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天明宮,在斜月高掛時,就已人滿為患,到處可見整裝的鐵衛,披掛帶甲的將軍們濟濟一堂,站在宮門外冗長的石階上,各自躊躇著似乎在等待接下來的旨意。


    秦王接手後的鐵王朝,與先皇在世時並無差別,道道政令頒布下達的速度甚至還要高於先皇,鐵王朝在這一年的時間裏,雖說有些戰爭動蕩,但總體的經濟還算穩定,百姓們沒有傳出太多的怨言,這已頗為不易。


    那一枚由他守護的君王令,時刻被貼身攜帶,在今日不久前,才摘下來交於他人手中。


    “我所守護的不是這破銅爛鐵,而是鐵王朝這一隅之地上的黎民百姓,這些選擇我廖家的臣民們,我不能辜負他們。”


    秦王的氣魄,其他那些皇室成員們皆不如,太子爭權、四皇子好勢,在他眼中如同小兒戲水般上不得台麵,心中自然沒有與其相互計較,他所期待的是接下來從天王道迴來的少年,能否給廖家上這一課。


    什麽曆經天王道的磨練後,再出來就可以成為名正言順的皇位爭奪者,其實都是一片胡言,當時在場者秦王、皇後等老一輩的,沒有人相信,反而這些年輕一輩都認為如此。


    一年時間足以攪渾這攤沉寂已久的湖水,各處起兵勤王也好、反叛也罷,總要亮出獠牙,試一試暗自磨礪的鋒芒與他人相比,究竟孰強孰弱。


    “三百五十八年了,曆史上持續這麽久的朝代,應該都在崩潰的邊緣吧?”秦王身穿金絲軟鎧,並未穿文官那些考究的、花裏胡哨的華服,總覺著不太安全。


    身邊跟著的不是宦官,沒卵的也不是什麽正經貨色,秦王也信不過。


    “公誠,你跟我多久了?”秦王問道。


    “迴秦王,自我八歲時便跟著,現在我都三十八,已經三十年了。”身邊站著的將軍恭敬的迴答道。


    “荀家真令人敬佩,這般風骨的家族,不光西水州有,中州也有。”


    中州的大家族,多半都依托於朝廷,卷入百官爭鬥的洶湧浪潮中,唯獨荀家例外,在鐵王朝建立白玉京後,一步步憑借族人的才華,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方站穩腳跟,建立有著數千族人的荀家。


    荀姓子弟文韜武略樣樣精通,每輩皆可出經天緯地之才,又好隱忍,才華不過多外露,這麽多年來就引起過秦王的注意。


    經過秦王不懈努力,朝中這才漸漸有了荀家的身影,虎威大將軍荀勇是,身邊跟隨的荀公誠也是。


    “秦王,我不明白您為什麽要選擇坐鎮如此雞肋的地方,四麵八方都是敵人,於我們太不利了。”荀公誠自幼跟隨秦王一同長大,對秦王的謀略佩服的五體投地。


    明明有更好的選擇,如今的白玉京是塊燙手山芋,再加上一年時間對秦王的削弱,時至今日鐵衛散布中州各處,在京城兵力不足五萬,應對任何一方都處於明顯的劣勢。


    “若我一走了之尚且容易,百姓們該當如何?九州亂,周邊強敵環伺,會趁虛而入霍亂山河。”秦王背著手,站在宮門前望著殘月,在等待著一人的到來。


    有一襲道袍,自九重關門外奔來,顧不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高抬腿奮力登到石階頂端,站在秦王麵前。


    “公孫先生,你可來遲了,若到天亮,我腦袋可就要搬家了。”秦王終於展顏而笑,笑的真誠、毫無修飾。


    公孫器身背全套法器,自京城偏僻住處在入夜時分便踏上行程,不敢騎馬,步行著好不容易才趕到這裏,“秦王,你不知這通靈羅盤多麽重,我腰都閃了。”


    就在這天明宮門前,公孫器卸下背後四角方桌,將包袱裏的白蠟燭點燃,小心的按照紋路布置好,毛筆蘸朱砂,將爛熟於心的陣法圖畫在青石上。


    抬手接過君王令,放在四角方桌正中間的凹槽中,剛好將凹槽填滿,八卦羅盤瞬間點亮,瑩瑩光輝照亮了三人的臉龐。


    “時間方位剛剛好,我再問一遍,真要如此做?鐵王朝建立以來,就再無人做過,我也是紙上談兵,沒真正動過手。”公孫器一臉凝重,對接下來即將要做的事情充滿疑慮。


    “抓緊時間吧,唯有此道能一定乾坤,不然我早帶著鐵衛走了,公孫家一直守護君王令,相信這次也一定可以的。”


    秦王堅定的眼神,讓公孫器下定決心,示意二人離他遠些,不要驚擾了施法。


    白玉京建造在龍脈之上,在鐵王朝之前的數代,都想方設法破解龍脈奧秘,包括廖家先祖在內的所有人,都沒能堪破。


    但卻被公孫器的祖先,找到了通過君王令暫時喚醒龍脈的道法,隻要在龍脈範圍之內君王令的持有者,被道法強行激活的龍脈,會主動做出選擇,選出被氣運加持之人。


    有許多次先皇都想用此術甄別繼承人,但他擔心氣運被其他人意外奪去,這才猶豫不決,釀成今日之禍。


    君王令內的金龍魂,被羅盤陣法激活,一股絕倫的力量轟然晃動整座白玉京,城池內熟睡的百萬子民,皆從睡夢中驚醒,恐慌萬分的跑出家門,緊張的看著周圍。


    清晰的地勢脈絡圖,出現在公孫器的麵前,公孫器雙目緊閉,用兩片樹葉遮住雙眼,口中念念有詞。


    眉心處一點點裂開,第三顆金色瞳孔乍現,骨碌碌轉著圈,在脈絡圖上環視,金光將其中一條看似河流之物驚醒,嘹亮的龍鳴聲頓時響徹九霄!


    “公孫家第二十三代,公孫器,請龍脈現身,選氣運加持者!”公孫器雙腳不知不覺間飛離地麵,漂浮在半空中,在他的對麵,有金色龍首漸漸顯露身形,那輪殘月的位置,便是金龍之瞳。


    顯然這個時機,不是召喚龍脈最佳時機,殘月隻有一半,那金龍的眼神也是半睜的,聽到公孫器的言語後,金龍遙遙抬起龍爪朝著遠處一指,自天明宮正中的地麵寸寸碎裂,金光如同岩漿般順著裂口向所指的方向延伸過去。


    秦王全身一鬆,頃刻間大汗淋漓,龍脈沒有選擇自己,而是圍攻過來的某一位。


    “不知是四皇子、太子、皇後娘娘,亦或者是那位少年劍客?”秦王思維敏捷,當即著手下一步的安排,他和京城的鐵衛該何去何從。


    但龍首扭轉身形,居然貼近秦王的麵前,吐出來一枚圓滾滾的金珠,秦王高高舉起雙手接過,金珠圓潤滾燙。


    秦王一臉疑惑,但見公孫器還在閉目施法,也不便詢問,隻好先捧著龍珠,等待著龍脈的旨意。


    龍鳴聲隻有公孫器能夠聽懂,此時他正驚愕的在聽著無比清晰的聲音,在向他敘述著:“龍魂隨有緣人離去,暫托龍珠於爾之手,以掌九州氣運,望爾自知,善待蒼生萬物。”


    聲音隨著金光一同散去,在公孫器的耳邊久久不能停歇,秦王在左、公孫器在右,兩人大眼瞪小眼,倒把荀公誠看的滿頭霧水。


    “到底怎麽迴事了?秦王不說話,公孫先生你也不說,可急壞我了,能不能說說?”


    那天邊殘月又沉下去一截,兩人才從恍惚中恢複過來,公孫器大喜著喊道:“恭喜秦王,這九州盡在你手!”說著一指秦王雙手捧著的珠子,“這是龍珠,龍脈說有緣人帶走君王令的龍魂,這龍珠就成秉持氣運的無上寶物,交給你保管,龍脈選擇的是你!”


    “什麽!”秦王大驚失色,他本以為龍脈會選擇幾位年輕後輩,最不濟這江山讓與那外姓少年,隻要他能善待百姓,這皇位姓什麽並不重要。


    萬沒想到龍脈選了自己,“我都這等年紀,還當什麽皇帝?莫不是耽誤百姓們!”


    龍珠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情緒,竟化作滾燙熱流自行飛入他的口中,頓時秦王仰麵倒地,整個人花白的頭發迅速變黑,容貌最起碼年輕了二十歲。


    雙眼跳動間,秦王的身體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龍珠沉入丹田內,為他帶來澎湃的生機與力量。


    天明宮高處的龍首,整片白玉京城內看的清清楚楚,茫然不知情的百姓們,紛紛朝著龍首的方向跪倒,納頭便拜。


    在他們看來,這是神聖莊嚴的情景,天降祥瑞、金龍顯世,來年定是個五穀豐登的好年。


    正騎著馬朝白玉京趕路的柳小奕,忽然看到天邊急速飛來四道金光,同時沒入自己體內,炙熱感直衝識海,趕忙俯身在馬背上,盡力穩住心神。


    是金龍魂!自己的魂魄與五分之一的殘魂融合後,一直就覺著魂魄的不完整,時常會感到心悸,隨著四道金光與魂魄糾纏一處,心中油然生起完滿的感覺。


    懷中的小老虎鑽出腦袋,豎瞳金光乍現,與公孫器的第三顆眼如出一轍,將那龍脈所說之言如數告知柳小奕。


    “君王令失效了,氣運皆歸秦王?”柳小奕緩過來後,聽到龍鳴聲所說,有些錯愕。


    既然大事已定,自己隨著大軍迫近白玉京,隻不過陪著秦王演出好戲。


    柳小奕打定主意,將綠煌劍交出去,立刻帶著餘溫晚離開,再不迴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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