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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繡梅城的城丞名許衍,是天元十年的新科狀元。


    本來在洛京有著大好的前程,卻因為在天子召見時說錯了話,被貶到了這偏遠之地,當了十六年的八品城丞。


    可以說,這一輩子仕途也就這樣了。


    畢竟,十六年太長了。


    對於誰都是。


    意氣風發的少年俊傑磨平了棱角,雪染鬢發。


    溫聲細語的溫婉少婦浸染了滄桑,眉梢畫上細紋。


    咿呀學語的嬰孩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年少女,歡歌笑語。


    身邊圍繞的稚童似乎幼燕離巢,為了前程各奔東西。


    諄諄善誘的老人佝僂了背脊,滿頭霜華。


    這些或許都花不了十六年。


    所以,也不能指望朝堂還記得十六年前說出‘明天下之憂而先憂,知天下之樂而後樂’的那個少年人。


    許城丞的俸祿不多,請不起門徒,日子過得更是清貧。


    所以,當府門被忽然而來的陌生人一劍劈成兩半,巨大的聲響驚出來的一定是主人。


    這個隻是不惑之年,鬢發已半白的男子匆匆跑了出來,看到門前站著的中年人倒是沒多少害怕情緒,而是上前客氣拱手,“敢問,閣下有何貴幹?”


    齊實淡淡瞥他一眼,卻似乎並不將這個男子放在眼中,而是看向他身旁的白衣青年人,將一根箭頭丟過去,“曹靜誠,這是何意?”


    白衣青年接住箭頭,打量了眼,淡淡說,“前些天,不知何人造謠,蜀州有大批原石流出,此事關係甚大,義父派靜誠與靜字營一百人出來調查,追殺細作,有什麽不對的嗎,前輩?”


    “你殺的是細作嗎?”齊實冷斥道。


    “我隻殺該殺之人……”曹靜誠話語依舊淡淡。


    一道光華擦著曹靜誠頭頂瞬間斬過。


    曹靜誠的話語頓了頓,繼續說,“龍蟒相爭,必有一傷,前輩不這般認為嗎?”


    話音落,他頭頂的劍簪折斷,啪一聲掉落在地。


    不遠處的幾棵桃樹驟然倒下,綠葉緩緩飄落。


    “這句話,你沒資格說。”齊實淡漠說。


    他轉身離去。


    冷冽的話語卻在夜色中迴蕩。


    “不要再試探我們的底線,否則姚淩觴也救不了你。”


    四周很快寂靜。


    夜風卷起落葉,自兩人身前飄過。


    曹靜誠抓住一片落葉,看向許衍,麵無表情,“許城丞覺得呢?”


    許衍沒迴答,而是皺著眉頭看向身後,“愛妻親手種的桃樹,眼見今年能吃到桃子了,全沒了。”


    曹靜誠忽然笑了笑,將桃葉丟掉,“那我賠你,如何?”


    “因你而毀,自然該你賠。”許衍理所當然說。


    “你……”曹靜誠怔了下,搖搖頭,“活該你呆在這個位置十六年。”


    許衍卻也搖搖頭,負手而去,“其實這樣,挺好。”


    曹靜誠又怔了下,然後笑容有些古怪,“挺好?”


    然後,他搖搖頭,走出了許府。


    道不同,不相為謀。


    ……


    地上撿金子好不好?


    自然很好。


    百金可兌換一塊九品靈石,百塊九品靈石可兌換一塊八品靈石,以此類推。


    所以,撿靈石一定比撿金子還好。


    寧君惜很開心。


    不僅僅因為他在撿靈石,還有那個讓他請走的女子丟的靈石不是九品都是六品。


    換句話說,他一下子能撿起一座金山來。


    罡氣陣有一百零八個陣眼,他撿了一百零七塊靈石。


    他想想小齊叔芥子戒裏就幾塊九品靈石,於是,更開心了。


    齊思賢一點不開心,也不知道寧君惜為什麽這麽開心。


    隻是,他在撿靈石時漸漸想明白了寧君惜幹了什麽,然後有點被嚇到了。


    寧君惜竟然冒充了個陣法精湛的老爺爺,然後將幾個軍中將領與不知底細但一定很難纏的兩人都耍了。


    這少主,要不要再大膽一點?


    “別擔心,這不是一點事都沒有嘛。”寧君惜將最後一塊靈石收入腰包,拍拍齊思賢肩膀,笑眯眯說。


    毛球跟著咿呀一聲。


    齊思賢咧咧嘴,卻笑不出來,反而臉色發白。


    寧君惜伸手摸了把齊思賢的一頭冷汗,有點無奈,“看把你嚇得,膽子這麽小啊?”


    齊思賢抬袖擦了擦,理所當然說,“對呀,我膽子很小的。”


    在齊家出了名得小。


    寧君惜噎了一下,無奈一拍他腦袋,“迴屋睡覺去。”


    “哦。”齊思賢撓撓頭,有點訕訕。


    這時,寧君惜忽然一皺眉,然後一拉他,“快點,又有人來了。”


    齊思賢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跟著寧君惜跑進了竹屋裏。


    沒多久,一老一小從迷霧中走了出來。


    老的衣衫襤褸,一頭白發上還夾雜幾根茅草,背上背了個被破布裹得嚴嚴實實的長條狀行囊,手上牽著一匹瘦骨嶙峋的跛馬。


    小的歲數其實也不小了,一身市井麻衫,滿臉胡碴,跟逃荒的難民一樣。


    這兩人如果再弄個破碗,蹲在地上,恐怕就是名副其實的乞討二人組了。


    齊思賢的麵色有些古怪。


    大晚上的碰上這麽二人,真是奇怪得不能再奇怪了。


    寧君惜臉色卻陰晴不定。


    這兩人乍一看是個普通人,多看兩眼還是個普通人。


    可他們避開了他在五百丈外設下的陣法,悄無聲息靠近了這裏。


    他一路布置的陣法很多,要說是巧合,他絕對不信。


    那二人很快停在了竹屋前,開始說話。


    小的熱淚盈眶說,“老刀,咱運氣真好啊。”


    老的咧開嘴,缺了兩個門牙,笑得賊傻,“是少爺鴻福齊天。”


    “鴻福個屁,”小的的熱淚一下子收起來了,呸道,“洪福齊天,我能混到這地步,迴去我就把那幾個王八羔子痛毆一頓。”


    老的撓撓頭,不說話了。


    小的估計也覺得沒趣,揉了揉腰,“累死小爺了,好歹能好好睡一覺了。”


    然後,他往竹屋方向走了。


    老的亦步亦趨跟上。


    劍陣沒啟動。


    四周靜悄悄的。


    寧君惜有點懵。


    頭頂忽然有什麽東西掉下來了,小小的,細細的,簌簌如雨。


    他伸手摸了摸頭頂,從頭上摸下來點東西。


    手感好像是符紙。


    然後,他聽到身邊的小子呆呆說,“少……少主,符篆自己碎成沫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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