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午間時候,呂顯受命前來覲見東嘉帝。


    本來東嘉帝在早些時候就派人來叫過他一遍的,隻是那時他還在為林靜怡的事情心煩,就隨手將那人攆了迴去。


    自古以來皇帝身邊辦事的沒有哪個是心胸豁達的,無非就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足夠那些人添油加醋的在皇帝耳邊吹風,為此還讓不少才華橫溢之士感歎遇人不淑。


    呂顯當然知道皇帝為什麽突然想起來召見他,絕對不隻是嘮嗑這麽簡單的事情。皇帝他老人家一天日理萬機忙的很,且人家後宮佳麗三千人,絕對不會是看上他們家那兩個大白菜。


    皇帝哪有時間陪他在這裏話那些雞零狗碎的家常。如果此時呂顯還把這件事想的這麽簡單,那還真是不知道他是怎麽爬上如今這個位置的。叫他去無非就是兩種結果:叫他滾迴北定或者直接找個借口興師問罪。


    雖然呂顯兩種結果都不想看到,但他不得不去麵對。他喜歡京城的一切,喜歡這裏徹夜不停的燈火,喜歡這裏每日熙熙攘攘的人流,喜歡這裏一年到頭比北定溫和太多的氣候。甚至有時候他也喜歡看見隻屬於大城市的黑暗麵,那些官官相護的地方。


    甚至對於那個明擺著會吹東嘉帝耳邊風的小太監,他也不是那麽討厭。托林清綰他們的福,他好像有點開始依戀這裏了。


    哪怕這裏再有千不好萬不好,這裏是全國權力的中心,哪個男人沒有問鼎中原之心呢?哪個不想過一把後宮佳麗三千人的癮,對每日山珍海味不動心呢?


    呂顯歎了口氣,吩咐手下將地上的碎片收拾幹淨了,便徑直走向林靜怡的房間。


    自從那件事發生以來,林靜怡除了見過一次林妍若,跟林妍若去了楚府以後,就再也沒有出過屋。她沒有見過任何人,甚至連花園裏都找不到她的身影了。


    雖說林清綰那邊明顯發來消息說認定是林靜怡的錯,但看見林清綰天天對林妍若百般提防,呂顯此刻心裏跟明鏡似的清楚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對於自己不分青紅皂白錯怪林靜怡這件事,他實在感到很抱歉。


    但他是拉不下那個麵子去道歉的,罷了。這迴是親自通知一聲林靜怡收拾行裝,她應該就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夫妻之間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豈不是更落人口舌。


    呂顯到了林靜怡房前,見房門是開著的,心裏瞬間就明白了一半。林靜怡這是早就等著他來呢,這小呢子!


    呂顯前腳剛踏進院門,後腳就被林靜怡的貼身侍女攔下了。“她這會子還沒起來呢,我現在去通知,勞煩您等下再來吧!”


    就這樣被自己家人下了逐客令,呂顯心裏猛的窩著一股邪火不知道該找誰發,闖進去又屬實不太合適。但她房門的確是開著啊!難不成有什麽隱情嗎?


    這會子好巧不巧就碰上拓跋鈺的侍女,對方向他說明了會告知林靜怡,順便自家公主有請。呂顯這一聽哪還顧的上什麽林靜怡,趕緊向拓跋鈺的住處趕去。


    路上還不忘了念叨著什麽:“小寶貝啊,心肝兒啊,別著急我馬上就來!隻要你願意,天涯海角我都去陪你!”


    屋內穿戴整齊的林靜怡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唇角忽然牽起一個微小的弧度,隻聽她自言自語道:“明明我最初也是想要認真生活的啊,明明我也可以那樣自信美麗啊,為什麽你永遠不會看我一眼,甚至不願意相信我的一句話呢?明明我跟你成婚了啊。”


    “呂顯,你迴頭看看,你迴頭看看啊!”,她對著早已遠去的呂顯的殘影吐出這樣一句話,一直忍著的淚水突然洶湧而出。


    這一切都是林清綰那個賤人,都是林清綰的錯!她失神的雙眼望向楚府的方向,喃喃道:“林清綰啊林清綰,你怎麽聰明反被聰明誤呢?誰說我就不想害你了,沒錯,害你的人的確不是我。因為我沒有那個勇氣,我是個懦弱的人。”


    殷紅的血緩緩自握的發白的手指間流下,滴到黃土裏激起一陣煙塵。她任由時間緩緩的走了,任由太陽從東方滑倒西麵,都沒有再動一下。如果不是從她嘴裏能聽出這零星的幾個字眼,估計很快就會有人向呂顯稟報她去世的消息。


    她說的是:“在你看來,我很可悲是吧,嫁給了不喜歡的人,過的如此淒慘。還被不斷的栽贓陷害,搞得一身全是髒。所以你很同情我是嗎?因為你有人喜歡,有人護著,有我想都不敢想的一切。所以我恨你,我嫉妒你,林清綰。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但是那個她名義上的丈夫,那個曾經霸氣地護著她的林清綰,永遠都不會知道今天發生的這些事。四方的庭院裏,隻有幾株即將凋零的野花,悄無聲息地記下了她所有的心聲。


    這世界就是這樣,即使被很多人怨恨著的人,也依舊會活的很漂亮。比如呂顯,此刻站在東嘉帝麵前昂首挺胸的說著對公主的愛意。


    東嘉帝很愉悅,因為他總算不用費口舌讓那家夥滾迴北定去了。皇帝一開心,自然就有心思聽呂顯叨咕了,但叨咕也是有時間限製的。


    東嘉帝笑著,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笑道:“你自願迴北定是最好的,這些年幫朕戍守北疆,那裏的環境自然比不得京城好,辛苦了。”


    “不敢不敢,”,呂顯像條狗一樣跪伏在東嘉帝腳下,把東嘉帝嚇了一跳,“您當初肯把公主賜給我完婚,別說是一個北定了,哪怕是身先士卒為您打江山,臣都萬死不辭!”


    “嗬嗬,此話說的好,既然如此,你就快些啟程吧!”,東嘉帝失去耐心,站了起來對太監做了個送客的手勢。


    對方立即心領神會,剛剛吃過呂顯的癟,現在正是報仇的好機會啊!於是他手一伸,向著呂顯來了一句:“您還是快些離開的好,皇上日理萬機,萬一耽誤了一二,小的們隻怕有十個腦袋都不夠。還請您別為難我一個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了,請迴吧!”


    呂顯給了那人一個眼刀,又對著東嘉帝點頭哈腰半天才一步三迴頭的離開了。


    其實拓跋鈺將呂顯支開也是有目的的,一方麵她的確不喜歡在這裏多呆,一迴到了京城那個林靜怡的姐姐妹妹就開始天天上門找事,尤其是那個叫林妍若的,更是跑的相當勤快。


    雖然她看不見林靜怡屬於眼不見心不煩,但總歸呂顯的妾天天跑出去不太像話,叫有心人看去豈不是要說她這個正房管理不好?光是這點就已經夠讓拓跋鈺毛躁了,但偏偏那家夥還火上澆油,明擺著的給呂顯抹黑。


    雖說被呂顯嚴懲險些丟了半條命,但她還是感覺不夠。如果沒有林靜怡在那攪和,本來她是可以獨占呂顯的。想到這拓跋鈺不禁對林清綰更加佩服,多虧了她當初提點自己注意林靜怡,不然現在那小妮子還不知道怎麽跟自己叫板呢!


    拓跋鈺想到這,對林清綰的好感就又增加了一個檔次。她對呂顯這次承諾帶她迴北定毫不懷疑,於是她決定像林清綰辭行,順便感謝她當初的照顧。


    林清綰正在跟楚夫晏扯皮,看見拓跋鈺很是驚訝,拉著拓跋鈺問東問西的。拓跋鈺看見一旁被冷落的楚夫晏不善地看著自己,不由得跟林清綰笑作一團。


    “夫君,女孩子的醋你也要吃的嗎?”,林清綰看著楚夫晏瞬間黑下來的臉,與拓跋鈺笑的更歡了。


    “綰綰,我們休要理他,出去玩吧!我有好東西要偷偷給你!”,拓跋鈺其實平日裏跟林清綰沒有多麽好的交情,但此時實在是笑開了,也就顧不上平日裏那些事情。


    本來她是異族的女子,生性開朗,隻不過到了中原這裏很少能找見夥伴說話兒,今日來林清綰這裏也恢複了在北疆時的活潑。


    “公主,您是從北疆來的身子骨強壯,可別拉著我們家綰綰折騰個不停。”,楚夫晏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掩飾嘴角邊那一抹小小的得意。


    “綰綰前日剛染病臥床了好些日子,這幾天難得大好了些,萬一被您拉出去累著了可怎麽辦?”,楚夫晏在那大唿小叫的添油加醋,說話的時候眼睛還不忘瞟幾眼林清綰的表情。


    林清綰有意調侃他作樂子,便信手推了一把正在喝茶的他。這一下對方沒有防備,險些嗆著。


    “綰綰你可太惡毒了啊,居然推我!你夫君萬一嗆著了你不心疼的嗎?”,楚夫晏在這二人麵前難得有扳迴一局的機會,自然是不會放過。


    “推的就是你!”,說著話的功夫林清綰又故意狠狠推了楚夫晏一把,“誰叫你瞎說人家女孩子強壯,我倒看著公主柔弱的很。”


    拓跋鈺沒想到林清綰會倒過來幫自己一把。


    她還以為自己打擾這對夫婦說話要被一致針對了,還覺得有些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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