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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遼陽城,再往北走幾百裏便是出益州,進入酈州。


    酈州與益州以滄瀾江為界,以南綠草如茵,以北漸漸有岩壁高聳,將江水分成無數分支。


    七人踩著竹筏順水而行。


    江麵變窄,漸漸有岩壁高聳,滄瀾江自岩壁間穿過,形成峽穀,遠遠望去,如同一線天,氣勢恢宏。


    斜臥飲酒的白衣僧人微笑看著那大峽穀,聲音略有調侃,“自古以來,大江峽穀最為兇險的從來不是洶湧的江水,而是這種險要之地,時常有以江為生,落草為寇的賊人,專門潛伏在水下,見有船隻經過,便做那弄潮人。有些手段高超的,甚至能將整個船都掀翻,便是宗師境的高手在水裏也難以奈何他們分毫。”


    “你這般說,便是遭遇過了。”白發白衣的少年端坐在竹筏上,看著遠處一線天緩緩接近,漫不經心附和。


    “沒見過這些光景,怎麽好意思說自己走過江湖……”李禪洋洋得意,剛想打開話匣子,王燕便毫不客氣打斷,“你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雜事,就別拿出來顯擺了。”


    一向唯夫人惟命是從的一禪禪師立即掐住話題,笑眯眯道,“夫人所言極是。”


    絲絲掃興撇撇嘴,往玉石懷裏鑽了鑽,蜷曲成一團,嘀咕道,“這麽冷得天,還不凍死。”


    寧君惜下意識往江水中看了眼,但見平緩江麵已然洶湧起來,水波翻滾如沸,激起千層雪浪,若是落水,普通人斷然沒有安然的運氣。


    他想到此,轉頭看了眼靜立如雕像的二人。


    孤風和死神心領神會,微微頷首。


    隨著竹筏逐漸靠近峽穀,江水攪起汽水,夾雜著水花四濺,好似千軍萬馬卷起的沙塵風浪,江水嘩啦啦作響,竹筏也搖晃起來,似乎隨時可能側翻。


    李禪小酌酒水,怡然自得,忽然晃了晃酒壺,“小惜,過了這喇叭口,要靠個岸,我這酒沒了。”


    寧君惜無奈看他,“你好歹是個和尚,娶妻生子也就罷了,這酒癮越來越大了,小心戒不掉了。”


    “戒酒作甚?”李禪不以為然,“你沒聽說過一句詩,何以解憂,唯有杜康。話說,這杜康酒,我還從未嚐過。”


    寧君惜無奈扶額,這家夥簡直無可救藥。


    “你小子是不識好東西。”李禪同樣覺得寧君惜不可救藥。


    “小小年紀,喝什麽酒?李禿驢,你可別把小惜教壞了。”寧君惜這一路上花費的胭脂錢沒白花,王燕總願意往寧君惜那邊站站。


    李禪唯唯諾諾,“哪裏哪裏。”


    寧君惜得意挑挑眉。


    這時,寧君惜那一側一道撲天而來的浪潮驟然掀起,猝不及防將寧君惜淋了個落湯雞,竹筏一晃,險些翻個個兒來。


    蕭風冷哼一聲,腳步輕踩,竹筏瞬間穩定下來,與此同時,一道眼可見的氣勁以竹筏為中心漾而出。


    還沒等唐璿機再說什麽,一道撲天而來的浪潮驟然掀起,竹筏一晃,險些翻個個兒來。


    孤風和死神冷哼一聲,腳步輕踩,同時腳下用力,竹筏瞬間穩定下來。


    與此同時,李禪手掌輕輕按在竹筏之上,一道眼可見的氣勁以竹筏為中心漾而出。


    隻見周圍的水麵轟然炸鍋,無數的水潮浪花紛紛散開,一道影從水中飛出,又瞬間鑽迴了水裏。


    “好俊的禦水功夫。”寧君惜暗暗讚了句,轉頭奇怪問李禪,“你不去追?”


    死神已然鑽入水裏,隻是瞬息便消失在了翻騰的江水中,孤風依舊站在竹筏前端,負手看著江水,神色木然。


    玉石自始至終一直護著絲絲安全,這是寧君惜囑咐的,所以一直沒什麽動靜。


    絲絲撅撅嘴,往玉石懷裏又靠了靠,剛才的江水著實也讓她打了個哆嗦,好在未將她淋個透徹。


    “追不上,哪怕追上,也奈何不得,追什麽?”李禪仰頭喝了口酒,酒意微醺,江風吹得衣衫颯颯響動,輕笑說。


    “你也會奈何不得?”寧君惜抖了抖衣衫,真氣在體裏運轉一個小周天,渾便開始有氣蒸騰。


    “你這資質,真是羨慕不來。”李禪看著寧君惜隻是須臾便已運功至此的姿態,半欣賞半玩笑道。


    “隻是特殊了些,可並不值得羨慕。”寧君惜起抖擻衣衫,冷冽寒風讓他不住打了個寒顫。


    李禪笑笑,並不多說。


    這時,一道濕漉漉的人影快速自江水中鑽出,狼狽返迴竹筏,喘著粗氣看了眼寧君惜。


    寧君惜微笑寬慰,“你先運功,不用多想。”


    死神點了點頭,寒冷倒是無妨,隻是這江底暗流湧動,再加上礁石四布,讓他吃了些苦頭。


    隻是他才點過頭,竹筏又動起來。


    倏忽,一道寒光順著竹筏自下而上在寧君惜腳下乍現。


    寧君惜想也沒想,雙指並攏,往下一斬。


    一道真氣凝結的小劍似青蛇斬出,與那暗中刺來的一劍相互抵消,竟是旗鼓相當。


    李禪有些驚訝看了眼寧君惜,下一刻卻是霍然起。


    “看好竹筏。”


    他說完,輕輕一跺腳。


    以竹筏為中心散開一道眼可見的氣浪,波紋跌宕,緊接著,水浪層層迭起,一道道恍如龍卷的水柱衝天而起。


    李禪雙手合十,頓時寶相莊嚴,一掌平平無奇往水柱方向印去。


    一道水柱驟然炸開,灰色的影從水柱裏鑽出,轉瞬又鑽進了水裏。


    江麵有一抹紅,快速氤氳開來,很快消失不見。


    “厲害。”寧君惜由衷感慨。


    “還沒完沒了了,非讓一禪犯戒。”李禪嘀咕了聲,抖抖衣衫,盤膝坐迴竹筏上,“距離宗師不遠了?”


    所有人眼中都閃過一絲驚訝,誰也沒料到這少年一聲不吭竟已到了這一步。


    寧君惜笑容有點不自然,點了點頭。


    “不知道往前怎麽走,還是怕自己過不去?”李禪股往寧君惜那邊挪了挪。


    寧君惜席地坐下,猶豫了下,“總覺得自己差一些,但不知道差在哪裏。”


    “你走的路也不太對吧?”李禪睿智微笑。


    “我走得路本就與旁人不同。”寧君惜側首低頭,態度明顯有些抵觸。


    “不對,不對。”李禪連連搖頭,“你知道真金白銀與裹了金粉銀層的區別有多大嗎?”


    他說著,做了個食指與拇指分開一點與完全分開的動作,“你覺得差得那點,說不得就是這點與這些的區別。”


    寧君惜眼神閃爍。


    “覺得自己能解決?”李禪等了寧君惜一會兒,見寧君惜依舊沒隻是眼神飄忽,也不著急,“或者說,你知道這麽糊塗下去,會是什麽後果?”


    他打了個哈欠,語氣愈發漫不經心,“也對,李老那裏珍奇無數,隻要你不死,遲早能讓你恢複過來,隻是時間和吃多少苦頭的問題,你可以賭一次。”


    “一禪,你說話真難聽。”寧君惜苦笑起來。


    “否則你願意讓我知道?”李禪笑眯眯道,“你這小子看著軟弱,實際是個倔脾氣,認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迴來,這牛角尖鑽進去,除了自己鑽出來,隻能一棒子敲醒了。”


    寧君惜微有赧顏。


    “伸手吧,我看你是什麽況。”李禪看了眼一臉好奇的絲絲和王燕,難免有點得意。


    寧君惜麵帶詢問。


    “你想說也行。”李禪抖抖衣袖,毫不在意。


    寧君惜將手伸過去。


    李禪隻是捏了寧君惜手腕幾個唿吸,便鬆開,輕鬆道,“問題不大,我給你想想法子。”


    寧君惜麵露詢問之色。


    “你這是泥棍裹了金粉,怎麽變成真金白銀,這得好好琢磨琢磨。”李禪活動了下雙臂,四下張望,


    寧君惜愣了愣,哭笑不得,這話更難聽了。


    竹筏很快駛出峽穀,江水漸緩,有幽幽清香飄來。


    入眼一片火紅。


    “什麽花,這麽香。”王燕四下張望,隻是距離太遠,那片火紅還是看不真切。


    “是忘。”死神淡淡道。


    忘是一種花,豔如火,花色紅,成片而生,卻是寒,可麻痹緩解疼痛,花香久聞,易使人精神麻痹,反應遲鈍,甚至失去七六。


    所以,忘生長之地常常遠離世間,花田中若是有人,必是格孤僻乖張,內心冷漠無之人。


    縹緲閣中人,對於這種花,並不陌生。


    絲絲揉揉鼻子,有點想打噴嚏。


    寧君惜轉頭去看李禪。


    李禪卻是饒有興趣,歪歪腦袋,“既然來了,這般走多可惜,去看看?”


    “我怎麽不記得地圖上要經過一片忘花海,是不是走錯路了?”寧君惜眉頭微皺。


    “是。”李禪毫不猶豫,“走錯了峽穀口,不過所謂因緣際會,說不得是一場造化。”


    寧君惜言又止。


    “女子都不怕,你堂堂七尺男兒,又有何好瞻前顧後的?”李禪語氣加重,忽而有些恨鐵不成鋼道。


    他說完,才意識到寧君惜還不足七尺,便補了一句,“六尺也算大半個男兒,還要讓女子頂了風頭去?”


    寧君惜嘴角牽動了下,古人常說三思而後行,可到一禪這裏成了瞻前顧後,實在好沒道理。


    不過,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李禪執意去,寧君惜也不好說什麽錢,畢竟他在竹筏上,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又行了近一盞茶,竹筏四周開始有淺灘花草,花海沿水而生,花色遍布四野。


    在幽幽渺渺的花香中,竹筏拐過幾個彎道,逐漸到了淺彎。


    所有人都看到,火紅色的花海中,有個一火紅的墨發男子置其中,手中正撚著一枝忘,輕嗅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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