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長沙的亂攤子,朝兮不想再耽擱,讓黑瞎子就地采辦了一批裝備,驅車南下,趕赴巴乃。


    而經此一役,“吳三省”重拾氣勢,潘子收迴了下麵盤口欠的賬,小一千萬,足夠盤活本鋪的生意。


    其實,吳邪本可以向朝兮開口,或者朝兮給張起靈的“營養費”也在他手上,小一個億,讓吳三省的生意更上一層樓都綽綽有餘了。


    然而越是艱難時刻,吳家小三爺就越是有那麽一點子風骨,硬是扛了下來。


    畢竟他自認跟朝兮沒什麽了不得的交情,不過是沾了張起靈的光,而且他心底裏還存了那麽點兒渺茫的非分之想,總不好在朝兮麵前失了體麵。


    幸而一切如願。


    接下來,吳邪需要幾天時間,處理吳三省留下來的生意,顧好自家後院,也更係統地模仿吳三省——那張人皮麵具隻能維持大概四個星期,到了巴乃那邊,“吳三省”的身份顯然比吳邪本人更好用。


    潘子會趁著這個時間留在長沙物色人手,解雨臣也不得不迴北京去。


    霍仙姑在古樓裏失去聯係,解雨臣得去跟霍家周旋,以免那頭得到風聲,事情就會更加難辦。


    他不願意讓朝兮獨自涉險,卻也心知朝兮絕不可能再等。他和吳邪相約五天後再見,這就是極限了。


    行程在即,朝兮還是讓黑瞎子繞到了機場,親自送一送解雨臣。


    解雨臣百般不舍,再三叮嚀:“小師父,您……您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別太拚命,張起靈他肯定沒事的,我很快就趕過來。”


    朝兮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張臂給了他一個擁抱,並在他耳邊輕聲說:“你把解小九平安帶迴來了,我很高興。霍家那邊交給你,你自己小心。”


    這種家族之間的明爭暗鬥、爾虞我詐,也並不比地下的機關更輕鬆。


    解雨臣用力地點頭。


    他還鄭重地給黑瞎子鞠了個躬,懇切道:“小師父的安全,就都托給黑爺了。”


    盡管他們兩個先前一直因為朝兮而暗地裏不對付,但爭風吃醋是閑暇時的特權,到了關鍵時刻,沒有誰敢輕忽。


    在保護朝兮這件事上,解雨臣隻能信任黑瞎子。


    而黑瞎子也難得正經起來,正色道:“花兒爺放心,我一定讓你看到全須全尾兒的朝爺。”


    解雨臣這才安心地擺了擺手,轉頭去安檢登機。


    一番折騰,最後就隻有朝兮和黑瞎子先走。


    吳邪提前給了他那個村子的位置,還有村長阿貴的聯係方式,說已經安排好阿貴接應他們。


    朝兮心想,他估計比那個阿貴還熟悉位置。


    不過考慮到這麽多年沒去過了,從前的林子可能也變樣了,有人做向導總歸沒壞處,他便接受了吳邪的好意。


    上一迴來廣西,還是殺張啟山的那次,算下來都過去三四十年了。麵對著沿途迥異的房屋街道、風土人情,和萬古不變的深山叢林,朝兮也算是感慨萬千。


    黑瞎子看出他神色沉鬱,就笑著建議:“等把啞巴張救出來,我們去那個小院子看看吧?”


    “那地方,可能都不在了吧。”朝兮淡淡道,“山林多有泥石流,就算沒被埋了,可能也早就被別人占了。”


    “……我記得,前幾年四阿公去過那附近,還曾讓我幫忙找木工瓦匠來著。”


    黑瞎子抿了抿唇,故作稀鬆平常的語氣,從後視鏡裏看到朝兮一瞬間僵硬的表情。


    “當時我沒想那麽多,現在仔細想想,可能是四阿公重新修葺過那個院子,明兒個我問問常替四阿公辦事兒的夥計,說不定還能找到房本地契呢。”


    這世界就是這麽奇怪,人都死了,吹燈拔蠟,卻還不斷冒出來這些人、事、物,讓你一次次地想起他。


    半晌,朝兮輕聲道:“再說吧。”


    六七個小時的山路顛簸,車隊到達離瑤族村寨有段距離的一個路口,阿貴就在路口焦急地等待他們。


    黑瞎子有些奇怪,搖下車窗問那個瑤民打扮的中年男人:“你就是阿貴?”


    “對對對,你們是吳老板介紹的人,是吧?”阿貴點頭哈腰地問好。


    黑瞎子輕笑道:“我們就是。這吳老板的麵子挺大啊,你還跑這麽老遠出來迎接?”


    阿貴尷尬地摸摸頭,神神秘秘地湊過來說:“幾位老板,其實……是上次的那些外國人,他們一直沒找想要的東西,不僅沒走,這些日子還帶了更多人到我們寨子裏,他們把我們寨子都快包圍了,我是偷偷出來報信的。”


    朝兮和黑瞎子相視一眼,先前也聽吳邪提過一嘴,說裘德考公司的人也找到了這個村子,雖然他們一直沒找到張家古樓的確切位置,但很明顯,這迴裘德考是準備死磕了。


    舊日冤仇未報,新仇又結,朝兮眉目凜然,冷聲追問:“那些人有沒有領頭的?”


    阿貴忙道:“起先是一個女人帶隊來的,後來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其中有個年紀很大的老外,我聽其他人都管他叫老板……”


    朝兮聞言,狠捶了一下前方的擋板,發出了很大的聲響。


    阿貴嚇了一跳。黑瞎子轉過身來,試探著問:“朝爺,會不會就是阿寧的老板……”


    “錯不了,一定是裘德考!”


    朝兮啐了一口,問阿貴:“那個人現在在哪兒?”


    阿貴支支吾吾道:“他,他現在住在我家裏……”


    “你上車,帶路。”朝兮冷聲命令。


    黑瞎子晃了晃神,道:“朝爺,你不會是要帶著人去跟那個裘德考開火吧?”


    朝兮凝眸注視前方,冷哼一聲,“寨子裏人多眼雜,他們不敢。我不過是跟舊日的仇家算算賬,你放心,我盡量不殺人。”


    浩浩蕩蕩的車隊很快開到了瑤寨,的確有許多外國傭兵在裏麵轉悠,外圍也有許多帳篷,跟崗哨一樣。


    朝兮用無線電通知下去,讓他們各自看住這些傭兵,然後隻帶著黑瞎子和王蛇,跟阿貴一起進去。


    到了阿貴家門外,朝兮沒有下車,而是讓阿貴進去報信,告訴裘德考有“故人尋仇來”。


    阿貴哪裏見過這架勢,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進了家門,沒一會兒,裏麵燈火通明、人聲喧鬧起來,隨即有一群人簇擁著一個老掉牙的外國人走了出來。


    這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阿貴把門燈打開,黑瞎子和王蛇也都打開了車燈,門外一下子亮如白晝。


    裘德考今年怕不是有九十幾歲了,整個人變得消瘦老邁,旁邊有兩個人專門攙扶著他,原本高大的身板也彎了,須發皆白,臉部的皮肉像老妖怪一樣下垂,其實跟朝兮記憶中的那個人已經不甚相似,唯一不變的隻有那雙灰色眼睛裏不變的精明狡猾。


    看到他的那一瞬間,朝兮想到的並不是過往的仇恨,而是單純的嘲諷——都這個樣子了,裘德考還不遠萬裏地來到中國,就為了所謂的長生,真是太荒謬了。


    看他們遲遲沒有下車,裘德考蒼老的聲音響起:“閣下說,是來找我尋仇的故人?可我的仇人太多了,還是請閣下下車說話吧。”


    還是這種,令人作嘔的客氣。


    朝兮深吸了一口氣,拉下車窗,衝著裘德考彎起一個陰冷的笑容:“裘德考,你還沒死呐,真是王八活千年。”


    這麽邪肆的聲音,這麽年輕的麵容,裘德考瞪著眼睛瞅了半天,才終於認出了這半個多世紀都沒見過的“故人”。


    他突然激動起來,除了驚訝,臉上更多的是一種狂熱的興奮,驚聲尖叫:“天啊,是你!謝老板!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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