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格爾木療養院對麵的一所老樓裏,朝兮放下了望遠鏡,將窗簾拉上一半,迴首看向坐在床尾的黑瞎子。


    黑瞎子剛好迴複完短信,抬眉微笑:“他還沒到呢,你也不用這樣心急。”


    “他”指的自然是張起靈。


    那一日,黑瞎子沒對朝兮隱瞞,很幹脆地說明了原委。


    陳皮阿四的死訊傳出後,他和張起靈受雇於一家外國公司,要去尋找塔木陀,也就是傳說中的西王母國。


    毫無疑問,雇傭他們的人就是裘德考。


    大約是在雲頂天宮折了太多人,裘德考意識到倒鬥這種事兒,還是該讓“專業人士”來做,所以此次派出的都是些專業考古人員,且由張起靈和黑瞎子全權主導。


    朝兮對“塔木陀”這個名字略有所聞。在張家最古老的典籍裏,就曾經用相當大的篇幅提起過這個在西域戈壁深處的國度。


    據說,西王母擁有神秘的長生之術,張家人長壽不老的秘密也與此有莫大的關聯。與之相比,雲頂天宮的萬奴王充其量隻能算是一種人與蚰蜒共生的異類。


    裘德考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但是,想要去尋找一個傳說色彩如此濃厚的地方十分不易。


    在此之前,黑瞎子和那個公司的人費盡周折,查出在幾十年前,曾經有一支考察隊伍去過塔木陀,而他們找到了那支隊伍的向導,說服向導為他們帶路。


    但有這些還不夠。


    因為向導並沒有真正進入塔木陀,他們還需要去找到更多那支隊伍留下的資料。


    而那些資料就在這間療養院裏。


    起因是裘德考的人收到了一卷錄像帶,裏麵的影像十分詭異,他們也是費了不少力氣,才查出錄像帶是在這裏拍攝出來的。


    此外,朝兮在黑瞎子口中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陳文錦。


    她就是那支考察隊的隊長。


    朝兮現在對她很有幾分好奇。


    她是陳皮的女兒,卻不像陳皮那樣惡名昭著,反而與其他九門後人關係緊密,甚至多次參與到與“長生”相關的重要行動中。


    張啟山尋找張家古樓時有她,她去過塔木陀,或許也去過西沙或雲頂天宮……


    朝兮感覺在自己被囚和沉眠的那些年,有某種力量,圍繞著“長生”二字,在未知的領域裏鋪開了綿密的巨網,許多人牽涉其中,無法抽身。


    他本能抗拒著與長生相關的一切,卻也為了追尋張起靈,或深或淺地被拖入網羅。


    便如現在,張起靈要去塔木陀,他深知自己無法阻攔,隻能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張起靈。


    陳文錦,又在這其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但朝兮不敢讓自己生出過多的探究之心,唯恐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那裏不是什麽好地方,你……你們進去小心些。”


    朝兮用眼角餘光瞥著夜幕下如鬼樓魔窟一般的療養院,左手腕仍在隱然作痛。


    這處舊傷,前些年也請名醫做過幾次手術,但因耽擱的時間太久,終究不能完好如初,每逢濕冷天氣便會隱隱作痛,解一些細小的機關時也會略微滯澀,顯得不那麽靈便。


    黑瞎子問話小心翼翼:“朝爺……曾經來過這兒?”


    曾經來過?


    說得輕巧。


    朝兮咽下喉中的一縷寒涼,避開了這個問題,淡淡道:“我會在外麵接應你們。如果遇見什麽麻煩事,記得找我救命。”


    黑瞎子嗤笑一聲,忽而想到一件事:“那阿寧他們怎麽辦?”


    阿寧是裘德考公司的代理人,一個很出色的女雇傭兵,前些日子去雲頂天宮也是她帶隊的。


    “她和她隊伍裏的幾個考古專家,都在這附近的一所廢棄大院裏‘喝茶’。”


    朝兮連眼睛也沒眨一下,漫不經心道:“等出發的時候再帶上她就行,畢竟還要她去聯絡向導。”


    “喝茶?”黑瞎子有些錯愕,“阿寧帶來的雇傭兵呢?”


    朝兮輕輕搖頭,“不知道。”


    黑瞎子麵露遲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啊。”朝兮的表情平淡到有些無辜,口中卻說著駭人聽聞的話語,“王蛇他們有自己的手段,誰知道是燒了還是埋了?我又沒跟著去。”


    自從在黑瞎子處得知了一切,朝兮便給東北去了消息,留守在那裏的雇傭兵全員出動,帶著精良的裝備和充足的補給長途奔襲,趕到了格爾木,打了裘德考那幫人一個措手不及。


    也合該是運氣差。他們這次隻來了幾個傭兵保駕護航,前次在雲頂天宮又損失了大批精銳,在王蛇等人麵前根本沒有一戰之力。


    留下阿寧和那幾個專家,是因為他們還能派上用場,至於那幾個傭兵,不聽話的狗罷了,留著隻會亂咬人。


    反正都不是什麽光彩的人,死了不冤。


    黑瞎子大概是沒真得見過他殺伐果斷的模樣,震驚之餘,繼續問道:“朝爺,你這樣……等啞巴張來了該怎麽解釋?”


    “沒什麽好解釋的。”朝兮平聲靜氣,“該怎麽著,就怎麽著。”


    黑瞎子很快就知道了朝兮要做什麽。


    兩天後的黃昏,張起靈終於到了。


    為防橫生枝節,朝兮讓王蛇將人手布控在遠處,隻有黑瞎子一個人去跟張起靈匯合。


    不知道張起靈還記不記得,自己曾被關在那裏,關了很多很多年。


    或許,有時候遺忘也是一種幸運,可以不必像他這般,被痛苦瘋魔的迴憶所糾纏,經年累月,如同夢魘。


    朝兮坐在越野車裏,透過特殊改裝過的單向玻璃,見到了張起靈。


    時隔三十年之久。


    夕陽的暗紅色光影裏,張起靈的麵目無比清晰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相比雪山一別,張起靈總算胖迴來一些,不再那麽瘦骨嶙峋。他穿著連帽衛衣,背著一把古拙的黑色長刀,和黑瞎子一起走進了已經破舊廢棄的療養院。


    他們進去了很久,一直沒出來,通訊器裏也一直沒有消息。


    一直等到暮色四合,月掛中天,突然出現了一點變數。


    一個不速之客,也來到了療養院。


    朝兮認出那是吳邪。


    此前,看守吳山居的人曾報告說吳邪迴去了,但沒過兩天又離開了,不知去向。


    朝兮確實沒想到吳老狗寄予厚望的乖乖大孫子會這麽陰魂不散,竟然也尋到了這裏。


    他有點搞不懂吳邪的目的。


    就這麽一個柔柔弱弱的南方人,倒鬥界的生瓜蛋子,難不成也想學別人尋求長生?


    吳邪也進去了很久。


    沒有盡頭的等待總是令人心情煩躁。


    不知過了多久,療養院裏終於有了動靜,通訊器裏傳來打鬥的聲音,朝兮唿叫了幾聲,可黑瞎子那頭始終沒有迴複。


    不久,廢棄的大樓正門被用力踹開,有三個人影從大樓裏逃命一般衝出來,連滾帶爬,身後還跟著個高速移動的“生物”。


    等朝兮看清那東西的全貌,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禁婆!


    療養院裏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一聲令下,王蛇驅車過去,來不及過多思考,朝兮打開側門,衝著那怪物射了一記燃燒彈。


    禁婆怕火,燃燒彈一炸,它長長的頭發被燒得滋滋冒煙,發出可怕的哀鳴,在地上直打滾,無暇追擊。


    而那三人一逃出大門,就見到有車來接,不疑有他,立刻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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