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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車隊到了酒鋪前。


    呂八斤跳下車,抬頭看了眼天色,對走到身邊的中年文士說道:“齊叔,這天也不好,要不找個地兒休整一晚得了。”


    都說一場秋雨一場寒,可在呂八斤看來,這春雨才是真要愁煞人呢。


    齊遠山無奈笑笑,知道呂八斤是吃不住苦的性子,便隻能點頭同意。


    說到千裏幫,所有人鐵定都要衝老幫主呂蒙豎拇指的,這可是他一手打下來的基業。


    年輕時一番闖蕩也算有所成,等成家立業已經過了而立,呂家就他一根獨苗,他自然著急,呂八斤也算老來得子,自然寶貝得緊。


    想這小子剛出生便有八斤重,可算個大個頭了,當時樂得呂蒙都找不著東西南北了,便可勁兒地寵。


    三歲還胖得翻不過身來,還是後來千裏幫從九華山遷來垵城才漸漸瘦下來的。


    齊遠山也算千裏幫的元老,每每想到,如果還在九華山上,這小子估計是個三百斤的大胖子,便忍不住想笑。


    至於當初為何遷出來的內幕,這些年過去也就看開了。


    江湖嘛,成者為王敗者寇,到底是拳頭說了算。


    呂八斤是個沒心沒肺的,見齊遠山點頭,便又笑起來,“我去同寧兄弟打聲招唿,那小子,呆頭鵝似的,啥也不懂。”


    說完,也沒等中年人迴答,自顧自跑了。


    齊遠山更加無奈,繼而看了眼遠處馬車前的少年人。


    那無聊叼著根枯草的年輕人似乎有所察覺,轉過頭來迴看了他一眼,便同跑去的呂八斤笑著交談起來。


    齊遠山搖搖頭,轉身進了酒肆。


    這少年人是昨日路過黃楠城時跟上的,說是去長春城投奔親戚討個生活。


    不過在齊遠山看來,這窮鄉僻壤之地可出不來這般談吐氣度之人。


    不過這麽個孩子,隻當結個善緣,也就讓他跟著了。


    ……


    酒肆裏人本來就不少,多是些走南闖北,盡是風塵之色。


    車隊的二十多個人魚貫而入,酒肆瞬間擁擠了許多,便顯得三個獨占一桌的人分外顯眼。


    窗前坐了個白衣僧人,一身安詳出塵氣息,正微笑看著窗外。


    牆角是個背了柄長劍的中年人,一身生人勿近的冷肅氣場,一杯杯喝著酒水。


    最顯眼的是中間的富家公子哥兒,坦然自若,似乎這酒肆裏就他一人。


    酒肆裏氣氛很壓抑。


    齊遠山皺了皺眉,壓低聲音說,“少幫主,要不我們換個地方?”


    呂八斤想想外麵的冷風小雨,瞬間覺得其實坐在地上也沒什麽,搖頭道,“湊和湊和吧。”


    “這裏很安全。”一直不怎麽喜歡說話的少年忽然說了聲。


    齊遠山與呂八斤都怔了下。


    “他們準備走了。”少年又補充道。


    兩人都有些驚疑,呂八斤剛想問什麽,窗前的白衣僧人忽然站了起來。


    酒肆內竊竊私語聲也停了下來。


    少年抬頭看了眼呂八斤,笑了笑。


    隻是,沒多久,少年便有點傻眼。


    那白衣僧人在經過三人麵前時,忽然停了下來,似笑非笑看了少年一眼,將一串佛珠丟進了他懷裏,“有空去天台峰坐坐。”


    所有人都詫異看向少年。


    “我不認識你。”少年連忙拉住僧人。


    白衣僧人彈了彈衣角,少年的手便似乎自己主動放開般被彈開了。


    “你會認識我的。”他微笑說,掀簾走了出去。


    少年哪肯罷休,連忙追了出去。


    可一出門,外麵哪還有什麽人。


    少年臉色一下子黑下來。


    那顯然是個很厲害的人,說不定就是老頭子級別的,莫名其妙給他份大因果,他不想接也要接。


    呂八斤從裏麵跑出來,“寧兄弟,那禿驢你認識啊?”


    “我認識個鬼。”寧君惜黑著臉說。


    呂八斤麵色一下子古怪至極。


    “喵~”毛球蹭了蹭寧君惜的臉。


    “可能是長輩的故交。”寧君惜迴過神來,揉揉臉,將佛珠遞過去,“送你了。”


    “什麽?”呂八斤莫名其妙看著手裏的空空如也。


    寧君惜神色一滯,拿佛珠在呂八斤眼前晃了晃。


    呂八斤一巴掌拍開寧君惜的手,“寧兄弟,你莫不是受了什麽刺激?”


    寧君惜又黑了臉,幾乎想破口大罵了,那個禿驢,是不是腦袋有毛病?


    他有點明白老頭子為什麽不讓他出來了,可再呆在虛無洞天裏,他怕自己會瘋掉。


    “寧兄弟?”呂八斤見寧君惜臉色不對,試探性問道。


    “沒什麽。”寧君惜吐出口氣,將佛珠丟到地上,“進去吧。”


    呂八斤更加納悶,不過也不好再問。


    ……


    酒肆內的氣氛更壓抑了些。


    中間桌位的富家公子哥兒又問店家要了一壺酒,閑散喝了起來。


    看到寧君惜進來,衝寧君惜舉了舉杯。


    牆角的中年人也沒了離開的打算,他又要了一壇酒,淡淡瞥了眼寧君惜。


    窗前那桌空無一人,沒有人坐去。


    幾乎所有人都麵色古怪看著寧君惜,連齊遠山一夥兒人也是。


    寧君惜臉色僵了一下,心裏直歎氣。


    剛才是相安無事,現在便是三軍對峙,可是跟他有什麽關係啊。


    他自然可以一走了之,可落在其他人眼中,他便是不將那兩人放在眼中。


    最好人家寬宏大量,不記在心上,差點就是突然多兩個不知身份的仇家,還可能連累了千裏幫,這不是一般的不明智啊。


    “死禿驢,等我什麽時候天下無敵了,我見一個,揍一個。”寧君惜暗暗磨牙,心裏盤算了下,問掌櫃的要了一壇酒。


    最貴的那種,花了寧君惜五兩銀子。


    然後,他徑直走去了角落裏,倒了碗酒。


    “敬前輩。”


    中年人淡淡又瞥了他一眼,自顧自喝酒。


    寧君惜也不尷尬,“小子無心擾了前輩興致,特來道歉,望前輩勿怪。”


    他又給自己倒了碗,舉起便準備一飲而盡。


    這時,啪一聲輕響。


    中年人背後長劍帶鞘驟然落在中年人手中,壓在了寧君惜手中的碗上。


    寧君惜挑了挑眉。


    中年人沒說話,隻是抬頭看向了寧君惜。


    然後,長劍往下壓了壓。


    寧君惜笑了笑,“前輩請。”


    他肩膀微微聳動了下。


    腳下瞬間出現數道裂痕,地麵微微塌陷。


    中年人挑了挑眉,忽然笑了下,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然後,他說,“你若不嫌棄,六月初六,酒劍山莊可討到幾杯薄酒,不妨去轉轉。”


    說完,他將長劍重新背迴背上,默然離去。


    酒肆中的食客都有些麵麵相覷。


    默默觀望的富家公子哥兒微微勾起了嘴角,再次舉杯,“請!”


    寧君惜並不意外笑了笑,“請!”


    兩人舉杯,一飲而盡。


    “爽快!”富家公子哥兒爽朗大笑,抱拳道,“堰州,林惜緣。”


    寧君惜溫文爾雅微笑,“酈州,袁熙洪。”


    “告辭。”林惜緣將一錠銀子拍在桌子上,灑然離去。


    所有人再次麵麵相覷。


    這時,一臉風輕雲淡的少年卻忽然劇烈咳嗽起來。


    呂八斤嚇了一跳,連忙去扶少年,“寧兄弟,怎麽了?”


    少年隻是吐舌頭咳嗽。


    酒肆中又騷亂起來。


    片刻之後,少年眼淚汪汪,抱怨道:“酒真難喝……”


    酒肆又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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