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下決心再也不頹廢,自己找了份司機的工作,每天累的腿腳發麻,身心疲憊,卻天天堅持著,我想這就是生活本來的樣子,不在衝動,有問題自己解決,我的生活開始平靜。可生活總是愛開玩笑,我平靜的生活隨著一聲電話鈴響被打破。


    天還沒有亮,我還沒有起床。突然一聲電話鈴響了,我一看是雪嬌,頓時精神百倍,停了幾秒,我接了電話。“喂,雪嬌。”電話那邊哭哭啼啼的傳來一個聲音:“咱倆結婚吧!”我頓時反應是雪嬌打錯電話了。“雪嬌,我是大海,發生什麽事了。”“媽媽出車禍了。”“在哪裏?你別傷心,也別害怕,有我呢。”“在婦女兒童醫院附近。”我撂下電話,急忙穿上褲子,披上羽絨服,襪子也沒穿。想到能為雪嬌做點事,是我的榮幸。冬天的早晨天還沒有亮,我急促的坐上出租車,去了事故現場。


    到了現場,我看到一個老太太穿著清潔工的衣服躺在馬路旁,上半身和兩條腿以分離。旁邊的混泥土罐車並沒有離開。“誰是家屬,家屬在哪?”“我是家屬,我是。”“你是她什麽人,兒子麽?”“不是,我是閨女女婿。”我飛快的跑到老太太跟前,用手拖著老太太的頭。老太太用微弱的眼光看著我說:“不是你,我從來沒見過你。”“我是雪嬌的高中同學,咱們見過麵,你還去過學校呢。”老太太眼睛一亮,緊接著眼睛開始慢慢閉合,流出了兩行熱淚。土黃色的臉經曆了多少風霜,花白的頭發書寫著歲月的痕跡。不行了,救不活了,失血過多,傷勢太重,現在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天亮了,太陽還沒有出來。這時雪嬌也趕來了,撲到地上大哭起來。這時老太太說話了:“雪嬌,我看這孩子挺好,你倆結婚吧。”雪嬌沒有迴答她媽媽的話,隻是默默的流淚。對我說了一句話:“你去把我的打車費報了。”


    老太太閉著眼睛,大概是咽氣了。死在了冰冷的馬路上,寒冬臘月冰冷的早晨。她始終閉著眼睛,沒有看她女兒最後一眼。司機豪放大哭,不知道為什麽。太陽出來了,警察來了,救護車也來了。醫生確定老人已經死亡,建議直接拉到火葬場火葬,司機一直跟著,說自己的車有保險,不會逃跑。火化的錢,還有骨灰盒的錢都是司機拿的。司機說交警來了,經官了,就等著法院判決,到底該賠多少錢。自己可以先支付五萬元,讓我倆給老人辦後事。


    忙完已經是下午了,我倆租了一輛車,抱著骨灰盒迴農村發喪。冬天天黑的有點早,農村的大街上空無一人。我倆獨自走在大街上,顯得有些單調,我抱著骨灰盒,有些不知所措。轉了幾個圈,來到了雪嬌的農村老家,門是鎖著的。“我去找人,你先在這等著。”我尊在大門口,抬頭看看幹癟的大門,黑漆已經脫落,門板裂開一道一道的裂縫。鎖頭已經生鏽,門下麵是一層熟土,腳踩上去能踩出腳印。大概很長時間沒有人來過了,門垛子上滿是枯萎的草。不一會,雪嬌迴來了,帶著一個老人,農村人還是顯得那麽親切。老人順手拿了一個磚頭,往鎖上使勁砸了幾下,鎖被砸開了,老人顫抖的手推開了門。映入眼簾的是齊腰的幹枯的雜草,荒涼、破舊,找不到通往堂屋的路。我們邁著雜草,來到堂屋前,雜草已經長到了堂屋門口。推開堂屋門,一股冷風迎麵而來,我打了個寒顫,骨灰盒差點沒從手中掉落。屋裏因為沒有人進入落得全是灰塵,走上去能踩出腳印。雪嬌先進了屋,站在屋裏一動不動,忽然大哭起來。“娃兒,別哭,有五爺爺在呢,沒有過不去的檻。”這時門外又來了幾個人,他們很自覺的收拾,除去院子裏的雜草,拉電線安燈。


    按照當地的習俗,人死後應該把床擺在堂屋的正中間,讓去世的人躺在床上。孫男娣女日夜守靈。這沒有死在床上,迴來是個骨灰盒。五爺爺就把一張桌子放在堂屋門口,把骨灰盒放在桌子上,用紅布蓋上。我四處看了看,站沒站的地方,坐沒坐的地方,桌椅板凳上全是厚厚的一層灰,更別說床上了。房梁上結滿蜘蛛網,屋頂還露天了,冷風時不時的吹進來。雪嬌還不停的哭,我渾身打冷顫。五爺爺說:“去我家吧,這裏交給你幾個叔叔。”五奶奶就把我倆領到了她家。


    冬天的晚上,走在農村的漆黑胡同裏,深一腳、淺一腳,現在我又能做什麽呢?來到五奶奶家,五奶奶已經做好飯了。拉開厚厚的用棉被做的門簾子,我一腳邁進屋,差點沒摔倒,門外地麵高,門裏地麵底,門旁邊是一張矮桌,矮桌上放的滿滿的東西,流出巴掌大點地方,我想這應該是吃飯的地方。離矮桌半米遠是農村燒的大鍋,裏屋是炕。五奶奶掀開大鍋,滿屋子哈氣,升到房梁上,房梁全是黑的。“來吃飯吧,吃口大鍋做的飯,我真想知道農村現在吃什麽,抬頭往鍋裏瞅瞅,什麽也沒看見,全是哈氣。”五奶奶盛出兩碗來,我看清楚了是兩碗苞米麵粥。用一個竹筐盛出發黃的白麵饅頭,我能看到竹筐上發黑的黑油。看到這裏我實在不想吃。五奶奶很熱情說:“家常便飯,吃一口吧。”我拿起筷子,一隻筷子有些彎曲,另一隻筷子頭上有小毛毛茬,筷子的另一端是黑得,像是沒刷掉的黑油。這筷子得多長時間沒換了。農村的粗瓷碗太大,像一個小盆。我抬頭看看雪嬌,她端著碗喝粥,臉被碗擋住了。我也端起碗喝了一口粥,用筷子夾了點鹹菜,又夾了點剩菜。


    剛吃完飯,五爺爺迴來了,喊雪嬌去守靈,雪嬌不願意去,五爺爺發火了。你娘死了你都不去守靈,養你也白養你,這一夜,你守也得守,不守也得守。雪嬌也沒多說話,跟著五爺爺就去了,我也想去,五爺爺不讓,說女婿是客人。


    五奶奶安頓我睡在了炕上,也去了那邊,現在這個小黑屋裏就我一個人,我實在睡不著,被子邊上有一圈黑油,而且還有一股酸臭味。我坐了起來,沒有找到燈的開關,我想打開電視看一看,打開了又關上,覺得看電視不合適。為什麽,為什麽上天會有這樣的安排,人生的意義何在,上輩子得罪了那位神仙,讓我今生為人,受此磨難。我坐在炕上痛苦萬分,兩個手抓住頭發,為什麽出事的不是我,為什麽出事的不是我。難道今後我會遭受更多的磨難,然後死掉。不感想,不感想今後的生活,也許每個人生活的都不容易,都是在堅持。


    後半夜,雪嬌迴來了,五爺爺讓我迴來睡覺。“那裏還有人嗎?”我問。“有人,都是一個家族的。”雪嬌迴答。睡吧,雪嬌脫了衣服鑽進了我的被窩。沒有顯得尷尬,也沒有避諱。我緊緊的抱著她,上下亂摸。“輕點,輕點,別壓著寶寶,別壓著寶寶。”雪嬌重複的說著,我倆發生了關係。


    第二天,五爺爺買了兩口棺材,也提前安排同族的人在祖墳地裏挖好了坑。就這麽草草的埋了,沒有送別的隊伍,沒有送別的嗩呐,也沒有送別的隆隆炮聲。五爺爺安排我先迴去,雪嬌留住一晚。雪嬌送我到村口上車。我迴過頭來大聲問雪嬌:“你說的話是不是真的?”“是真的,咱們兩個結婚吧。”雪嬌大聲迴答。我扭過頭來,邊走邊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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