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衡國內如今實力最雄厚的共有四大商:關平東掌權的關家,東衡沿海域的宣懷巨商,三國交界重鎮的衡商大族,最後一個便是號稱東衡十三行的玉家商號。


    關家世代行商,除了先帝時期出了一個皇帝器重的朝官外,再無人涉及官場。關平東是關景天的父親,有一親弟關平潭,便是關景如和晴雲的父親。關家的財富是一代一代積累下來的,關家商人重德重義,以德經商,口碑極好。以雄厚的資金實力,在東衡國內經營銀樓、珠寶,以及在各地創設了康通錢莊。關商在關景天曾祖父那一代達到鼎盛時期,如今又因與皇家應寧王的姻親關係,穩固了地位,成為東衡顯赫的大商之一。


    東衡沿海的宣懷巨商,他們以經營茶鹽業獲得了大量的厚利,勢力雄厚,幾乎壟斷了整個東衡茶鹽業的貿易,稱雄東衡商界。


    衡商大族,活躍在三國交界的重鎮,流通三國商品,靠著坐地經商的商業經營和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累為巨富。


    而玉家商號,在人們口中則有些傳奇色彩。玉家商號發起於京城,是個綜合性的商家,之所以有東衡十三行之稱,便是因為它所經營的領域幾乎囊括了茶棉糧布、絲綢、藥材業等行業,十三隻是個代稱,要真算來,卻不止這麽多,隻是也因此玉家商號的老板玉信寧便有了個十三爺的代稱。玉信寧行商霸氣十足,發展勢頭極快,十二年間玉家商號從京城區域不斷向外拓展,最後商旅遍於全國,積累了巨額財富。據說玉信寧如今的資產已達到上千萬兩,算是東衡大商之一。


    從應寧王府翻到了玉信寧的印璽如何不讓人吃驚。


    若馨盯著印刻麵朱紅的印記,心中細細思索著。最後仿佛靈光一現一般,跳出一個關聯來。


    玉信寧有沒有可能就是應寧王?


    應寧王名諱應瑞寧。瑞,以玉為信也。瑞寧,玉信寧,如今連起來倒也符合。


    可是要她相信那個玩世不恭、風流無度的應寧王便是民間人人稱奇、運籌帷幄的十三爺,她還真有些不能置信。


    但若如果是,那應寧王為什麽要隱瞞身份?


    如今東衡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內無天災動亂之虞,在外,三國相互製衡,雖然表麵看起來僵滯,但也暫無侵擾之慮。應寧王若真是玉信寧,他已經是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隻手可遮天的親王,積累那麽多錢財如果不是為公,那又有什麽目的?


    心頭一個寒意冒起。她似乎又被接觸到了一個不可知的陰謀。


    將那印璽按原本的模樣放迴原位,若馨離開了書房。


    天上漸漸籠起了薄雲,隱約蒙住了月亮,院子裏的光線昏暗不明。若馨走到悲鏡軒的廳堂外時,發現裏頭還點著燭火,四下裏靜悄悄的,因此屋中人的輕聲細語便在夜晚顯得分外清晰。


    若馨沒想到謝懷韻還未睡,便悄身隱在院外一個隱秘的角落透過碧紗窗向裏望去。


    廳堂裏坐著一個清雅慧美的女子,削肩細頸,肌骨瑩潤。女子微微低垂著頸項,就著桌上的銀燭,縫製著一件孩童的衣服。她身上淺色的緞子,在燭光照耀之下,柔軟而素雅,像是一朵柔黃的茉莉,


    這人應該就是謝懷韻無疑了。


    正想著,一個老婦人從內堂走了出來,手中拿著一隻燭台,又點亮一隻銀燭放在謝懷韻的桌旁,說道:“小姐,已經這麽晚了,您先去休息,這縫衣的活,還是讓老奴來做吧。”


    謝懷韻抬起頭,柔聲道:“我就是睡不著,才找了活兒來做。嬤嬤,你不要陪我了,累了一日,你先去睡吧,我再等等。”


    溫言細語,語調緩慢,聽府裏的人言,謝懷韻與當年的側王妃關景如性格舉止有八九分相似。這樣的人,相處起來,溫和舒服,倒是讓人傾心。


    謝嬤嬤擺擺手,“老奴不困,人老睡眠也少了,如果小姐睡不著,那老奴便留著陪小姐吧。”


    取過竹編裏一隻做了一半的虎頭鞋,謝嬤嬤擰著針線一邊打子一邊問道:“小姐是在擔心小王爺吧。”


    謝懷韻停了手上的動作,輕輕歎了一聲,“如今我已不期盼什麽,隻希望鳴兒能平平安安,莫要攪和進他們的事裏頭。”


    “老奴實在是替小姐不值,自個的孩子,讓他人養著。氣又氣不得,卻是憋著這口氣不得發。”謝嬤嬤抬頭,憐惜地看了一眼謝懷韻,口氣微帶怨憤地說道:“若是王爺當真無情也罷,卻是為了那說不得的原因,”


    謝懷韻臉色微凝,抬手止了謝嬤嬤的聲,朝屋外看了一眼,而後輕聲道:“嬤嬤,日後這樣的話,你莫再多言,隔牆有耳,若是被有心的人聽了去,我也保不了你了。”


    謝嬤嬤也驚覺自己失言,掩了口,輕聲應道:“是,小姐。”片刻後,又歎了聲,“如今這麽偏僻的地方,又何來什麽隔牆之耳,便是王爺也很少來了。王爺不是無情,是多情,這些年裏頭,小姐你看王府後院塞了多少女人?想想,老奴真是為小姐委屈,想當初,有多少人想抬著八人大轎迎娶小姐,後來王爺帶了小姐迴來,不過短短數年,如今您卻隻能窩在這個地方,受人冷眼。”


    “嬤嬤,這話你與我私下說說便也罷了,我知你心疼我,可他畢竟是王爺。我還記得他曾對我說過,他首先是個王爺,而後才是一個丈夫,我知他的意,我並不恨他多情,卻是為他心疼。”謝懷韻輕輕搖了搖頭,唇邊一抹淡淡的苦笑,“入府八載,能得王爺眷寵六年,我也滿足了。要怪隻能怪自己太笨。忘記了留在王爺身邊的分寸,不該瞧不該聽不該問不該知......”


    看著微微失神的謝懷韻,謝嬤嬤張了張唇,最後長長歎了口氣。而後,便又是一片寂靜。


    窗外的若馨眉頭輕擰,謝懷韻話中有話,若馨卻不想深思,再看了她們一眼,見兩主仆未有安寢之意,若馨便靜悄悄旋身返迴。


    迴到自己所住的院子,若馨繞到屋後,推開長窗,從窗台輕輕躍了進去,悄無聲息。半蹲著身子,抬起頭時,視線卻正對上一件華麗的長袍,袍色暗紫,麵料上用特殊的金線繡成了蛟龍的圖案,腰佩的龍形玉環,雕功精細,花紋華美,來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若馨略吃一驚,然後收斂心神,慢慢地站了起來。


    三步之遙處,負手而立的正是應寧王。


    窗外被薄雲遮擋的月光隱隱約約照進房間裏,而應寧王也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過了片刻,應寧王開口道:“來人,掌燈。”


    “是。”門外的人輕輕應了聲,不一會,門“呀”的一聲開了,幾個丫鬟走了進來,她們走到屋子四角,揭開燈罩,將裏麵的燭火一一點上。


    屋子裏頓時亮堂起來,若馨這才發現,屋子裏竟然還有一人,一身灰色衣裳,恭敬淡漠的表情。迴春,算是半熟的人。


    若馨心頭微歎。


    自從與白若因分離之後,她的感知能力不如從前,便連屋裏還有其他人也發現不了。


    應寧王看著若馨麵不改色的表情,輕笑了一聲,淡淡瞥了垂手侍立等候在一旁的下人們一眼,說道:“你們到外頭候著吧。”


    “是。”丫鬟福了福身,便一一出了門,迴春看到應寧王的眼色,便也轉身往外走去,輕輕帶上門,而後便也站在門外聽候。


    應寧王繞著若馨慢慢走了一圈,而後才坐到了楠木圈椅上,目光不離地盯著若馨。


    若馨靜靜地站著,一言不發地任應寧王打量。她本也料到會有身份被認出的一天,也早做好了打算,其實,和應寧王打了照麵,也並非完全是壞事,一條直徑,一條曲徑,說到底都是為了一個目的。


    斜靠在圈椅上的應寧王停止了打量,輕懶地開口道:“你就是白離?”


    若馨抬眼,對上應寧王說不清意味的目光,微微笑道:“是。”


    看著若馨唇邊的笑容,應寧王眼中似有寒光一閃,他勾了勾唇角,“如果本王沒有記錯,你的名字應該是白若馨才是?”


    若馨也笑著迴道:“舊人不再,舊名便也棄了,如今活著的隻是白離。”


    “白離麽?”應寧王直直地盯著若馨,輕輕哼了一聲,接著道:“白若馨、白若因、白離,你到底還有什麽身份?”


    聽到白若因的名,若馨微微一震,倒是沒想到應寧王也知道她。


    還未想到什麽,便聽到應寧王輕懶的話語中帶著微微的冷意,說道:“白若因,你不是與皇叔一道的麽?如今到本王府邸來,有什麽目的?是做犬子先生,教他如何算計他的父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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