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劍道自封山門數千年,在此地亦是留下解封的辦法,借助特殊手段將門派內眾位弟子的精氣神都禁錮在石俑之中,就為了等待今日到來。


    隨著劍意在天空凝聚,石俑們自腦袋頂上寸寸碎裂,露出他們本來的樣貌,一張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麵孔,終於在千年之後再次相見,講道者望著芸芸眾弟子,眼圈濕潤,在記憶的深處漸漸迴想起當年所發生的事情。


    時間太過久遠,有許多記憶已經模糊到,他分不出是在夢裏,還是不久前才發生的事情,隻記得掌門身化流光,將山門封閉的瞬間,那淡然的笑容,帶著一絲絲解脫。


    如今自己也即將步入掌門的後塵,他感到由衷的自豪,沒有石質外衣的保護,這身無根之萍般的精氣神,會迅速消散在天地間,並不能長久。


    曇花一現的輝煌時刻,在柳小奕眼中迅速放大,足以摧毀城池、翻山倒海的劍意,將頭頂的那把大鎖斬碎,眾人心中皆聽到碎裂的響動,緊接著化作人模樣的弟子們,也迅速衰老,風幹成遍地枯屍。


    唯有講道者修為最高深,尚且有口氣吊著,衝柳小奕伸手一指,往他背後的九十九層石階指去:“衍劍道為宗師準備的寶貝在那邊,希望你能繼續護佑我人族。”


    講道者帶著同樣淡然的笑容,如同衍劍道最後一任掌門那般,在蒲團上靜靜坐化,他的屍骨如玉般晶瑩剔透,腰杆挺直,雙目觀瞧會覺著刺痛,即便是這些劍客,也難以直視。


    這便是劍客,生時執劍斬進天下不平事,死去擋退魑魅魍魎魂,柳小奕朝著講道者拜了拜,便抬步往上麵走。


    夏侯鳴站在原地,不為所動的望著偌大的空地,若有所思道:“諸位,接下去是柳小友的機緣了,我等在周圍看看,罷了!”


    他這話的意圖很明顯,是在幫柳小奕省去麻煩,經過幾道無妄之災後,其餘人多少有些殺紅了眼,萬一進去再有寶貝,斷然會大打出手。


    清風劍客身為大荒正派人物,心中沒有這些派係之分,他看出柳小奕在墓中的變化,已與外麵大有不同,再加上所謂衍劍道的弟子們,口口聲聲稱其為宗師,甚至不惜代價來破開山門封印,就為了顯出這九十九道階梯來讓柳小奕登上去。


    大有深意,此事萬萬不可跟進去,不然毀了他人的規矩,一輩子修為不得寸進。


    葉孤燈也不答話,帶著自己的徒弟扭身朝著另一方向離去,這裏四通八達的,他們所走的隻是正道,誰也說不準其他地方會有什麽機緣。


    撫鬆劍客一向沉默寡言,教出的徒弟與他秉性相同,一路上毫不言語,隻看著師父的舉動,便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麽。


    這讓朱長青有些不滿,蔫聲蔫氣的嘟囔道:“老木頭還是一副死相,這徒弟臨走前連個屁都不放,眼裏沒我們兩個老人家咯!”


    上官包子一直覺著瘦劍客有趣,便湊上前來接話道:“前輩想要聊天的話,我可以陪您聊天呀!大哥帶我從中州趕馬車來到這裏,見過好多趣事呢!”


    朱長青聞言麵色微變,問道:“小丫頭,你是中州人?”


    沒等上官包子迴答,蔡梧摸著後腦勺傻嗬嗬的來到邊上替她迴答:“陪著大哥遊離四方,聽說那邊出現靈兵,這才趕過去湊熱鬧的。”


    邊說著邊用背後門板大劍的劍尖碰了碰上官包子,這時她才反應過來,騰地一下麵色通紅通紅的。


    大荒的俠客與九州水火不容,在這裏不掩飾身份就光明正大行走在街邊的九州俠客,會引來許多麻煩。


    朱長青知道她兵塚拘靈師的身份,便也沒有多想,兵塚的這幫人就愛到處惹是生非。


    在這遍地枯屍的地方等待,讓人有些渾身發毛,夏侯鳴看到不遠處有座涼亭,便開口說道:“去涼亭那邊吧,這裏陰氣太重。”


    這幾位不走,都想等著看接下來衍劍道會發生些什麽,不能來一趟什麽都沒撈著,白白跑腿。


    九十九道石階承載著衍劍道千年的積澱,每一道石階都刻畫著不同劍法招式,當柳小奕走到第十層,已經需要真氣護體才能前行。


    在石階盡頭有一處院落,樣貌裝飾跟普通百姓家沒有區別,臥室床榻上躺著個青年,忽然鼻子拱了拱,打了個濃濃的哈欠,從床榻上坐起身來。


    “哎,這一覺睡得舒服,師父,師父我醒了,飯菜好了沒!”青年喊了半天,外麵毫無聲響,沒有人迴應他。


    他有些鬱悶,按理說睡這麽長時間,師父應該早將飯菜備好等他出來的。


    翻身下床,用力伸了伸懶腰,剛要推開窗戶透透氣,卻見到窗台上放著一張紙條:替我衍劍道守護人族。


    青年如遭雷劈,紙條從手中滑落,眼前的一幕幕快速重現,他迴憶起自己陷入沉睡前,在周圍充滿希望的師兄弟們,那些紛亂無章的話語,讓他咽了咽口水,沉重的壓抑感讓他唿吸困難,雙手抱頭蹲在地上,痛苦的嘶吼起來。


    他是掌門的關門弟子,是罕見的先天身懷劍骨的絕世奇才,在衍劍道享受著莫大的待遇。


    但事與願違,他才剛剛二十歲,還未曾成長起來,就遭遇大劫,不得已封閉山門,借助這股封印的力量,也將他完全禁錮在這處院落內。


    等他緩和過來,抬頭望到床頭櫃放著的香爐,裏麵燃燒著的香已經燒斷,沒入香灰之中。


    “千年香都燒幹淨了,不會真過了千年之久吧?師父、師兄們可不要怪我,再悶在這房間裏,我可要餓死了。”


    青年躡手躡腳的輕輕推門,吱扭一聲木門被推開,他沒注意到門外掉落的銅鎖,和石俑們用劍意斬碎的鎖一模一樣。


    先天劍骨,代表著天生他便是位宗師,隻是還未曾掌握這股神奇的力量,衍劍道願意用全門派的命運,與他做賭注,可見一位宗師的強大之處。


    “天靈靈、地靈靈、諸位祖師快顯靈,到底有沒有個吃的啊!我好餓!”


    找遍整座院落,連能入口的東西都沒找到,隻好將師父留給自己的寶劍掛在腰間,背起小包袱邁步出門。


    “外麵天都黑了?師父他們也不給我留點錢,還沒等我走出山門,就餓死在半道上了,嗯那邊有人?”


    青年揉著肚子,聽到不遠處的石階上有斷斷續續的腳步聲,便湊過去觀瞧,正見得到個少年持劍攀登,已經走到石階過半的位置。


    但看樣子已經是到達極限了,右腿幾次想要落下,都被石階所散發出的劍氣頂住,沒法前行。


    這條路在衍劍道,是用來測修為用的,山門未曾封閉的時候,這裏有另外道路能通過,如今卻隻剩下這條石階。


    “呆在那裏不要動,我來拉你!”


    柳小奕正進退兩難時,忽然聽到有說話聲,嚇得險些從石階上跌落,此時他全部的力氣都在與石階對抗,沒有絲毫的多餘能搭理其他人。


    一隻手伸過來,將柳小奕輕鬆拉了上去,那股可怕的阻力頃刻間煙消雲散,柳小奕有些詫異的望著麵前一襲白衣、滿麵浩然正氣的青年,有些不解的問道:“前輩,你是怎麽上去的?”


    能從上麵走來的,肯定修為比自己高深,叫聲前輩自然無可厚非,但青年一聽這兩個字,眼睛頓時眯成一條縫:“你剛剛叫我什麽?快快快再說一遍!”


    “前輩?”


    “啊!就是這個,我是衍劍道第三百六十五任掌門的關門弟子,陸浩然,幸會幸會,敢問兄台身上有沒有帶著吃的?我好餓。”


    接下來柳小奕就黑著臉,讓眼前這位關門弟子將口袋翻了個遍,他隨身帶著些幹糧和肉條,都被對方精確的找出來,並且塞進嘴巴裏。


    “嗚嗚,可真好吃,以後你就是我最好的兄弟了,我罩著你,這江湖上下隨便走!還有水麽,來點酒也行!”陸浩然絲毫不覺著有人的怒火正緩緩上升,還在狼吞虎咽的吃著。


    在眼睜睜看著這貨吃完六張餅、一斤幹肉條後,柳小奕這才張口說道:“衍劍道怎麽會有你這麽個飯桶,你要餓了一千年,我可養不起你。”


    陸浩然擦擦嘴,打了個飽嗝讓柳小奕放心:“你咋知道我是衍劍道的?一千多年的後的人都你這麽聰明?”


    山門封鎖沒解開的時候,連通往這裏的路都沒有,柳小奕又不是傻子,怎能不知道對方的來頭。


    可衍劍道費盡周章,就為了保住他的性命?看長相倒挺想那麽迴事,別張嘴還行。


    陸浩然似乎知道柳小奕所想的,為證明他的本領,洋洋得意的從腰間抽出寶劍炫耀道:“知道這是什麽劍麽?地地道道的宗師劍,名曰長生,這樣的劍在衍劍道最多不超過五把,羨慕吧!”


    “這很稀少麽?我這也有一把。”柳小奕看到長生劍,與鑄劍師陸明鍛造出的劍氣息大致相同,隻不過綠煌劍氣息更磅礴一些。


    “別騙人了,宗師劍又不是大白菜,哪能到處都……是!你這!”


    綠煌劍飛出劍鞘,浮在他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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