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朝兮的出現,確然在沙海之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眾目睽睽之下,麵對著朝兮無聲的威脅與四麵八方的問詢,陳金水梗著脖子,愣是沒敢否認他的身份。


    不過,相比起謝朝兮是什麽來曆,跟陳皮或陳家有著怎樣的關係,眾人似乎對朝兮所說“有汪家人混入九門”這件事,更加重視,也更加戒備。


    一時之間,人人自危,所有人都暗自握住了隨身的武器,警惕地看著周遭朝夕相處的“自家人”。


    再堅固的冰麵上,隻要出現了一條裂縫,就會像點燃引信的鞭炮一樣,寸寸炸裂開來。


    眼見局勢朝著不受控製的方向疾馳而去,沉默良久的張日山終於開了口,低啞的嗓音貼在朝兮的耳畔:“謝朝兮……你到底想做什麽?”


    “勉強,算是跟你合作?”朝兮的眼尾似鳳尾一般輕揚,聲音中透著幾許涼意,“我知道你要做什麽,剛好,我要做的那件事能幫你達成你的目的。”


    張日山的眼底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慌亂,分明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驚異於謝朝兮似乎總能輕而易舉看清他心中所思,任意拿捏。


    這時,朝兮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張被折的四四方方的紙,隨意地丟給張日山。


    張日山一愣,迅速拆開,驚愕不已:“你這是什麽意思?”


    這張紙隻是常見的文件紙,上麵空白一片,半個字也沒有。


    “我剛剛順手從帳篷裏拿的。”


    這群人剛才一直在帳篷中議事,自然會用到文件紙進行推演和記錄。


    張日山疑惑地看著他,不解其意。


    他便幽幽道:“這就是一張普通的白紙。但如果九門之首張會長告訴所有人,這張紙上寫著九門中汪家間諜的名單,你說,他們會不會相信?”


    張日山麵色一沉,低吟道:“可事實上並沒有名單,我也並不知道究竟誰是汪家人……”


    “但在這裏,在這種如履薄冰的緊要關頭,汪家人是經不起試探的,一定會有人露出馬腳。”朝兮聲線寒涼,轉而指了指陳金水旁邊的一個夥計,“至少我可以給你告訴你一個……那個人,就是我特意留到今天的汪家內奸。你指出了一個,其他人也就藏不住了。”


    張日山恍然大悟。


    但他隻欣喜了幾秒鍾,便帶著疑問注視著謝朝兮的雙眼,問道:“你……你為什麽幫我?你可要知道,我要解決的人裏也有陳家人。”


    盡管很不願意承認,但張日山十分清楚陳皮之於謝朝兮的重要性,甚至當初張啟山兩次將謝朝兮騙迴長沙,都是借用了陳皮的名義。


    陳皮雖已死了,可他的九爪鉤在謝朝兮的手中,謝朝兮更是口口聲聲自稱“陳家人”,陳金水也不曾反駁,想必陳皮剩下的那些產業都是被謝朝兮收攏了。


    既如此,謝朝兮就不該把陳家牽扯進來。


    麵對張日山的疑問,朝兮莞爾一笑,語氣是那般的淡然自若:“陳家人?難道在陳皮產業、盤口裏待著的,就都算陳家人?一代新人換舊人,他們又不是陳皮的兒孫。能讓我顧惜的陳家人,就那麽一個,可是他已經死在雲頂天宮了。”


    張日山的心口驀然一沉,舌尖澀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半晌,他才含著幾分不可言說的怨妒,沉聲提醒:“那解家呢?你難道不想知道,為什麽解雨臣不在這裏?”


    朝兮本要轉身離去,因為他這句話,腳步不自覺地停了停。


    張日山便以為自己戳中了謝朝兮的要害,繼續說:“你離開北京也有一段日子了,大概不知道吧……解雨臣已經死了。”


    “正是因為他死了,解家大亂,其餘幾家和道上的人才會無所顧忌,集結這麽多人在古潼京。”


    “你連解雨臣也不在意了麽?”


    雖然真實情況是解雨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但出了這麽多事,解雨臣還沒有出現,隻怕還是兇多吉少了。


    張日山一想起在監控錄像裏看到的場景,就忍不住用這個尚未被證實的死訊來刺一刺謝朝兮的心。


    不料他說了這麽多,謝朝兮的直觀反應卻是十分平靜,隻“哦”了一聲,說:“你還有別的事麽?”


    張日山身形一晃。謝朝兮的神情無懈可擊,不可能是在強撐或真不在意解雨臣的死活。


    那就隻剩下一個可能:解雨臣的死,也是他們設好的一個局!


    不……應該說,解雨臣根本就沒死,所以謝朝兮才會完全不擔心!


    朝兮施舍給張日山一個迴眸,在他的臉上看到了明顯的頹唐。


    張日山這是在失望?


    意識到解雨臣可能沒有死,張日山居然會失望?


    解雨臣再怎麽說,也是解九嫡親的孫子。解九活著的時候,幫了張啟山和張日山多少?而張日山現在這樣……當真是一點臉麵也不要了。


    謝朝兮冷冷一笑,再無一絲顧念,毫不費力地離開了所謂的“包圍”。


    張日山無從挽留,感覺到心髒上有一塊血肉被生生剝離。


    朝兮走後不久,九門的營地裏就混亂起來。


    張日山如他所說那般,借由混進陳家的那個汪家人詐出了更多的汪家人。九門各家本著寧可殺錯不可放過的原則,將所有疑似是汪家人的夥計一一清除。


    有沒有錯殺,其實朝兮也不知道。


    但他本來就不是九門人,反正一群土夫子集會,誰都不清白,死了也不冤。


    這裏的變故很快傳至外圍守候已久的汪家人耳中,那些人趁亂想要帶著昏迷的黎簇離開。朝兮冷眼旁觀著一切,“好心腸”地引開了一些九門人,給這些汪家人的歸程增添了不少麻煩。


    而一片混亂的營地裏,張日山也扯去了人皮麵具,親自帶人“鋤奸”。


    打鬥聲驚動了沙漠底下的九頭蛇柏,朝兮走到海子邊,站在沙丘之上迴望,看到蛇柏的無數觸手瘋狂襲擊著在它領地範圍內的“獵物”。


    沙層崩裂,流沙傾瀉,所有人都被卷入了沙海之下。


    但那,就是張日山要操心的事了。


    朝兮跳上九門來時遺留的救生艇,和移動的海子一起漂流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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