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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熬過了深秋的夜卻再也聽不見蟋蟀的故事了。1991年的10月中旬,山東省與江蘇省邊界的小寨子村迎來了一個嶄新鮮活的小生命,男娃6斤3兩足月出生。這對於當時深受重男輕女思想的袁世忠來說在村裏算是抬起了頭,挺直了腰杆,也讓袁世忠這個35歲的農村莊稼漢子暫時忘卻了家裏已經沒有多餘的吃的來招唿這個一直張著口啊啊啊的孩子。李小鳳躺在醫院的床上,藍白相間的條紋床單,蒼白的臉色,眼角有少許魚尾紋,眼睛一直注目著袁世忠懷裏的孩子,那眼睛裏好似藏著無限溫柔化作自己那雙因操勞家務農活而日漸粗糙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扶擦著男娃子的臉頰。自從李小鳳在去年生下了一個女娃子到今天,袁世忠從來沒像現在這樣高興過。


    1998年的9月,袁均均開始步入幼兒園,他的姐姐袁翠萍也在這所幼兒園,隻是她在大班。袁均均在小班。小寨子村是鄉鎮駐地,所以中心幼兒園、中心小學、中心中學便都坐落在這個小村子裏。而13個村組成的小鄉鎮圍成了一個不規則的橢圓形狀,小寨村處在了這個橢圓形的東北方向,值得一說的是在小寨村村北頭便是一座山,名作“北山”。北山以北還有三個村子,成扇形包圍著北山。分別為西北的崖西村,正北的崖中村,東北的崖東村,去往這三個村的裏路隻有一條圍著北山山腳下山路,到了另一麵的山腳分出三條路來通向三個村子。北山植被茂盛,以鬆樹,楊樹為主,還有一些墾荒地,在山腳處有一處湖泊,這裏也成為了袁均均和他的小夥伴們的遊戲場所,在往山上就沒有去的了,小孩子多半從大人那裏聽說了各種版本的吃人的“貓猴子”,人販子,冤魂野鬼的傳說,沒人敢往山裏去。


    這一年的冬天,有一件大事發生的很突然,深冬臘月,天空紛飛著雪花,房子的瓦片,樹杈,街道銀裝素裹。農民知道來年的麥子肯定豐收,諺語說“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村裏的寡婦王麗麗在死後的第二天早上才被上山抓野兔的王大拿爺孫兩個發現的,屍體在山腳湖泊的下水口處的一棵歪脖子桃樹下側躺著,樹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白雪,樹下的王麗麗一身紅色旗袍,那是她五年前嫁給給張麻子穿的喜服,接到報警的派出所民警胡德帶著幾名輔警趕到了現場,在現場拉起了黃色警戒線,將圍觀的村民勸離現場,以保護現場。但是一刻不停的大雪也無法掩蓋圍觀村民雜亂的腳印。這時候的村民對於眼前的屍體並沒有多大的懼怕心理,反而圍觀的村民越來越多。人們居高臨下審視著王麗麗的遺體,臉色煞白,但是依然難掩修飾過後的美麗,正紅色的口紅塗抹均勻,耳環是兩點紫色珍珠淚,眉毛化成了柳葉窄細眉,略施過的淡粉由於寒冷的環境竟然有些許龜裂。眼睛緊閉,沒有一絲痛苦的表情,倒像是解脫一般的感覺。張麗麗無疑是漂亮的,這是村裏人公認的,張麻子在三年前出海打工時不幸葬身大海,老板賠了幾萬塊錢了事,王麗麗的叔嫂都是老實人,沒有任何法律意識,被人家一打二嚇唬唯唯諾諾的拿著張麻子的幾萬安葬費迴了家。之後王麗麗在村裏的名聲便開始慢慢由謠傳變成石錘,有人說她勾引有婦之夫,有人說她靠跟人睡覺賺錢,也有些破皮無賴在王麗麗那調戲不成碰了一鼻子灰之後便大肆詆毀人家,這種風月話題從來都是人們津津樂道的事情,能從盤古開天說到海枯石爛。因為是臘月,外出務工人員基本都迴來了,農閑時期,圍觀的閑人特別多。


    晌午時分,睡眼惺忪起床的袁均均從堂屋的爐子上提起燒水用的鋁壺,將熱水倒入老式鋁製洗臉盆裏,拿起冰冷的毛巾放進盆裏,待毛巾溫熱後敷到臉上揉搓,洗淨一夜的困倦。北方的民房都是坐北朝南,由於袁均均的爺爺奶奶去世的早,袁均均根本沒見過他們,而且也並沒有留下什麽值錢的家當給他們家,所以蓋不起大平房子,袁世忠隻是在結婚的時候翻新了一下自己家的三間磚瓦房子,並在房子外麵加了一排走廊,走廊頂部用於農忙時期曬些花生玉米,而去走廊上麵隻能依靠木質梯子,小時候的袁均均一個人根本就搬不動,也隻有在父母去走廊曬糧食的時間跟在後麵體驗一把登高的感覺,感受武俠世界的飛簷走壁的快感。


    刷牙洗漱完後,將鋁盆裏麵的水潑出院子,袁均均發現院子裏的積雪已經被爸爸清理幹淨,此時地麵上隻有薄薄一層積雪,母親李小鳳正在外麵灶台烙煎餅,,炸年貨麵團。預備著過年用來招唿親戚朋友。堂屋桌子上放著已經炸好的豆腐丸子和烙好的麩子煎餅,袁均均拿起一塊煎餅,抓起三四個丸子往煎餅裏一包,再放上一棵大蔥,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並對著母親喊道:“娘,有糊豆湯麽。”“有,在那個鋁鍋裏,剛從爐子上提下來,熱乎著呢,洗完臉沒?吃完飯去小芳家喊你姐迴家,下午我帶她去你姨家看看去。”袁均均坐在棕褐色小矮凳上,嘴裏塞得滿滿的,看著母親說道:“我姐幾點起的,我都沒聽見她起床。”李小鳳用套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自己買的灰色粗布做的褂子裏麵套著棉花襖,看起來有些臃腫,年輕時候的李小鳳特別漂亮,瓜子臉,細長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顯得整張臉特別的精致。這是長大後袁均均看到母親唯一的一張18歲拍的黑白老式照片的感覺。


    吃完飯,袁均均用袖子擦了一把嘴,紅色棉花襖有些短小,一小節胳膊漏在外麵,淺藍色棉花褲子又顯得有些長肥,穿在身上有些不搭,走出堂屋,李小鳳正在院子裏忙著烙煎餅,一張鐵凹子,支在用紅磚臨時壘起來的灶台上,隻有一磚的高度,下麵燒著麥杆。隻見李小鳳熟練的用木質刮子在和好的麵盆裏挖出一小塊薄薄的麵油子,迅速放到凹子上麵,然後用刮子控製這麵油子塗滿整張凹子,30秒不到待水分蒸發,圓圓的凹子上麵麵油子就變成了一張煎餅,用刮子稍稍翹起邊角處“張嘴”的煎餅,順手揭起整張煎餅,反過來放到凹子上麵,10秒後拿下來放到用高粱結穗處的杆子做的圓形蓋領上,轉頭看去,蓋領上已經有厚厚的一疊煎餅了。這是每年春節前農村必不可少的一件事,家裏有錢的人家會去煎餅鋪子提前預定,不願遭受這種煙熏火燎的罪,有些能耐的人都出外打工,過年迴來的時候都帶著外麵的特產,稀奇古怪的東西。


    待到下午五點鍾,天色開始漸漸黑下來的時候,勘察的民警才撤去警戒,王麗麗的屍體被刑警以及法醫帶走,王麗麗娘家人隻來了母親和哥哥兩個人,母親癱坐在雪地上,臉上的淚痕依稀未幹,王麗麗的哥哥王富貴站在旁邊,臃腫的身材,眼袋突出,一副酗酒的樣子,此時他對著漸漸離散的人群喊道:“這事沒完,誰害了俺妹子,我一定讓他不得好死,血債血償,小寨子村的人你們好好聽著,俺妹子一個人在你們村生活,現在被人逼死了,你們得賠,不然我跟你們沒完。周圍的村民都怕惹上麻煩一個個加快了倆開的腳步,夜幕徹底的黑了下來,王富貴攙扶起目光呆滯的母親,將母親附上自行車,嘴裏罵罵咧咧的向山下走去。夾在人群中江海濤內心翻湧,白天他也在湖泊上麵看了一天,如果說王麗麗真的有情人的話,那個人一定是江海濤。至今28歲還沒有娶妻的江海濤可是正兒八經的高中畢業生,由於家裏是在貧窮,考上大學的他無奈隻能輟學迴家務農,真論起來,江海濤跟張麻子一家還有些親戚關係,海濤的母親張金花的二舅張樹跟張麻子的父親的大舅是兄弟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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