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還有一日行程便到達北定王府,便也不趕路,停下休整。


    正準備尋個地用膳時,銅雀來稟報,北定王妃親自前來迎接。


    聽到消息時,林清綰心裏暗歎,這個女人可不簡單。與楚夫晏對視一眼,她立刻吩咐銅雀道,“速速迎接,莫要怠慢了。”


    看著手腳麻利的整理自己儀容的林清綰,楚夫晏不禁低笑出聲,“綰綰,別急,左右人已經到了,耽擱一刻也不礙事的。”


    笑歸笑,楚夫晏還是幫忙著整理。他們是過來看望人的,又不是托人辦事,沒必要那麽多的講究。


    奈何林清綰強調道,“畢竟北定王妃是拓拔公主,有些東西還是得注意。”


    待二人下了馬車,在外等候的拓拔鈺立刻翻身下馬,急忙走上前來,與二人噓寒問暖。“感謝二位前來看望,遠道而來,本王妃有失遠迎。還望二位見諒。”


    “王妃不怪罪我們打擾才好呢。”林清綰不失禮節地迴應著。


    寒暄幾句,一行人上了馬車繼續行了一段路,最終在一家上好的酒樓入住。


    剛才那些統統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待沒了旁人,拓拔鈺也就安耐不住了。


    完全不顧及楚夫晏在場,雙手抓著林清綰,著急的問道,“我夫君他現如今可還好?”


    林清綰手裏感受著那清晰的力道,她心裏知曉拓拔鈺的愁苦。一邊拍著拓拔鈺的手背,一邊安慰著說道,“別急,慢慢說。”


    在對上林清綰投來的視線時,楚夫晏何等聰明,隨便找個借口便出去了。


    房門應聲和上,此刻,房間內就隻剩下她們二人。


    沒了旁人在,一時間,拓拔鈺的眼圈止不住的泛紅。聲音哽咽地向林清綰懺悔地說著,“清綰,我對不起你們。我身為北定王的王妃,卻無能為力。我夫君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然而我竟然後知後覺,更是絲毫沒用。”


    說著說著,拓拔鈺的聲音更加低沉,眼睛一眨,淚珠便衝出了眼眶,順著臉頰滑落,最終滾落在衣襟上,消失在那朵刺繡花蕊裏。


    作為一個女人,林清綰對於拓拔鈺此刻的那是深有同感。兩世為人,見慣了達官顯貴,她深知拓拔鈺此刻內心的痛苦。


    作為遠嫁而來的和親公主,夫君出了這種事情,身為外族的她更加難有立身之地了。可是,林清綰自己也無能為力,她並沒有能力幫助拓拔鈺什麽。有的也隻是言語之上的安慰罷了。


    “不要太難過。日子還是要過的。”簡單說了兩句,林清綰自己都覺得假,說了就像白說一樣。道理誰都懂,可是輪到自己深陷其中,一切都不是那麽簡單的。


    想了想,林清綰繼續說道,“放心,你是拓拔的公主,即使呂顯被定罪後永無翻身之日,皇上也不會拿你怎樣的。”


    兩國交戰,無論是誰,都不想看到。不說生靈塗炭,更多的是不想勞民傷財。上位者放在眼裏的從來就隻有自己,關乎自己的名譽和利益。其餘的統統都可以放在一邊。無關緊要之事,也就沒必要過多的煩憂打理。


    聽了林清綰這麽一說,拓拔鈺心裏更是難受。林清綰說的,她怎麽會不知道。


    從小就被非同一般的教育,作為公主,自幼便是知曉太多關乎國家榮辱之事。


    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更加的難受。“清綰,我……”


    說道後麵,拓拔鈺更加的止不住流淚。抱住林清綰低聲痛哭。


    見狀,林清綰抬手撫上拓拔鈺的背部,輕輕順著安撫。入手的感覺,讓林清綰更加心疼。背脊僵硬,冰涼,不知是這邊飲食水土不服所致,還是因為得知了呂顯之事而吃不下睡不好所致。


    “我們來之前,皇上還沒有給呂顯下罪召,隻是控製了他的行走範圍。”林清綰說完自己都覺得這樣的說辭能算是安慰嗎。說白了,也就是呂顯被東嘉帝軟禁了。


    誰都無法揣測東嘉帝是怎麽想的,畢竟呂顯不僅是北定王,還是當今四皇子。


    無論犯了什麽錯,呂顯畢竟是東嘉帝的親生兒子。該怎麽判處,旁人可幹涉不得。


    哭了一會,拓拔鈺端著林清綰遞來的茶杯,一口一口地喝著水,慢慢順著氣。


    林清綰拿手帕替拓拔鈺輕輕擦拭她臉頰上的淚水。並未再多說什麽。她知道,拓拔鈺身為公主,與那些個小家碧玉可不一樣。拓拔鈺需要的不是什麽安慰,隻是痛哭一場就好。發泄過後,她會好起來的。


    手裏握著青色茶杯,拓拔鈺心裏不禁又多想了一些,抬眸盯著林清綰,一字一句,輕輕地問道,“他可會死?”


    他可會死?


    簡簡單單四個字,一句話。卻道出了一位妻子對夫君諸多的掛念和思念。


    不用多問,林清綰自然清楚拓拔鈺口中的“他”是誰。


    拿著手帕的手稍微停頓了一下,遂又繼續擦拭。林清綰不想欺騙拓拔鈺,她沒有過多思考,便脫口而出,如實相告,“是。”


    隻輕輕一個字應了拓拔鈺。在林清綰的猜測裏,本以為拓拔鈺聽到這樣的肯定答複時會激動,會難受,會瘋魔,會受不了。


    但是,這些狀況,拓拔鈺都沒有。


    她隻是呆愣了一會,隨即便拿了林清綰手裏的手帕,自己輕輕擦拭了眼角快要溢出來的淚水。


    看著拓拔鈺這副模樣,林清綰有些微微吃驚,看來是她低估了拓拔鈺的承受能力。這個女人真的一點都不簡單。外族在馬背上長大的女人真的一點都不容小覷。


    一時間,屋內陷入沉默。隻有二人微弱的唿吸聲。


    良久,林清綰出聲打破壓著人喘息難受的沉默,“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唯獨你不遠萬裏前來看望我。謝謝你,清綰。”拓拔鈺強裝鎮定,發生這樣的事情,她內心一清二楚。


    有些避之不及,有些人落井下石。能像林清綰這樣的實數不多。她是真的感激不盡。


    “不礙事,再言謝就生分了。”林清綰從拓拔鈺的麵色上看到了不一般的神態。


    想了想,拓拔鈺繼續說道,“我也就不留你們了,明日我一早我便迴王府,坐等後續。走一步是一步了。”


    “好。”對於拓拔鈺的決定,林清綰不會過多幹涉。這是人家的家事,她們會自己處理的。她無需擔心,既然看都看望過了,這裏也就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那明日一早,我讓阿晏他安排護送你迴去。雖然這裏離王府不遠,現在是多事之秋,一切都還是小心為妙。”


    “嗯。”對於林清綰千裏迢迢前來探望,到了自己的地盤上,身為主人的她,卻不能好好盡地主之誼。對此,拓拔鈺內心很不是滋味。


    奈何,呂顯如此,現在連帶著她也變成了燙手山芋。為了林清綰好,自然是不能把她們請進王府好好款待了。


    看著又沉默不語的拓拔鈺,林清綰心裏不知不覺也跟著心絞痛一般。經過剛才的一番談話,林清綰不難察覺出拓拔鈺對呂顯是有感情的,怕隻深不淺。


    而且,時刻關注著拓拔鈺的神情,林清綰更是替她痛惜。呂顯分明是背叛了拓拔鈺,可是這個女人很強大,雖然臉上難以遮掩被背叛了的痛楚。奈何她哭過一次後便一直強忍著心底深處的情緒。


    林清綰不禁又把握著拓拔鈺雙手的手加了幾分力度,似乎是想傳遞一種安撫的力量。


    想了想,林清綰再次說道,“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盡管直說,可別把我當做外人。我會想辦法派人把你從北定帶迴京城的。”


    末了,最後一句話,林清綰的語氣有加些重了。


    誰都知道,被封王的皇子,沒有皇上的召見是不可以擅自離開封地的。更何況是拓拔鈺現如今這種情況。


    拓拔鈺自然是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的,但是既然林清綰能這麽說,那這份情義定然是不輕的。


    “清綰,你這樣讓我如何是好啊。”拓拔鈺內心感動,卻無法報答林清綰作勢就想跪拜下去。


    見狀,林清綰眼疾手快地攔住了拓拔鈺,“你放心,我林清綰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


    “我拓拔鈺定不會忘記林清綰今日這份恩情的。”拓拔鈺說這句話的氣勢猶如發誓一般。


    時間也不早了,兩人也並未多聊。林清綰離開之前,囑咐下人好生伺候著,也就迴屋準備休息了。


    早早離開的楚夫晏看著閑書一直在等著林清綰。“綰綰,可還順利?”


    被楚夫晏拉著手坐下的林清綰似乎是放鬆後脫力一般,一時間感覺軟綿綿的。順勢就靠倒在他的懷裏。感受這個男人帶給自己那種獨一無二的奇妙的感覺。“她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厲害。”果然不是一般的女人。


    “嗯。”楚夫晏笑而不語,隻是輕輕的揉捏著林清綰的手指。


    兩人簡單的把事情說了說,確定了第二天的行程後,夫妻二人相擁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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