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劃完,明慧還保持著握棍的姿勢,抬頭看著他。


    肖神看出來她平靜下的緊張害怕。


    怪不得,她一路上不想說話。


    撒嬌,睡覺,故作調皮,找輕鬆的話說,買零食,又膩著他不肯鬆手。


    很害怕,又要裝作很堅強,嚇不怕,要在他的麵前表現她很猛,很勇敢。


    “嗯,然後呢?”他淡淡地問。


    明慧頓了頓,迴憶四個多小時之前的經曆。


    奇怪,也就過去了半天,她怎麽好像記得不是很清楚了。


    “哦,然後我逃了。他們抓我,沒抓到,幸好我平時跑馬拉鬆的。”明慧故作輕鬆,低頭喝水,手指卻是微微顫抖的。


    “我一口氣跑到十樓,他們抓到我時,我從台階跳了下去,跑到別人家的宴會廳裏了……”


    一旦說起來,嘴就像開閘的洪水,她一股腦兒說出來。


    肖神把她的杯子拿過來,一把將她抱在懷裏:“我在呢,沒人來抓你了。”


    這一瞬,明慧安靜下來,卸下所有偽裝,緊緊揪著他的衣服,幾乎將他的衣服扯破。


    “肖神……”她聲音帶了哭腔,“那時候我很害怕……我沒見過那麽兇惡的人,我說我是小周太太,我有人撐腰的……但他們還是要抓我,把我扣下來,逼著我簽字……”


    肖神很早就見識過,人一旦犯惡,是沒有底線沒有畏懼的。


    家世背景隻是個襯托,要讓人真正畏懼你,是你本人足夠強悍,讓人畏懼你本身。


    他在這個圈子裏讓人敬畏,不隻是肖家的權勢背景,更是他本人有足夠的實力,讓人不能奈他如何。


    肖神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拍她的後背安撫。明慧停下了顫抖,抬頭看著他:“……我多害怕啊,可是看到你,我就不怕了,你看,我都不抖了。所以說,你是我的藥。”


    肖神的手停下來。


    看著她帶著淚珠的眼眸,倔強又委屈,自豪又滿心滿眼的依賴。


    他心裏泛起圈圈漣漪,低沉問:“為什麽?”


    明慧搖了搖頭:“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他就這麽平靜。


    明明是她靠自己逃出來的,明明是吳劭把她帶離酒店。


    可是,見到吳劭她沒有這種安定感,見到周夫人也沒有,隻有在看到他時,她的心才好像落到了實處。


    後來,她想了很久,終於明白,原來那是家的感覺。


    家,代表著安全,可以讓她放心,放輕鬆。


    但此刻,她還沒有那麽深刻的領悟,她一股腦兒表述她當時的想法。


    “……當時我想,如果我就這麽失敗了,我該多窩囊啊。他們不得笑話死我,所以我咬著牙,拚著一口氣也得安全逃出來。我得搞死他們,以後他們才會怕我。”


    肖神抱著她,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從桌上捏了一粒大白兔奶糖,剝開糖紙,塞到她嘴裏。


    明慧被塞了嘴,終於停下喋喋不休。


    “為什麽我不知道他們約了你去談判?你不知道那些都是什麽人?”


    明慧嚼著奶糖,一嘴的奶味兒。


    她含糊不清地說:“我本來覺得我能做好……”搖了搖頭,又點頭,“我本來就能把事情做好。已經成功一半了。”


    她不想讓肖神覺得她什麽事情都要靠他。


    求的次數多了,就會招人嫌,讓人厭煩。


    能自己解決的就得靠自己,權勢之路本來就不好走,她告訴自己,這是曆練。


    明慧嚼著黏牙的糖,拿起筷子,將連結的部分拆成兩半:“我就是跟你聊家常,我自己能解決的。”


    “吃麵吧,坨了就不好吃了。”


    其實,她隻是想他陪她過年而已,提前了幾天,也是過年。


    肖神看她一眼,跟她一樣將筷子拆成兩瓣,把麵條上蓋著的長條東坡肉放到她碗裏。


    明慧:“你又吃素啦?”


    “我在晚宴上吃了點東西,不餓。”


    明慧不客氣,把瘦肉全部吃完,剩下的肥肉挑出來。“你說,豬為什麽不能全身長瘦肉,為什麽要有肥膘呢?如果豬跟人一樣,加強力量鍛煉,是不是全身腱子肉,就沒有肥肉了?”


    肖神:“我看你是真的不怕了。”


    剛才還後怕地哭唧唧,現在就能胡說八道了。


    明慧撇撇嘴。


    吃完後,她被肖神送到醫院。


    果然是軟組織挫傷,醫生給她開了藥,給她推揉時,肖神把藥膏拿過來:“怎麽推?”


    男醫生看他一眼,輕咳一聲,告訴他推拿手法之後,肖神迴到民宿,遵醫囑給明慧推揉。


    疼得明慧咿呀亂叫。


    她叫太大聲,隔壁傳來怒罵聲:“叫這麽大聲,誰不會啊!”


    然後,隔壁也響起了不和諧的叫聲,床頭撞在牆壁,哐哐響。


    肖神:“……”


    明慧紅著臉嘟囔:“我有叫那麽大聲嗎?”


    她氣鼓鼓地擰起蓋子,“秦祿訂的什麽破民宿……”


    過年期間,酒店和民宿都不好訂,睡另一間房的秦祿也不好過。


    這過的是什麽日子,這麽欺負單身狗。


    肖神看她折騰那藥膏,擰起來的蓋子再擰開,反複了好幾次,反而把藥膏擠出來了。


    男人伸手,把那藥膏接過去,紙巾擦拭幹淨,放在桌上。


    “還不睡覺?”


    明慧瞅了瞅隔壁,一臉鬱悶:“怎麽睡?”


    男人沉了口氣,把她的扣子都係上,拽迴床上,他在她旁邊躺下:“就這麽睡。”


    隔壁的熱鬧還在繼續,都快要把這間房也燒幹了。明慧捂了捂耳朵,側頭看他:“你還好吧?”


    她可記得,他吃肉吃得也很猛的。


    肖神側過身背對她:“我吃素。”


    聲音低沉,壓抑著什麽。


    明慧抿唇憋著笑。


    他受傷的時候都沒能忍幾天,該怎麽吃就怎麽吃,想怎麽折騰她就怎麽折騰。如今她受傷,他卻忍下來了。


    明慧用完好的那一邊身子側躺,正好對著他的後背。


    寬闊的肩膀,斜躺都比她高出一截,像一座寬廣的山擋在她麵前。


    明慧默默看了會兒,悄悄揪了揪他後腦勺的頭發,男人皺眉:“你手癢?”


    明慧玩上了癮,纖細手指在他後背作畫。


    “肖神,我們這算不算是……兩個天殘?”


    他的手傷沒有完全好,她的肩膀也傷了。


    落難情侶?


    男人沒有迴應她,唿吸卻有些粗重。


    明慧玩心大起,略略撐起身子,抻長脖子湊上前看他,又問一遍:“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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