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秀行進的腳步,戛然而止,整個人如時間停止流動了一般,一動不動愣在那裏。


    過了好一會,三秀不顧形象蹲在地上哈哈大笑起來。


    她被武陵這話給徹底逗笑了。


    於東然自從脫離走馬幫後,性情大變,在三秀麵前,無論是做事還是說話,都是小心翼翼,十分拘謹,生怕惹怒三秀,然後離開自己。


    這十年來,於東然白天出去打獵打魚,拿去換些吃的,而晚上迴到家裏,就被三秀用長夜迷香迷到,在夢中沉迷現實的幻想。


    三秀借助於東然弄吃的,而三秀則用長夜迷香滿足於東然的幻想,兩人的生活,可謂是平淡如水。


    什麽甜言蜜語,什麽幽默的笑話,三秀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聽過了。


    但凡於東然說話風趣一些,三秀如今也不至於對他如此薄情,人倒地上了,都不看一眼。


    “聽小弟這麽一說,我對小弟不是女兒身,也蠻可惜。”


    一番歡笑過之後,三秀起身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下去,隨後取了一件長袍披在身上。


    三秀迴坐桌前,笑說道:“就不再逗小弟你了。以免再逗下去,你要把姐姐笑死。小弟這趟來倒懸山,不單止為了帶姐姐迴去吧?不知有什麽任務,需不需要姐姐幫忙?”


    見三秀披上長袍掩蓋了那傲人的身材,武陵拂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他還是第一次與人說話,感到這麽大的壓力。


    武陵走迴桌前,把十三年放迴劍匣中,然後在三秀對麵坐下。


    從三秀的話來看,顯然和武雀幾人一樣,是外麵世界的人。


    這點倒讓武陵感到好些許意外。


    同時也對倒懸山到底有多少外麵世界的人而有了好奇。他這才出門幾天,才走了不過五百裏路,就遇到了好幾個了。照這遇到的機率下去,走到倒懸山,起碼能遇到上百個。


    這也提醒著武陵,以後要多加小心。


    就他遇到的外麵世界的人來看,沒有一個是好對付的。


    有些可惜的事,他與三秀之間不是正常的關係,沒辦法向三秀問有關倒懸山上的事。


    武陵正襟危坐,說道:“姐姐的好意,小弟心領了。小弟此次出來,除了為姐姐解開鏈鎖這事,暫時還沒有接到什麽任務。”


    三秀不由一愣,按理說每一個出師的人,洛神宮都會派發一個需要數十年之久才能完成的任務,不應該有隻是來解開她鏈鎖那麽簡單的任務。


    不過想到倒懸山上,有著洛神宮的叛徒與死對頭在那,在沒有傳送符之類能直接離開的東西,想要從倒懸山離開,好像也不是那麽的容易,三秀也沒在此事多想。


    再者也沒有誰傻到把自己的任務告訴別人。


    三秀遲疑了一下,問道:“不知小弟師從哪位長老。”


    武陵含糊說道:“因為是師兄代師收徒,所以我也不清楚我師傅是誰。不滿姐姐,我甚至連師兄叫啥名啥,還有師父是誰,什麽根底都不知道。師兄讓我幫姐姐解開鏈鎖,然後走出倒懸山,通過這個考驗,才帶我迴山。說是要等我磕過頭拜了師之後,才告訴我一切。”


    武陵的這個迴答,出乎了三秀的意外,讓三秀陷入了沉思。


    代師收徒。


    如果武陵所說是真,那武陵在洛神宮的輩分,比她還要高。


    這樣的話,與武陵有洛神劍的劍鞘,便可以連在一起了。指定是武陵做了一件對洛神宮有極大好處的事,然後被某位長老看到了,於是代師收徒,並授予洛神劍。


    三秀說道:“這麽說,小弟也沒有離開倒懸山的傳送符,隻能去登倒懸山離開,那小弟可有對付倒懸山上那些叛變洛神宮的叛變者與敵對者?”


    “原來三秀背後勢力的名字叫洛神宮。”


    武陵嘴邊挑起一抹不明顯的笑容,但臉上卻裝作什麽都不知道,說道:“倒懸山上還有洛神宮的叛變者和敵對者?”


    三秀神色微微失落,說道:“豈止有,而且還不少!”


    若非倒懸山上的洛神宮叛變者知道她的相貌,她早就離開了倒懸山。


    哪用為了尋找易容之法,接近於東然,並且落得這個下場。關鍵是於東然的易容之法,隻是貼一層麵皮,根本無法抵擋神識的查看。


    三秀無奈歎道:“若沒有能應對他們的方法之前,我勸小弟還是不要去登倒懸山。”


    “看來和自己所想一樣,倒懸山上一樣有著不少外來者。”


    武陵心裏暗自把這事記下,他武向陽,很有可能就是因為這些人而瘋去的。


    武陵笑道:“姐姐不必歎氣,車到山前必有路,不就是有一群山匪等著我們,大不了咱們多找幾個人,一起登山不就得了?”


    三秀搖頭說道:“小弟這就有所不知了,倒懸山上能使用一小部分靈力,但無論誰,剛上去的時候,都處於空靈狀態,需要重新才能獲得靈力,所以壓根不是他們的對手。除非我們擁有者靈石,在倒懸山下,吸納靈石中的靈氣轉化為靈力,才能對付他們,不然再多的人也沒有用。”


    三秀的話,聽得武陵有些懵,“靈力,靈石,靈氣?”


    這些東西是什麽,他根本不知道是什麽。


    雖說如此,不過武陵卻明白這話的關鍵點,那就是在有無靈石這東西上。


    武陵猶豫起來,要不要問三秀這三樣東西具體是什麽。但如果問了,很有可能會暴露他的身份。


    想了想,武陵最終放棄了這個貿然的想法,改口說道:“不知姐姐知不知道哪裏有靈石,我去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弄到。”


    三秀起身,在床邊的櫃子裏取出一個盒子,說道:“入山的時候,大家的靈戒都被收去,而倒懸山的靈脈,據說已經被人砍斷,再者這數千年來,倒懸山內到處都被人搜索過無數次,想要找到靈石,隻能靠運氣。”


    三秀打開手上的盒子。


    靈石是品質最低的劣質靈石,連低階靈石都算不上。


    這也就是在倒懸山山這種空靈之地,要是在外麵,像這種品質低下的劣質靈石,估計掉地上都沒有人撿。


    武陵順眼看去,隻見盒子裏麵靜放著三塊拇指大的藍色透明精石。


    武陵心裏好奇,“這就是靈石?”


    他手上的靈戒中,可有著不少,估摸著有上千塊,而且個頭比這三塊大了不少,並且還有著其它顏色的。


    三秀胸口起伏,歎著氣說道:“我在倒懸山這麽久,也就隻找到三塊。就這點數量,能提供的靈力,微乎其微。溫養經脈都不夠,更別談拿來使用術法了。”


    武陵微笑說道:“找靈石這事便交給我吧。”


    這事對別人而言難如登天,但對他而言卻是舉手之勞般簡單。


    隨後武陵想到了長夜迷香的事,問道:“對了姐姐,除了你,誰身上還有長夜迷香?”


    三秀好奇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武陵把收到的那封帶著長夜迷香香味的暗信取出,遞給三秀,“姐姐聞聞,這是不是長夜迷香的香味?”


    三秀接過布條,看了一眼布條上的字。


    見上麵寫的內容,並不是她關心的東西,便沒有去在意,雙指夾著布條拿到鼻前輕輕嗅了嗅。


    這一聞,還真是長夜迷香的味道。


    三秀的秀媚微蹙,抬起頭看向武陵,說道:“小弟你這布條哪裏來的?”


    武陵如實說道:“今天有人截了我的遊鷹,通過遊鷹給我傳了這麽個消息。剛開始我還以為是姐姐你傳給我的,不過看了姐姐窗台寫的字,我才知道不是。所以如今我也好奇,是誰給我傳了這麽一個消息。”


    三秀說道:“長夜迷香的配方,我是在宮裏藏書閣的一本殘籍上看到的,除了我與看守藏書閣的長老應該沒多少人知道。而且長夜迷香,已經經過我的改進,應該不會有人能配出與我使用的長夜迷香同一種味道。”


    武陵單手抱著膀子,另一隻手托著下巴,沉思起來。


    如果暗信上的長夜迷香的香味不是來自三秀,這意味著,在泗水城布局等著他過去的人,很有可能是來自洛神宮。


    隨著武陵的沉思,屋裏變得安靜起來,兩人的鼻息清晰可聞。


    三秀問道:“不知道小弟有什麽想法。”


    武陵想了想,說道:“泗水城應該有咱們洛神宮的人,隻不過此人似乎對我有什麽意見,欲布局置我於不利。”


    武陵臉上看起來沒什麽變化,心裏那是一個哭笑不得。


    他這才剛剛裝一下洛神宮的人,都還不是洛神宮的人,卻莫名多了一個來自洛神宮的敵對者。


    三秀神色變得凝重起來,“莫非是洛神宮的叛變者下山而來?”


    之前她找到封靈禁體的破解之法後,便奉命帶人來到倒懸山。


    等她把人安排好後,曾打算登倒懸山離開,卻被洛神宮的叛變者認出。因為對方擁有靈力,她無奈之下隻能迴頭逃下山。


    三秀懷疑叛變者,是不是知道她找到了解開封靈禁體的方法,所以下山來找她。


    武陵看出來三秀的擔憂,笑道:“姐姐別擔心,這人應該是衝我來的。”


    三秀說道:“你小子可認真點對待這事。這人很有可能是叛變者,你別小瞧了那些叛變者,他們在倒懸山上呆過了一段時間,多半會借助山上能吸納靈氣轉化為靈力這點,製造了一些爆符與符劍之類的東西。”


    “多謝姐姐告知。”


    武陵暗自把這事記下,說道:“因為小弟打算去一趟雨國天幕山的緣故,所以無法徑直去倒懸山,不知姐姐接下來有什麽想法,是自己去倒懸山下等小弟,還是與小弟一起先去了雨國天幕山,再去倒懸山?”


    三秀猶豫了一下,說道:“我還有著一些事要處理,所以無法與小弟同行,咱們到時候倒懸山腳見吧!”


    武陵巴不得如此。


    如果與三秀一起上路,且不說暴不暴露他不是洛神宮之人的問題。


    就三秀這動不動使用美人計,淨說些讓人想入非非的話的性子,有他難受的。


    當然,如果是一起登倒懸山,那就另說了。


    畢竟他對倒懸山上有什麽,一無所知,而三秀是外麵世界來的人,對倒懸山多少比他要熟悉。


    有她帶路,至少能少走些彎路。


    武陵說道:“既然如此,那小弟便先告辭了,小弟還需要去找個地方借宿一晚。”


    三秀笑說道:“其實小弟大可留下來住在姐姐這,姐姐並不介意。”


    武陵拿住劍匣,趕緊起身,說道:“夜色已晚,小弟就不打擾姐姐了。”


    說完,武陵趕緊向門口而去。


    隻是走到門口的時候,看著還在地上躺著的鞠鏡月三人,武陵停下來腳步。


    三秀打趣笑道:“怎麽,小弟反悔了?”


    武陵迴過身,說道:“不知姐姐有沒有解藥,可以讓他們先醒來?”


    鞠鏡月與周一,武陵還好弄走。


    但屠山這大塊頭,就他一個人,武陵實在想不到辦法來把屠山帶走。


    三秀丟給武陵一節小竹筒,說道:“隻要放在他們鼻子前,讓他們聞聞就好了!”


    武陵接過小竹筒,說道:“那便多謝姐姐了!”


    走出屋門,武陵低頭看了一眼於東然,感情這家夥,這十年來,一直被三秀玩弄於股掌之間,陶醉與長夜迷香的美夢中。


    武陵心裏沒有取笑於東然的想法,有的隻是歎息,


    這世間,唯有癡情人,不容他人取笑。


    武陵並沒多管閑事幫於東然解去長夜迷香的藥性,他與三秀的交情,可不像姐弟這稱唿表現得那麽親切,都是建立在彼此都有對方有利可圖的東西這點上,一旦這東西的價值超過了底線,那這交情便一觸即破。


    武陵來到周一身前,把竹筒打開,放在周一鼻子前,讓對方聞了聞。


    沒一會周一就睜開了眼,迷糊說道:“麒麟大哥,我這是怎麽了?”


    武陵說道:“隻是中了迷藥,並沒有什麽大礙,你先起來吧!”


    接下來武陵如法炮製,把竹筒給屠山與鞠鏡月聞了聞,結果並沒有什麽意外,兩人也醒了過來。


    隻是相比周一和屠山,反應過來的鞠鏡月氣唿唿道:“是不是那個妖女下的迷藥?不行,此事不能就這麽算了。”


    鞠鏡月越想越氣不過,顧不得拍去身上的塵土,拿著水中月,就要去武陵找三秀算賬。


    “鏡月公主,這隻是誤會一場。”


    武陵趕緊拉住這位脾氣不太好的公主殿下。


    鞠鏡月雖然功夫不錯,但哪能是三秀這些外麵世界來得人的對手。


    三秀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出現在屋門口,微微欠身,笑盈盈說道:“剛剛都是姐姐的錯,在這還請鏡月妹子見諒。”


    鞠鏡月這才停下腳步,見武陵目光都在三秀那,甩開武陵拉著的手,冷哼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丟下一句便氣衝衝走出院子。


    三秀見此並沒有多說什麽,而是朝武陵問道:“不知小弟選擇哪個登山口登倒懸山,大概什麽時候能到?”


    武陵如實說道:“從最近的魚龍嘴登山口,不出意外的話,兩個月後,我應該能到那。”


    三秀說道:“那兩個月後,我便在魚龍嘴等候小弟了。”


    武陵點頭說道:“那我們兩個月後見,小弟先行告辭。”


    從三秀家的院子出來,武陵便感受到一股鄙夷的目光。牽著馬站在門口鞠鏡月,鄙夷說道:“我們才昏迷一會,就小弟小弟叫上了,果然男人都沒有一個好東西!”


    武陵先是愕然,隨後張了張嘴,想要解釋點什麽。


    但想了想,好像沒什麽必要,畢竟他與鞠鏡月的關係,也與三秀差不多,於是閉上了嘴。


    而這一幕落在鞠鏡月眼中,卻十分的不舒服,冷哼道:“果真沒有一個好東西。”


    幾人沒走一會,徐山正好挑著燈籠趕了過來。


    徐山說道:“公子,借宿的地方已經找到。”


    武陵點頭說道:“辛苦徐大哥了,我們過去吧!”


    走出三秀家一段路後,周一問道:“麒麟大哥,你去了天幕山論劍大會後,是要去登倒懸山?”


    武陵說道:“沒錯!”


    周一心情失落說道:“那麒麟大哥應該知道吧?”


    武陵抬頭望著星辰璀璨的夜空,說道:“自然知道,不過周小弟,你也不用擔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我未來的路就在倒懸山上。誰的未來不是曲曲折折,充滿著危險與未知。與其杞人憂天,不如努力提升自己,然後去迎接挑戰。”


    周一撓了撓光溜溜的腦袋,心情跟著好了起來,“麒麟大哥所說是極。可惜我家人不允許,不然我也與麒麟大哥一起去倒懸山。”


    武陵笑道:“那可使不得。你應該去尋找你的路,去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不是覺得好玩,就盲目跟隨我。”


    幾人有說有笑走進燈火闌珊的村子。


    同一時間,在數千裏之外燈火璀璨的趙國皇宮,一女子在燈光下認真批閱著奏折。


    有侍女小心上前,輕聲說道:“殿下,前方來信。”


    女子的目光都在奏折上,平淡迴了句,“不是說,沒有緊要的事,不要打擾朕嗎?”


    侍女說道:“是死侍甲的來信,關於殿下未婚夫,武陵殿下的消息。”


    聽到這,趙風雅才放下手中的奏折,“遞過來吧!”


    趙風雅舒展了一下身子,輕輕打開來信。


    信上麵記載了武陵這幾天經曆的一切,當看到扶風鎮出現惡龍的時候,趙風雅秀媚微動。見武陵平安無事離開扶風鎮後,趙風雅的秀媚才舒展而開。


    趙風雅對自己臉上神情的變化毫無察覺。


    信的最後說到了武陵在墨河上放花燈這事。


    知道武陵在花燈上寫的是:愛是天長地久情,不與蜉蝣爭朝暮,不與落日近黃昏。


    趙風雅嘴邊挑起一抹笑容,搖頭自語道:“還真是個書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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