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若安聞聲看過去,隻見茶攤老板已經拎著個大掃帚,往旁邊黑黢黢的草叢子裏揮舞著驅趕什麽了。


    光線太暗,被他驅趕的人跑得太快,程若安也沒有看清楚是什麽人。


    但聽那動靜,看來應該有好幾個。


    程若安心裏隱約覺得不太對勁,趕緊讓林氏手頭的事都別做了,把幾個小孩子都看好最要緊。


    林氏幹活麻利,一般也是家裏人指揮她幹什麽她就幹什麽。


    但照顧小孩兒的活兒,大嫂二嫂從來不讓她做。


    因為夏氏和李氏都覺得她是個生不出兒子的,平時又悶著不說話,總怕她心裏嫉妒,對著他們兩房的寶貝兒子做什麽。


    以前在村裏,林氏是不被允許臨時靠近大牛大虎,二栓二柱他們的。


    這會兒林氏聽了女菩薩,不,三嫂的話,有些為難的問了句:“我可以不管那幾個大的嗎?我害怕他們娘……”、


    程若安哽住。


    她也知道這個家裏,夏氏李氏那兩個霸淩者的尿性,所以就點點頭。


    “那你去找婆母,把幾個小的都帶一起看好。”


    這會兒茶攤老板也迴來了,他把掃帚放迴原位,嘴裏就沒聽過罵罵咧咧。


    “這山坳子裏的流民些,怕是要落草為寇了,一天天做事的越發沒個顧忌了。”


    “什麽山坳子流民?”程若安耳朵豎了起來,從兜裏,實際上是從空間的桌子上,抓了把糖塊兒給茶攤老板。


    是感謝他幫忙趕走人,也是準備一起說八卦的標準起手動作。


    茶攤老板知道她是個大方的,也就不推脫,接下她的那些看起來古怪的糖,拿油紙包著吃。


    一股濃鬱的奶香味在他唇齒間綻放開,整個人都陶醉了,他吃了一塊就給包好了塞懷裏去了。


    準備帶迴家給家裏的兒孫們嚐嚐這好東西。


    程若安隻覺得正常。


    別說物資匱乏的古代人了,就連連現代人也沒幾個能抵擋住大白兔奶糖的魅力。


    茶攤老板指著茶館背後,剛剛那些人逃走的方向:“從那小土坡上去,往野林子裏走個七八裏,看到幹涸的小河溝,順著繼續再往裏走,就能到那個山坳子了。


    之前那個山坳子出過土匪,但迴瀾縣城的官兵去剿過兩次匪,就沒再見過那些土匪了。


    去年漢中那邊大旱,有很多流民過來,但迴瀾城沒開門,那上千的流民就全都躲進山坳子裏去了。


    你們不去前頭我們村子借宿是對的,我們村子極度排外,從不讓外人進村,而且……總之不如在這荒郊野外湊合一夜。


    畢竟在這外麵,你們隻需要注意那些流民來偷孩子。”


    程若安:?


    村子裏還有貓膩?


    她控製不住八卦的心,又給茶攤老板拿了兩個小麵包:“我家大姐是做吃食生意的,這是她新研製的甜點,牛乳軟包,老板你嚐嚐,給點意見。”


    要意見是假,套話是真。


    茶攤老板眼前一亮,順手接過。


    程若安:“你方才說你們村子極度排外,又是怎麽迴事呢?老板你再和我嘮嘮唄。”


    恰好,這時候茶攤老板娘架著騾車過來了,“程娘子,那爐灶你家用完了,就幫我放那大樹下就是。”


    “好。”


    程若安看她那車板上,整整齊齊碼放著這個茶攤的桌椅板凳和鍋碗瓢盆。


    茶攤是流動的,夫妻兩人是有輛騾子車,平時開店用的爐灶、桌椅板凳都是收攤了帶走,出攤時再拉來。


    之前一家人決定就在野外搭棚子時,程若安就給茶攤老板塞了五十文,說等他們收攤了,借用他們的爐子燒水。


    這茶攤夫妻就沒打**走。


    “老錢你和程娘子聊什麽呢?”


    “沒什麽,我提醒她注意山坳子的流民呢,那些人快走到窮兇極惡的地步了。”


    老板娘一聽,也點頭:“就是啊之前他們下山來找吃的、用的,還都知道避著人,現在一天天的,就貓在陰暗處就盯著那些落單的人看。


    誰知道那些落單的人,走過了我們茶攤之後,遇到些什麽事了?


    唉,都怪這世道,好好的逼得人背井離鄉當流民。”


    說完她又想起,程若安他們一行人也是趕路逃難的,隻覺自己失言,不好意思的對著程若安笑了笑。


    程若安倒沒覺得被冒犯。


    他們和那些沒開路引就匆忙逃難的人完全不一樣,他們手續齊全的上路,隻要到了路引上的目的地,就能安家了,就算久久不能落戶,那官府也不能驅逐他們,這是出發地和接收地官員之間的事,不能牽扯老百姓。


    至少明麵上不能。


    老板娘一來,錢老板就不和程若安說村裏的事了,程若安隻是暗戳戳在心裏記了下,迴瀾縣城外的黃水村。


    按照她多年看小說的經驗,這種極度排外的村子,搞不好就是在悶聲發大財。


    說不定村子後山有什麽煤礦、銀礦的。


    雖然他們不去,但先記下來。


    古代之所以這麽艱難,就是因為信息閉塞,正好他們逃難要走一路的,能收集到信息,管它是什麽,先記下來再說。


    茶攤夫妻夾著騾車離開後,程若安就去跟司少珩說了山坳流民的事兒。


    司少珩他們一直在忙著搭棚子,和剛剛小孩兒們玩的位置,中間隔著之前茶攤那麽大,所以他們都沒有發現程若安這邊發生了什麽。


    程若安:“雖然人已經被茶攤老板兇走了,但是我覺得晚上得安排守夜,天一亮我們就走,免得真有人來搶孩子。”


    司少珩點點頭:“隻能這樣。我們現在沒辦法挪位置,按照錢老板說的那些,黃水村我們萬萬去不得。就一晚上,都警醒些。


    棚子馬上搭好,也別按家按戶分棚子睡了。


    小孩兒和婦女們睡中間這個大棚子,兩邊的讓有男丁們去睡,這樣就算守夜的人沒注意到有人摸過來,男丁們也是道防線。”


    程若安點點頭,“行,晚上讓司心和念念睡我和我娘中間,你安排下半夜讓姐夫守夜,他會打獵,身手好一點。”


    下半夜的時候,人都是最容易鬆懈和打瞌睡的,馬虎不得。


    可讓程若安沒想到的是,根本就還沒到下半夜,就已經出事了。


    亥時末,一陣夾雜著古怪味道的風吹進幾個草棚裏,所有人都睡得更沉了。


    守夜的夏守財直接兩眼一黑就倒下了。


    司大郎也感覺渾身發軟,眼皮越來越重,他看到幾個人影,在他們的草棚子裏抱走孩子……


    他在暈倒前,艱難地喊了一句,“大家醒醒……有……有人搶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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