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玉止所說,擅闖朝堂乃是大大罪,更何況林清綰乃是女子,侍衛雖一時被兩人給震住,但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為兩人放行,至多會進去通報。


    女子上殿為夫喊冤,如此荒唐之事聞所未聞,東嘉帝一定不會在此時召見林清綰,最大的可能便是將她打入死牢,如此一來林清綰隻能為楚家的人陪葬,手中的證據也成了廢物。


    即便東嘉帝稍有惻隱,願意召見林清綰,那呂顯還在殿上,他一定會百般阻撓,所以無論如何,最終的結果都隻有一個,那就是林清綰以擅闖大殿的罪名被打入死牢。


    所以林清綰一開始就沒想過按規矩辦事,剛在跪在殿外也不過是迷惑侍衛的障眼法,皇宮的侍衛個個身手不俗,隻憑她與玉止,硬闖根本毫無勝算。


    兩人迅速從眼前而過,侍衛瞬間迴神,與身邊一同,立即追上去,但是他們仍舊晚了一步,因為林清綰與玉止已經進入大殿。


    戶部的以為官員正在稟報今天賑災一事,聽到喧嘩聲,不由轉身看去,就見林清綰衣著不整,發絲散亂衝進殿來,身後還跟著幾名侍衛與玉止,活像是菜市場上被官兵追打的小偷。


    文武百官,凡是站在這大殿之中的,有一個算一個,都被眼前的場景驚掉了下巴,一時間連斥責的話都說不出來。


    而高位上的東嘉帝,更是直接黑了臉,他一國之君議事的大殿,卻被一個女子擅闖,更可笑的是殿外的侍衛竟然連人都攔不住,直接追到了殿上來,這簡直是開國以來最大的笑話!


    幾名侍衛見追進了殿內,立時反應過來,紛紛跪下請罪,“此女擅闖大殿,卑職等一時不察,還望陛下恕罪。”


    東嘉帝卻連一個眼神都沒給這些人,他直直盯著最先進殿的女子,陰狠的目光中已經泛出殺意,膽敢擅闖大殿,把他這一國之君的臉踩在腳底下,無論今日殿上的人是誰,他都要他不得好死!


    他要所有人明白,他九五之尊,威嚴絕不容冒犯,而冒犯者,必要付出世間最慘重的代價。


    不止東嘉帝目光放在林清綰身上,滿朝文武都一眼不眨地盯著她,萬分好奇地想要看看,究竟是哪家的女子,如此大的單子,竟然敢擅闖大殿,冒犯君王,真真是老壽星上吊,不想活了。


    察覺到眾人匯集在她身上的目光,林清綰穩了穩心神,端正跪下,抬頭對東嘉帝道,“臣婦楚林氏拜見陛下,臣婦夫君蒙難,含冤莫白,今尋到證據,特上殿喊冤,請陛下做主!”


    她跪得端端正正,聲音亦是響亮清晰,此話一出,眾人都眼中皆劃過明了,原來是楚夫宴的夫人,要為楚家之事喊冤。


    明了之餘眾人又忍不住感歎,如此膽識,當真是巾幗不讓須眉,不過感慨歸感慨,眾人對林清綰最多的還是同情,如此一個有膽識的女子,馬上就要被打入死牢了。


    有人同情,自然也有人幸災樂禍,尤其是韋氏的人,都暗暗得意,楚家父子原本就已是死罪,如今林清綰再鬧出這一出,惹怒了陛下,楚家此次,再也翻牌的希望了。


    林清綰道明身份後,東嘉帝更是惱怒,楚家父子罪不可赦,不想連楚家女眷都如此大逆不道,然而他還未開口嗬斥,便被林清綰搶先。


    “皇四子北定王呂顯,瀆職貪腐,弄權謀私,縱容下屬魚肉百姓,殘害無辜,為一己私利戕害朝廷命官,罪行累累,重不可赦,我楚氏一門因此獲罪,今攜物證麵君,請陛下聖裁!”


    她字字鏗鏘,滿麵凜然,背脊筆直望向東嘉帝,讓人生不出任何褻瀆的想法,潛意識裏已經不知不覺信了林清綰的話。


    擅闖大殿是百死莫贖的罪名,如果不是真的有冤情,誰又會冒天下之大不韙,用自己的性命來做賭注呢?


    原本的話停在唇邊,東嘉帝的惱怒漸漸轉為震驚,他看著跪在殿上的林清綰,目光變得更加陰沉,已經看不出是在為林清綰的所作所為發怒,還是在為旅行愛你的罪行氣惱,又或者兩者皆有。


    文武百官更是如遭雷擊,個個麵露驚駭,仿佛是不相信這女子如此大膽竟然敢構陷皇子,又仿佛是不相信呂顯會犯下如此多的罪行。


    而此時最難受的人,莫過於呂顯,他站在群臣之首,陰狠地盯著跪在地上的林清綰,隻能不能把她碎屍萬段。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個女人膽子如此之大,竟然敢鬧上朝堂,更沒有想到,林清綰還找到了證據,想到派出去的那些人,呂顯不禁暗罵廢物,心裏又急又惱,惱的是手下無能讓林清綰尋到證據,急的是此事鬧在人前,文武百官皆在,他又該如何收場。


    呂顯已經迴過神來,他捏了捏拳頭,然後跨出一步,在林清綰之前跪下,滿麵委屈,“兒臣自幼受父皇教導,一言一行皆不敢有違父皇聖意,時時以父皇與百姓為先,太傅之言亦從未敢忘,今日楚府獲罪,楚夫人憂心夫君,兒臣十分同情,但兒臣從未做過之事被人如此汙蔑,還望父皇明鑒,為兒臣做主!”


    呂顯的又是一道驚雷,把群臣都拉迴現實中,眾人望著跪在大殿中央的兩人,心中不免開始計較,這兩人究竟哪一個無辜,哪一個偽證構陷。


    東嘉帝雖對林清綰惱怒,但此時朝堂之上,百官之前,他還要端著所謂的帝王氣度,林清綰上殿縱有諸多不是,但終究是為夫君,其情可憫,他若是直接開口嗬斥,倒顯得他這一國之君無容人之量。


    得到了權力與地位,便也不願落下名聲,這大概是曆代帝王的通病,貪婪自私,無論做了什麽,人前都希望自己在百姓於眾臣心中,完美無瑕。


    如今呂顯跳出來喊冤,無論他這個兒子究竟做沒做過林清綰所說的那些事,此舉倒是給了他處置林清綰的理由,汙蔑皇子,構陷親王,這可是個不小的罪名。


    “大膽林氏,此乃朝堂重地,豈容你一個女子胡言,汙蔑皇子,構陷親王,你可知罪?”


    東嘉帝此話一出,呂顯立刻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父皇此刻心中是向著他的,畢竟如果林清綰拿出證據坐實了他的罪名,父皇臉上也無光,隻要父皇不給機會,林清綰便拿不出證據。


    今日之事雖然難堪,但隻有沒有坐實,即便傳出一兩句難聽的,也不會對他造成太大影響,而林氏汙蔑皇子,自然也是要殺頭的。


    林清綰對上東嘉帝的目光,毫無懼色,“迴陛下,臣婦所言句句屬實,北定王罪行累累,臣婦夫君亦是被其所冤,請陛下徹查此事,為臣婦一家做主!”


    今日跪在這裏,林清綰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自然也不會在乎什麽禮節法度,隻要有機會,她便恨不能把呂顯所有的罪行細細數出。


    東嘉帝被她堵了一次話,眼中已經泛起殺意,林清綰卻毫不在乎,他仰頭望著東嘉帝,將呂顯的罪名一一數出。


    林清綰之前隻是說了個大概,此刻細細數來,眾人隻覺心驚,一旁的呂顯更是聽得慌亂,因為林清綰所數之罪,樁樁件件皆是他所犯,竟沒有一條冤枉了他。


    眯眼看著語如連珠的林清綰,東嘉帝隻覺自己被一個女人連番堵了兩次話,帝王威嚴不在,顏麵不存,偏偏他還不能讓別人以為他與一介女流斤斤計較,東嘉帝此時隻後悔,沒有盡早除去林清綰。


    他本以為如今楚家父子是最大的絆腳石,如今看來,這個林清綰也一樣留不得,否則百年之後,後人會說他九五之尊,卻被一個女人掃了顏麵。


    林清綰高聲數完呂顯的罪名,嗓子已經喑啞幹澀,卻仍舊昂著頭高聲道,“北定王犯下如此大罪人神共憤,隻願陛下為百姓做主,為楚家一門做主!”


    東嘉帝此時卻已經無心顧忌呂顯是否冤枉,他此刻最想做的,便是除掉林清綰這個讓他顏麵掃地的女人。


    呂顯不知東嘉帝的想法,條條罪名壓在他身上,呂顯便如被逼急了跳牆的狗,紅著眼指責林清綰道,“毒婦,簡直胡言亂語血口噴人,你禍亂朝堂構陷皇子,其罪當誅!”


    林清綰卻不卑不亢看著他道,“臣婦之罪當誅,那敢問北定王,你的罪名又當如何?”


    “放肆!”呂顯被逼急,已然忘了東嘉帝的存在,指著林清綰吼道,“簡直不知所謂,身為女子不守婦道,卻擅闖朝堂,胡亂攀咬,為替你夫君脫罪構陷本王,如此目無法度,你以為這天下是姓林了嗎?”


    呂顯的話更是令東嘉帝惱怒不已,尤其是那句天下姓林,雖然呂顯明顯是被逼急,但是東嘉帝卻顧不了那麽多,立即道,“此女擾亂朝堂,打入地牢!”


    原本跪在大殿上不敢起來的侍衛立即起身,將林清綰團團圍住,之前他們把守不利,讓林清綰鑽了空子,此刻更不敢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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