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有炳死了,被白雪鬆一槍斃命,結束了他貪婪可恥的一生。


    而槍斃他的命令由夏府國防部鑒發,理由卻有些令人啼笑皆非,是夏府慣用的伎倆:通匪。而他的參謀長薛貴之死,是因為無意間發現了他和星火聯盟勾結的秘密,他為求自保,便暗中聯係西州星火聯盟地下人員對其實施滅口。


    莫夢語一行返迴到南塘後,她顧不上舟車勞頓徑直去處長辦公室找鄭一民述職。


    “處座,”莫夢語有些激動:“黃友炳通敵賣國的罪行已經坐實,他現已伏法也算死有餘辜。可為什麽上麵要顛倒黑白,將他賣國的罪行定性為勾結星火聯盟,這不擺明了是睜眼說瞎話嗎?”


    “慎言!慎言哪莫隊長,小心禍從口開。”鄭一民忙走過去將辦公室的門關上。


    “我怕什麽,實話實說而已。難道堂堂夏國還不允許人講實話?”莫夢語氣憤地說道。


    “你呀!還是太年輕囉。你知道這個命令是誰下的嗎?我告訴你,是夏統領親自下的命令。”鄭一民壓低聲音說道。


    “啊?總統為什麽會下這種命令,這不是讓我們昧著良心說假話嗎?”莫夢語迷惑道。


    “政治。”


    從鄭一民嘴裏輕輕飄出這兩個字,落進莫夢語的耳朵卻似重逾千鈞,她心神一震,瞬間就明白了夏統領這樣做的目的。


    其一,夏霸天一貫奉行“先安內,後攘外”的政策,視星火聯盟為其心腹大患,因此隻要哪怕有一點點機會和借口,他會讓人無限擴大並大肆渲染,趁機打壓、抹黑星火聯盟。


    其二,黃友炳和薛貴的死因,應該說都和雪國人有關,和聯盟的人沒有一毛錢關係,這一點夏霸天自己當然也是心知肚明。但他故意將這盆髒水潑給星火聯盟,無非是因為雪國人目前在夏國的勢力太大,不宜和他們起正麵衝突而破壞了自己的清剿大計。


    “莫隊長,這件事到此為止,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煩。”鄭一民告誡道。


    ……


    迴到家裏,莫夢語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後,穿上浴袍衝了一杯熱氣腃腃的咖啡,習慣性地走到窗戶邊看向街對麵的一幢小洋房的二樓陽台。


    這個習慣她保持三年了。


    這三年來,那家二樓陽台上始終空空如也。


    當莫夢語的目光像往常一樣,帶著點不經心一掃而過時,她的身體突兀地一震,手中的杯子猛然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她呆呆地看著陽台上那盆火紅的月季花,眼淚一顆一顆地慢慢從臉龐上滑落。


    三年了,她每時每刻都在期待此刻的出現,因為這是組織和她事先商量好的暗號:月季花出現的時候,就是組織即將喚醒她的時候。她知道,對麵的小樓裏就住著她的同誌、她的戰友,她多想邁過那短短的距離去找他(她)一訴衷腸。然而,聯盟嚴密的組織紀律卻不允許她這麽做,在無數個夜晚,她隻能默默地站在窗前望著對麵從厚厚的窗簾後透出的燈光,送上她的祝福。


    整整五年了,她和心愛的他離開組織五年了。這些年來,他倆像失去母親的孩子,像天上斷線的風箏,又像茫茫大海上一葉孤獨的小舟,看不到彼岸,看不到希望。甚至,她一度懷疑,是否組織已經將他們遺忘。


    莫夢語深深地吸了口氣,擦幹臉上的淚水,她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輕輕地關上窗戶,她坐在桌邊思索起來。組織選擇在這個時候來喚醒她,那一定和她最近的行動有關,最大的可能是組織迫切想要知道那名雪國間諜的線索。想到這裏,莫夢語眼睛一亮,從抽屆裏拿出了紙筆和碘酒。


    做好一切,莫夢語興奮地側臥在床上,撲閃著大眼睛看著窗外燈火闌珊,一整夜她幾乎徹夜未眠。


    不知什麽時候,外麵的街道上熱鬧起來。聽著車水馬龍的聲音,莫夢語睜開朦朧的睡眼一看,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撒滿一屋子的斑斕。


    天亮了,蘊育著希望的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莫夢語快手快腳洗漱完後,胡亂往肚裏填了點東西後走下樓去。


    她剛出現在大門口,一輛黃包車便跑了過來。


    “小姐,需要車嗎?”一位頭戴氈帽、穿得破破爛爛的車夫殷勤地笑著問道。盡管他的帽沿壓得很低,遮住了半幅臉看不出實際年齡,但從聲音可判斷出此人的年歲並不大。


    “雞鵝巷51號,走吧。”莫夢語說完,邁步坐上了車。


    “好咧,請您坐穩囉!”男子說完,拉起車飛快地奔跑起來。


    到了目的地,莫夢語下車後從包裏拿出錢來:“喏,師傅,給你車費。”


    “謝謝,謝謝,小姐真是個好人哪!”男子雙手接過錢,不停地點頭哈腰。


    莫夢語微微點頭,轉身離開。而就在她剛剛轉身的瞬間,耳邊傳來一道細若遊絲的聲音:“今天下午六點珍珠泉見麵,以你拿南陵晚報、對方拿一本古代神話小話《後羿傳》為信物,接頭暗號是:對方問,你喜歡古代神話故事後羿射日嗎?你則答,喜歡,不過我更喜歡女媧補天的故事。″


    細弱的聲音卻猶如一道驚天爆雷在莫夢語耳畔炸響,她身形不由一滯,便蹲下身去假裝整理鞋帶後,站起身若無其事地往前走。自始自終,她都沒有迴頭往身後看一眼。


    南塘珍珠泉,一泉三景,是當地很有名的一個景點。曾有一位詩人在遊完珠珠泉後,留下一首膾炙人口的詩:


    一泓清淺漾珠圓,細浪瀠洄小荇牽。偶與諸臣閒倚檻,堪同魚藻入詩篇。


    因為天氣寒冷的緣故,來這裏遊玩的人比平時少了許多。


    莫夢語手裏拿著報紙,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欣賞著冬日下珍珠泉另一番美景,但眼晴的餘光卻密切地注視著周圍。


    一名男子從遠處慢慢踱了過來,是一名身穿長衫、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


    莫夢語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因為她看見那男子手裏拿著一本書。


    稍稍平息下心情,莫夢語若無其事朝著男子走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這位小姐平時喜歡看報?”男子露出一絲微笑,並沒有直接和她接頭。


    “是啊。”莫夢語微微一怔,心底閃過一色疑惑,怎麽和劇情不一樣?


    “我比較喜歡神話小學,你喜歡古代神話故事後羿射日嗎?”男子揚起手中的書,正是《後羿傳》。


    “喜歡,不過我更喜歡女媧補天的故事。”確定了對方的身份,莫夢語幾乎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趙建忠,聯盟南塘地下負責人,”男子微笑著伸出寬厚的大手:


    “莫夢語,不,‘女媧′同誌,歡迎你迴家!”


    “家?家!”


    莫夢語嘴裏喃喃著,心頭湧過一股暖流,眼眶濕潤起來。


    “我這次奉特科厲科長的命令來喚醒你,以後傳遞重要情報的工作就由我倆直接單線聯係。組織這次決定喚醒你,我聽厲科長講,鄒公可是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才下了這個決心。夢語同誌,你可是鄒公心裏的寶貝啊!不到關鍵時候可不舍得啟用你喲。”


    “鄒公?他還記得我?”莫夢語心裏暖暖的想流淚,原本還懷疑組織已經把自己給忘了,卻沒想到連大名鼎鼎的鄒公都還記得自己。


    “當然記得!組織不會忘了任何一位同誌,不管他是生還是死。活著的我們一起並肩戰鬥,而犧牲了的同誌他們永遠活在我們的心裏。”趙建忠真誠地看著莫夢語。


    莫夢語重重地點了點頭。


    天邊,殘留的一抺抹晚霞似一簇簇跳動的火焰,努力將最後的光明留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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