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消磨時間。


    火折子早就燒沒了,也沒有別的東西給我燒了,牢房裏頓時又陷入了黑暗,根本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我心大地眯了一覺,被一陣吵鬧聲吵醒。


    原來是到了用餐時間了,我的獄友們都開始沸騰,饑腸轆轆地瞪著救命的餐食。


    然而等我看了那端來的東西之後,就知道為什麽連繁被餓成這樣了。


    說是吃的,那都侮辱吃食了。


    簡直是潲水,喂豬豬都嫌棄,我都不願意唿吸和睜眼了,就不多做描述。


    不過好在每個人勉強還能有一個巴掌大小的窩窩頭,白米麵做的就不用想了,全部都是粗米麵做的,顏色蠟黃,看起來就像白米麵它老祖宗——


    年歲不小了,大概啃起來也又硬又幹。


    但是好歹是能吃的東西。


    獄卒昂著腦袋,仿佛拿鼻孔說話,“吃吧,小郡主。”


    她這聲郡主千迴百轉,諷刺極了。


    我抱臂,“你管姑奶奶吃不吃呢。”


    “嘁!”那獄卒抱臂,“還以為是什麽高高在上的郡主哪?你如今不過就是一個階下囚!算得了什麽東西!”


    連繁怒道:“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呸!”


    那獄卒抬腳對著連繁的監牢就是一下,好在連繁那邊地鐵欄杆關著呢,傷不著他。


    “賤貨!我呸!”


    我眼神一冷,揉了揉手上的手鐲,一根細小的銀針飛射出去。


    “哎喲!”


    獄卒叫了一聲,摸了摸發現怎麽大腿上紮著一根細針?!


    她嘴裏不幹不淨地罵了些什麽,然後呸了一口,道:“都是些快死地晦氣玩意兒!還以為常威侯會救你呢?!如今啊,她被收了兵權,軟禁在府中呢哈哈哈哈!”


    “就你們高貴?!如今怎麽樣呢?最低賤的狗都比你們吃得好!”


    那獄卒耍完威風,揚長而去。


    連繁看我冷著臉色,趕忙道:“郡主,他說的定都是屁話!大將軍戰功赫赫,百姓擁護,陛下不會這麽做地。”


    “那可說不準……”我吐出一口濁氣,“最是無情帝王家,你不是最清楚了麽?”


    連繁臉色白了白,“可……可民心……”


    “民心?”我輕嗤,“有戰事他們自然喜歡能守住他們的人,嘴裏感恩戴德;可是你記得天玉已經多少念未曾有戰事了麽?”


    連繁愣住了。


    “人群啊,總是健忘。哪裏還記得什麽護國的將軍,血流成河的將士?”


    “刻兩個字就算是祭奠了,你還指望他們做些什麽?”


    連繁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我勾了勾唇,“不過,那玩意兒藥效雖然慢了點……不過倒是真的利器。”


    連繁並不知道我在說什麽,隻是想著轉移我的注意力。


    他伸出顫巍巍的手,努力向我這邊伸來,露出來一節還算幹淨的手臂,但是他心思熱忱,顧不得這些,“郡主,你……你吃吧。”


    我擺擺手,捏了捏手裏的窩窩頭。


    心想這玩意兒拿出去打狗,狗都能一蹦三裏地。


    什麽人才才能做出這種鬼東西的?我都想找他去做暗器了,一定無往不利。


    世界上廚藝最差的廚子怕不是都來天牢裏混差事了。


    “這是粗糧,營養價值高,吃了身子骨還能好一些,不比白米麵差。”


    說著,我毫不猶豫地就把窩窩頭丟進了連繁懷裏,非常精準。


    “吃我是不會吃的。我東裏歡就是今天餓死,死牢裏,我也不會吃的。”


    連繁眼淚汪汪,“郡主不會死的!您會好好的!我……我給您求菩薩求如來佛!”


    我念完中二台詞心情很好,肚子卻還是有些餓了。


    我看了連繁一眼,“吃飽點,等姑奶奶救你出去。”


    連繁一驚,“您!您千萬不要!連繁不值得的!我是戴罪之身啊!這可是大罪,抓到了要滿門抄斬的郡主!”


    我畢竟武功還在,耳尖聽到有人過來地聲音。


    “閉嘴,別嚷嚷!”


    連繁於是猶豫忐忑著不說話了。


    隻見來人竟然是疾風!


    我哼了一聲,疾風比我還要不滿意,臉都是黑的。


    他身上穿著獄卒的衣服,不知道是打暈哪個倒黴蛋搶來的,臭得不行,也髒得不行。


    疾風臉色鐵青。


    “這是我家王爺叫我拿來的解藥,你那日吃得是斷魂丹,必須每日一粒解藥,否則將經脈寸斷,武功盡廢,痛不欲,最後屍骨消融!”


    說過“王爺遇見郡主是他有福氣”這種鬼話的連繁往一邊縮了縮。


    我皮笑肉不笑,“……多謝?”


    我炸了。


    真有你的,8哥。


    以後你就不叫8哥,你就叫蛇蠍美人,你也不叫玉馬王爺,你叫黑馬王爺。


    因為你的心肝都是黑的!


    疾風挑著眼睛道:“我早說過我們家王爺是要做大事的人!絕不會為美色所迷!你這隻狐狸精,活該呢!”


    “嗬嗬。”


    我危險地轉了轉鐲子。


    想想還是算了,畢竟是個話筒,雖然話多了點,不該說的話也多了點……


    疾風見我這次不諷刺他了,很是憋了一會兒,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非常憋屈地開口:“還有這個。”


    他掏出來一個油紙包,“你留著還算有用,王爺說不能讓你餓死。這是王爺賞的,吃吧。”


    那是一包香菇雞肉餡的白麵包子,包在油紙包裏,又熱又香,還很軟。


    簡直就是那窩窩頭的大孫子——


    白白嫩嫩,看著就很好吃!一定很先軟多汁!


    我溪流了一口口水。


    連繁也吸流了一口口水。


    我決定開恩,王爺就叫灰馬王爺好了。


    疾風最後道:“王爺說了,郡主隻要乖乖地等著就好了,每日一粒解藥會有人為你送來,以保你不死。”


    疾風等了又等,我還是不諷刺他,反而笑眯眯地一邊和連繁分包子,一邊道:“怎麽?抖埃木啊?非得我給你來上兩下子?”


    疾風沒聽明白,什麽什麽木的,不過聽著就不是好話!


    他氣唿唿走了。


    不過……怎麽還有點“啊,她終於懟我了”的爽快之感呢?


    肉包子多,我催促,“快吃,別讓獄卒發現了。”


    連繁熱淚盈眶,“郡主,我要是有來生,給您做牛做馬!”


    我再次耳尖地聽到有人來了,我心想,想來見我的人可真他媽多。


    這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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