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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自語坐了會兒,也沒等風雪完全停了,起身離開了酒肆。


    那時候,寧君惜已經昏昏欲睡了,無精打采看了眼,也沒攔,反正人家又不欠他銀子。


    他對於身份地位向來沒什麽概念,用老頭子的話說就是,閑雲野鶴都沒他淡泊名利。


    對此,寧君惜也多次據理力爭過,不過跟老頭子講道理就跟對牛彈琴差不多,鬱悶了幾次,他也就習以為常了。


    同樣,這次兩個大人物親臨,他也沒覺得有多蓬蓽生輝,倒是知道他的酒肆算是開不下去了。


    誰知道,沒幾個唿吸,那俏皮少女又跑了進來,站在他麵前脆生生說,“跟我們走。”


    寧君惜懶洋洋掀起眼皮,“憑什麽?”


    “柳師想收你為徒,你就偷著樂嗬吧。”姚妙語沒好氣說。


    “不去。”寧君惜想也沒想說。


    “你……別不識好歹,柳師是想救你,難不成你真以為外麵那些人是因為我們來的?”姚妙語氣憤道。


    “難不成還是因為我?”寧君惜調侃說。


    “你……”姚妙語跺跺腳,冷哼一聲,“那你就跟這裏的人一起給這片雪原陪葬吧。”


    說完,她冷著臉又跑出了酒肆。


    寧君惜扯扯嘴角,笑容漸漸收斂。


    外麵那些兵士來者不善,他早就看出,可陪葬是什麽意思?難道這些兵士是想將這裏的人都殺了?


    他倒吸了口涼氣。


    可是,為什麽呀?


    是這裏麵有人是必須要死的,所以寧可錯殺一萬,絕不放過一個,還是這裏來的什麽人,想將那人逼出來?


    或者,那個柳自語與這群兵士是同一目標,一個救人,一個殺人……啊呸呸呸,那不就成了他自己了嗎?廟堂之高的事,跟自己這麽個普通百姓有什麽關係?


    意識到自己想歪了,他連忙拍了拍臉,收迴思緒,然後又發愁起來。


    他自己倒是能逃走,畢竟連從老頭子手裏溜出來他成功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一般人還奈何不得他。可這十裏八村的人,雖然他們不待見他,可讓他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殺,特別是袁熙洪,小華哥,還有小張姐姐,感覺真的很不好。


    他看了眼木匣子,那隻雪玲瓏在裏麵乖巧得很。


    “唯一的辦法,就把他們都殺了。”他眉頭皺了皺,低頭看了看左手手腕,那裏一條紅線隱約可見。


    “一年時間……”


    他又看了眼木匣子,低罵了聲,從櫃台下摸出一枚銅錢來,“死老頭子,你就是故意的,故意不想讓我好是吧?正麵我就救人,反麵我就自己逃命。”


    他才擲起來銅錢,門簾一掀,就見到那個將領大步走了進來。


    “上酒。”


    寧君惜低頭假裝打算盤,眼睛就去瞟那枚銅錢。


    看來那少女說的沒錯,否則怎麽就這一人進來,分明是想殺了他了事。


    “怎麽是正麵?”看到結果的一瞬,他差點爆粗口出來,咳了聲道:“店裏規矩,酒水自取。”


    那將領眉頭一挑,饒有興趣看向少年。


    寧君惜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慢吞吞蹲下身子看了眼木匣子裏麵的光景,怔了一下。


    這小家夥居然睡著了,難怪這麽老實。


    他伸手戳了戳小家夥。


    小家夥眼睛睜開一條縫,奶聲奶氣咿呀了聲。


    那將領似乎覺得這麽個少年很有趣,竟然笑了一下,“你就是寧君惜?”


    “你認識我?”寧君惜神色微動,有些詫異,隻是卻已經不動聲色割開了自己手腕。


    他手腕處流出的血格外紅。


    雪玲瓏鼻子動了動,忽然跳下了櫃台。


    那將領眯著眸子看著他,一字一句說道:“寧君惜,蜀州人士,凍土村人,略有武技,不工詩詞,三年前突然出現,而後在安陽城外救下知州之女,以此結下善緣,這才有了這家寧字酒鋪,隻是我很好奇,你三年前的身份是什麽,又住在哪裏?”


    寧君惜一點不意外,卻也收起了一貫懶散的性子,“區區小兒,又怎勞大人掛心,隻是大人事務繁忙,為何查我?”


    “將死之人,何須知道。”那將領冷漠道,“你若實話實說,我還能讓你多活片刻。”


    寧君惜看了眼雪玲瓏,又抬頭,“便是我說了,大人可信?”


    “太聰明的孩子,總是不討喜。”那將領扯了扯嘴角。


    長刀鏗鏘出鞘,反射的寒光映在寧君惜臉上。


    “為什麽?”寧君惜皺起眉頭問。


    迴答的是一抹流光。


    寧君惜一手抓起雪玲瓏,驟然後退,同時將雪玲瓏狠狠一甩。


    嗷嗚一聲吼叫,雪玲瓏驟然變大,朝那將領撲了過去。


    那將領麵色一變,反刀格擋,卻覺一股大力襲來,瞬間砸出了酒肆。


    白影一閃,雪玲瓏直接追了出去。


    寧君惜鬆了口氣,這麽善解人意的雪玲瓏還是第一迴見,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溜再說。


    他往前一步,眼前卻一陣眩暈,連忙蹲在地上,低頭一看,手腕處的紅線鮮豔如血。


    他罵了聲娘,這三年修養算是白搭了。簡單止了血,緩了緩,還沒站起身,一隻白乎乎的東西一下子撞進他懷裏。


    他身子一僵,低頭一看,可不是那隻雪玲瓏嘛。


    這麽猛?


    他呆了下,立即意識到,這是個大兇器,瞬間一陣雞皮疙瘩,又想到這是自找的,不由苦笑。


    他走出酒肆,外麵雪花混雜著血花,數十人躺在血泊裏,場麵說不出的妖豔。


    “這裏是沒法呆了。”他歎了口氣,迴去收拾了兩套衣服,拿了點幹糧,往雪原深處而去。


    兩日時間,他就能迴去了。


    風雪愈疾,天寒地凍,白茫茫的世界寒冷荒蕪得厲害,寧君惜覺得自己就像一隻小螞蟻,卻不得不咬著牙前行,心裏不止一遍後悔自己多管閑事,又罵老頭子黑心黑肝黑肺黑腎,總之腹黑得一塌糊塗。


    也不知行了多久,他忽然覺得渾身灼熱起來,緊接著又一陣徹骨冰寒,他連忙一看手腕,那條血線似乎變粗了一點點。


    “糟了,怎麽這時候毒發。”寧君惜踉蹌跌在地上,掙紮了幾下,卻沒能站起來,隻覺得渾身無力,忽冷忽熱,越來越難受起來。


    “我不要死,我還沒長大,還要去找娘親,還要看遍天下所有風光,吃完天下所有的美食,娶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我不要……”寧君惜掙紮著往前爬,渾身越來越無力,積雪寒風灌進他衣袖裏,手腕處的傷口再次開裂,鮮血染在冰雪裏,很快又被掩埋。


    “死老頭子。”再也爬不動,寧君惜不甘心罵了聲,沉沉睡去。


    跟在身後的雪玲瓏歪著腦袋看了會兒寧君惜,甩甩頭鑽進了寧君惜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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