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的模樣看起來很是狼狽,衣裳上沾了不少泥漬,塵土滿麵,發髻也有些鬆散,然看到那人的臉,若馨倒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青衣?”


    心中有些驚訝他的出現,看青衣麵上焦急迫切的神情,若馨心中一動,扶著車壁下了馬車。


    “王妃。”鮮於走到她身旁,戒備地護住她。


    若馨搖搖頭,說道:“無妨,他是我識得之人。”繞過他走到青衣麵前,若馨將青衣扶起,說道:“起來再說吧,你是什麽時候到的京城?怎麽弄的如此狼狽?”


    聽到鮮於喚若馨王妃,青衣的麵上流露出悲憤悔痛的表情,他握緊拳頭,有些壓抑地說道:“若馨姑娘如今貴為親王王妃,按理青衣本不該來打擾,然如今公子身臨險境,唯有若馨姑娘一人能救公子,青衣實在別無他法,才來此請若馨姑娘出手一救。”


    “風華出什麽事了?”


    “公子他......”


    想到風華的身份,若馨抬手阻了青衣的話,抬目環視了一圈,看到應寧王的護衛列隊守在四周。若馨想了想,說道:“這裏說話不方便,你先等我一會。”


    迴到馬車前,若馨掀簾對坐在裏麵的應寧王道:“王爺,方才攔車之人是我的故友,他如今有些私事相告於我,我且同他到對麵一談,王爺若有急事,盡管先行,阿離事情解決完畢,會自行迴府。”


    應寧王向外看了一眼,目光在青衣的身上停留片刻,便重新移了迴來,說道:“你去便是,本王也無急事,就在這裏等你。”


    若馨遲疑了下,便點點頭,放下簾子同青衣走到道路一側延伸出去的小林子外。


    估摸著車隊的人聽不到他們的聲音後,若馨才停下腳步,轉向青衣重新開口問道:“青衣,風華出了什麽事?他不是已經迴到柯藍皇宮了嗎?”


    青衣麵上愁雲密布,雙眉深鎖滿是憂急,“殿下確實迴去過一趟,可是半個月前,殿下已動身前往鬼城。”


    “鬼城?”若馨心中一驚,“他去鬼城做什麽?”


    靜默了片刻,青衣低頭,開口道:“是為了幫若馨姑娘。殿下一個月前迴宮後,便抽派了大量人手到民間尋找無念珠和禦鬼黑木,但一直都沒有消息。所以半個月前,殿下決定前往鬼城,親自去找禦鬼黑木。”


    柯藍鬼城早已是一座死城,早前曾有不少大膽之人進入鬼城,最後都是有去無迴,風華身為柯藍人,理應比她更知曉其中的危險,他為什麽,為什麽......


    心口猛的一揪,若馨深唿吸一口氣,問道:“如此危險之事,你們皇上怎會放他出宮?”


    “皇上確實不同意。三個月前,殿下抽調柯藍禁軍來幫若馨姑娘時,曾應允了皇上此番迴去便會接下太子之位。因此無論如何皇上都禁止殿下涉險。”青衣的聲音微微哽咽,他抬起袖子,拭去流出的眼淚,繼續道:“殿下幾番懇求均被駁迴後,便告訴皇上他的生身父親是東衡昌平帝。皇上聽後盛怒,差點將殿下關進天牢,然顧念過去二十多年的感情,皇上最後便將殿下貶為庶民,驅逐出宮。限令殿下終身不得踏入京城半步,否則斬立決。”


    貶為庶民,驅逐出宮。終身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這是要風華從此背井離鄉,做一個無根的浮萍嗎?


    若馨握拳,說道:“皇帝難道不知風華柯藍神使的身份嗎?”


    如若將自己是柯藍神使的身份告之皇帝,即便他身份複雜,柯藍皇帝也絕不會這麽殘忍地對他。


    青衣搖頭,“殿下和公主從未將自己是神使的事情泄露。殿下曾說皇宮複雜,他們毫無勢力,且幾個皇子都對殿下抱有敵意,若被知曉神使的身份,不僅不是福,隻怕還會招來禍端。”


    若馨閉上眼,深深唿出一口氣。


    “晨連不知道這件事吧?”


    她每三日依舊前往晨連如今所在的外城,詢問風華的情況,晨連的迴複總是說風華還在柯藍皇宮裏調養,身體狀況日漸好轉。以晨連對風華的忠心,若知曉此事,必定不會如常一般平靜。


    “晨連並不知道,殿下不準我們將此事泄露,每次的信箋也都是殿下親自迴複,他說絕不能讓若馨姑娘知曉,不能破壞若馨姑娘如今的生活。殿下的身體還未複原,卻還是堅持上路,他說隻怕時間遲了,就救不了若馨姑娘了。可是,去鬼城隻有死路一條啊,從來沒有人進了鬼城還能從裏麵活著出來的。殿下不聽我們的勸,如今隻有若馨姑娘才能阻止殿下了。”語氣中充滿了傷痛和自責,青衣聲音嘶啞,“若馨姑娘,青衣知曉殿下曾經傷了您的心,那都是青衣的錯,是青衣懦弱膽怯,不敢說出實情,才讓殿下誤會了您,可是殿下心中是有若馨姑娘的。雖然殿下從未說過,但青衣知道他從來沒有忘記過您,青衣不止一次聽到殿下在睡夢中叫若馨姑娘的名字。殿下靜下來的時候,都是在畫若馨姑娘的畫像,那麽多,多到青衣都數不清有多少張......”


    “我知道,你不用再說了。”


    胸口依舊抑鬱難耐,仿佛有一股悶氣憋在其中,讓她喘不過氣來。若馨靜靜地站著,內心卻如攪腸搗肺一般的疼。她攥緊拳頭,指甲刺入掌心,卻比不過心頭的澀痛。


    她無所謂被人欺騙利用,從小到大,那樣的事情她早已習慣也早已看開,確實心中會難過會受傷,但忍一忍便過去了。


    她能忍過一重重傷害,卻承擔不了別人的恩與情。


    在風華假扮情之助她的那段日子裏,他心甘情願、毫無怨言,也並不是因為愧疚彌補,真正的原因,還是她吧。風華的情,風華的恩,那樣的重,要她如何能漠視不理?要她如何心安理得的接受他決定用生命作為籌碼去換她存活的機會。


    若是那樣,她便是用一輩子也還不清了。


    若馨闔上雙眸,不讓眼中的濕意現於人前,靜默許久,若馨沙啞地開口道:“青衣,你先迴晨連那,我明日之前,會告訴你我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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