃,被抽了筋骨一般,隻見她緩緩扶案坐下,悵然間不再開口言語。


    ·


    再說那從董鍾穎府上出來的博伍,他每走一步,身背後的鬼頭大環刀便“晃啷啷”聲聲動響,遠遠看他,猶如那從地府鑽出來的惡鬼,好似那魔都竄出來的兇神。


    這博伍眼裏含淚,一會兒哭是一會兒笑,頭頂著大雨,街上的行人見到這神經兮兮的他是無不避讓。


    轉眼博伍已經是來至那武神廟前。


    恰時當空電閃,一聲驚雷震天動地。


    博伍仰頭盯死山門懸著的“武神廟”三字,朝著地上狠狠吐了口濃痰,咬著牙切著齒大踏步走上台階。博伍眼前這山門緊閉,他卻也不拍打叫門,瞬時間恨意直衝頂梁,伸手從背後取下鬼頭大環刀,腳下馬步生根,雙臂叫力那肌肉瞬時暴起,好似那滿臉的大胡子都跟著氣力抖動起來。


    正當此節骨眼兒天空又是一閃,隨後炸雷一聲,眼見這博伍雙手持刀橫在左側,隨著雷鳴怒吼一聲,刀從左側向右橫掃而出,九環震動刀身是“嗡嗡”作響。


    那刀口觸及門板,一股子力道隨刀勢破鋒而出,竟然像是切到豆腐上一般,再瞧門板上已現一道裂痕,且說是諸位千萬不要眨眼,眼瞧著刀鋒過後,這道裂痕“哢嚓”一聲碎裂開來,麵前這兩扇高大山門如同被石炮擊中一般,霎時間木屑橫飛。


    要說這博伍本就力勝如牛,手中又多了如此神兵,真叫是個如虎添翼。


    博伍收住刀勢,長出了口氣,身行穩住,左肩向前,腳下生力衝撞過去,生生用肩膀撞碎那破裂開的門板,再看人已經來到這武神廟的前院當中。


    “什麽人?”左右兩側殿內聞聲衝出幾人,看穿著皆是道士打扮,其中一位年長者瞪大眼睛,瞧了瞧博伍身後的一地狼藉,臉上好不自然地說道:“這位先生,今時晚了,要燒香求福明日再來吧。”


    博伍嗤鼻用蹩腳的中州話說道:“不求你們的神!我要找的是那匹惡狼!”


    年長者皺眉道:“惡狼?我們這裏從沒有什麽惡狼。”頓了頓抬手做了個請字道:“先生,廟門已關,還是請迴吧!莫要在這裏擾了武神清淨,若降下天罰,你可是承受不起。”


    話音將落,這雨勢倒是頗為應景,兩人對話的當口變得更加無所忌憚,黃豆粒般大小的雨滴連珠似地傾瀉而下,電閃不斷又是雷聲滾滾。


    博伍那裏有心思在這兒咬文嚼字?喉嚨裏又發出那惡狗護食似的“嗚嚕”聲,抬左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右手一抖,鬼頭九環刀“嘩啦啦”一聲響:“你們快些讓開與我!否則休怪我再不客氣了!”


    年長者長歎一聲:“既然如此……”還不等他說完,眼前雨幕被勁力刀風劃撥開來,眼前寒光一閃,“嘩啦啦”的金屬碰撞之聲灌進耳輪之中,這鬼頭大環刀已經是砍向自己。


    博伍哇哇怪叫,一刀緊似一刀,一刀快似一刀,當院之中幾人躲閃不及直來了個身首異處,年長者更是被斬成了三段。


    ·


    武神廟裏鍾聲響起,塔內的秋葉聽聞起身來至窗前,她俯瞰而去,正見一道士裝束的年輕人從前院連接後院的二道山門裏飛將出來,身子在地上打了幾個滾,透過雨幕這人竟然隻剩了上半身,卻是慘叫著還未斷氣。


    轉眼門內又走出一人,右手提刀,左手拎著方才那道士的下半身子,一揚手血水甩出老遠,那下半身也在雨幕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重重落地。


    衝進來的這人體如犛牛一般,仰麵狂吼一聲,天空中雷鳴相伴,陣陣清脆的鍾聲響徹雲霄。


    “是他!”秋葉從桌上取過長劍,看著院中的博伍,微微皺眉。


    迴頭再說博伍,他仰天吼過,大口喘著粗氣,舉目看去院中再無他人,隻有眼前的高塔內還亮著燈盞,隨即舉刀指向寶塔喊道:“展宏!你還在嗎?”迴應他的隻有鍾聲和雨聲。


    正此之間,玲瓏塔的一層大門緩緩打開,燈光中走出一人,從麵相看不出年紀,一雙細小的眼睛裏閃出精明光亮,麵帶著謙遜的笑容,身著一身黑袍裏,油亮且烏黑的長頭發垂至腰間。博伍吹著胡子瞪著眼,瞧看過去正是午後那叫於洋的人。


    於洋看了看地上那慘哼著漸漸斷了氣息的年輕道士,搖頭歎息道:“唉,何必要為難他們,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修道之人罷了。”


    博伍根本不聽這男身女相的人說些什麽,手中刀身一抖開口道:“那頭惡狼在何處?”


    鍾聲戛然止住,左側的房舍門悄然打開了一條小縫。


    “你們那曹叁沒跟著你過來?”於洋邁步走出,抬頭看了看天,他身後速即閃出兩人,這兩人身著官衣,其中一人手持一把雨傘撐開為於洋遮雨,旁邊另一人手握腰間佩劍直盯著博伍。


    博伍看著於洋道:“我叁哥不知我來!”


    “哦,這樣,我方才說過,你家董公子殞命於此,我天朝上邦肯定給你們塞西一個交代,要你放心,可你這又何……”不等於洋說完,博伍“嘩??”抖動手中刀開口道:“我也說了,我不信你!”


    於洋噗嗤笑出聲來:“嗬嗬,好吧……我以正內左別將的身份許諾與你,此事已上報天聽,必定給你們一個交代。”說罷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屍體,血水已經流到了他的腳邊,這於洋略一嫌眉,向一旁挪了挪,身後撐傘之人趕忙跟上,於洋一邊低頭看著嘴上一邊說道:“念你是喪主悲切,我不怪罪於你,快些迴去吧。”說完朝著博伍擺了擺手。


    博伍冷哼一聲,不再多言,邁步朝於洋走去。


    再看這於洋身邊之人,移步站在於洋身前,佩劍將將出鞘。


    “展宏!那個展宏他在什麽地方?”博伍走到於洋麵前五步處停住腳步,開口道:“我隻要取了他的狗命,之後任憑發落與你!你想怎樣便怎樣!用你們的話說,我死也無憾!”


    於洋眯著眼笑,也或許並不是眯著眼,隻是他眼睛太小:“這事關重大,還望你以大局穩重。”


    “少主待我好,我若不為他報仇,心不甘!”博伍咬著牙,仰起頭看了看這高塔道:“主公要我陪少主來你們這裏,我們是要一起迴去的,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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