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馬王爺,屠詠歌。


    女帝道:“起身吧,在朕麵前何須拘禮?”


    女帝揮手,高女官會意,笑眯眯地想要扶起屠詠歌,後者咳了兩聲,恭敬行完禮數,這才起身。


    音如樂師手中的琴弦,他道:“原是想循著陛下一同赴宴的,卻未想與陛下錯過了。自禦書房繞一圈過來,這便遲了。”


    “無妨,來人呐,給王爺看座。”


    屠詠歌雖也是男子,但畢竟是皇室宗親,地位尊貴,因此沒有去男眷那邊。


    玉馬王爺於是安靜地坐到了女皇下方,正正好是在常威侯座位的右側,以顯尊容。


    我偷眼看了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屠詠歌那清冷的眉目忽然淡淡地往我這邊一掃,我趕緊低下了頭。


    樂師奏著《清平樂》,殿中的凝滯氣氛因著親王的到來好上不少。


    微微垂著鳳眸,看向殿中跪著的兩人,女帝淡淡開口,“長歡,你可瞧清楚了,朕的八弟,風光霽月,尊貴不凡,你確定你要拒絕這門親事?”


    屠詠歌動作微微一頓,佳釀在唇邊晃了晃,映出他微垂的眼眸。


    女帝的長相帶著些風流氣,眼角眉梢自有一段風情,屠詠歌卻不似她,眉眼間帶著淡淡的疏離和愁緒。


    “親事?”


    女帝淡笑著道:“八弟,你也到了年紀,該是我這個皇姐為你挑一們親事的時機了。朕瞧著常威侯嫡女頗合朕的心意。”


    我又一次感受到了來自屠詠歌的打量,不知道為什麽,對方的目光就是讓我有一種被審視著的壓力。


    要從這樣的人物身上拿到三千萬,談何容易?


    難道隻有聯姻這一辦法麽……


    屠詠歌清冷一笑,“……皇姐固然是為了我好,可這婚嫁之事……到底要看雙方合不合眼緣,強扭的瓜,可不甜哪……”


    說得好!


    我簡直要給這位親王鼓掌了!


    帝君韋雅山一聽這話繃緊了身子,冷眼看了玉馬王爺一眼,忽然出聲道:“自古男兒婚事便是家裏人操持,男兒須謹記三從四德,恪守貞操。陛下總歸不會害你的。”


    “帝君說的是。隻是詠歌自知身子柔弱,怕是拖累了郡主,心下不安呢。”


    女帝重新轉向我,語氣嚴厲,“——長樂,你可聽清楚了?”


    這檔口,我既不能說不,否則就是承認了怕屠詠歌拖累我,那就是不給皇家臉麵;我若是答應了,則是自己挖了個坑把自己埋起來了,怎麽都說不過去……


    偏生這時候888居然還不在。


    也不知道這玉馬王爺是想幫我,還是想把我拖下水……


    我咬了咬下嘴唇,道:“陛下,王爺人中龍鳳,長樂唯恐自己配不上王爺,更不敢委屈王爺下嫁,因此斷不敢承陛下天恩。何況……”


    “說來矯情,長樂不知王爺心思,若是王爺無心與我,怕是白白耽誤了王爺……”


    我叩首,“還望陛下三思!”


    韋雅山的臉色更加泛上一層冷意,他道:“郡主倒是情真意切,叫人動容,我看著與王爺是極為相配的一對璧人呢,陛下不若下旨賜婚,大可延後一些婚期,也好讓二人有些時間相看,如此,既全了他二人心意,又定下了一樁美事。想來,常威侯也是樂見其成的。”


    女帝大笑,“好!好!好!朕的帝君心思玲瓏,如此甚好!常威侯,你的意見呢?”


    這是已經被按在虎背上了,無論如何下不來。


    常威侯道:“……臣……謝陛下恩典!”


    我也跟著叩首下去。


    也好,更多了接近任務目標的機會,結就結吧,能不能成還是未知數呢……


    一時間,殿中又開始賀喜,眾人喜氣洋洋,看客比我這個當事人還要來的快活。


    “如此,婚事便定在半年後吧,來年開春,再做定奪!”


    “謝陛下、帝君恩典!”


    我與母親退開,迴了座位上。抬眸一看,東裏溪擔憂的目光時不時掃過來,我淡淡一笑,搖了搖頭。東裏溪於是收斂了神色。


    隻有張淼淼朝我擠眉弄眼,道:“恭喜郡主,抱得美人歸啊!”


    我翻了個白眼。


    這家夥,尋歡作樂一把好手,關鍵時候從來指望不上。


    屠詠歌就在我斜前方,安靜地品茗,看不清麵貌。


    “常威侯真是好福氣啊!一雙兒女都爭氣!不像我家那女兒,還躺在床上,不似郡主風光啊!”


    說話的人是安山侯,他是先帝在時就有的侯爺,至此已經是第三代承襲爵位,隻是人丁冷落,沒幾個出色的後輩,安山侯府逐漸凋敝了下去。


    說話間,他皮笑肉不笑,眼睛卻是死死地盯著我的方向,重重地放下了酒杯。


    不像是祝賀的,倒像是要殺人。


    原主的記憶裏沒有這號人物……


    又是遊戲規則搞的鬼!有一段記憶被抹去了!


    “可憐我那小女兒啊,初秋的河水也不知有多傷身子,大夫說是還要多將養些日子呢。”


    我不知道前情,沒敢貿然出聲。


    我母親卻是不樂意的,女皇也就罷了,一個安山侯她還製不住麽!?


    “小侯爺落水之事我也略有耳聞,隻是當街強搶良民之事實在不堪,在家中多反省幾日也是好的。”


    安山侯當即一拍桌子,誰不知道他隻有一個小女兒,金貴著呢,“我安山侯府的事情,就不勞常威侯掛心了!說到管教反省,郡主當日推我女兒下水,常威侯,你管是不管?!”


    東裏為淡淡道:“當日可是上官府報了案的,國有國法,歡兒當日是行俠仗義,卻也罰了銀子。不知安山侯是對歡兒不滿,還是對國法不滿!?”


    這頂帽子扣下來可就大了!


    眾朝臣議論聲漸起。


    女帝揉了揉額角,“這是怎麽了?說話就好好說,含槍夾棒地可不好,有失體麵。”


    “是,臣知罪。”東裏為道。


    “罷了。長歡郡主心思赤誠,救人於危難,常威侯教女有方啊!”


    陛下看向安山侯,後者像被捏住了脖子一樣,梗著脖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手卻還是不甘心地捏著。


    女帝忽然笑了笑,我覺得坐在靠近女帝的位置都渾身發冷。


    女帝看向安山侯的一瞬間,我分明看見了警告和失望之色。


    今日安山侯如此——背後有陛下的指使!


    我感覺到背脊發冷。


    “安山侯——女不教,母之過。你既沒有心思悔過,這幾日便不必來上朝了。”


    眾人嘩然。


    我看去,眾人臉色各異,大都明裏暗裏打量著常威侯。


    ……看來,女帝還是不敢輕易動常威侯府,不僅沒有逼迫母親交出軍印,更是在安山侯這件事情上旗幟鮮明地站在了母親這邊。


    然,自古君王薄情,女帝真會真心待我母親麽?……恐怕未必。


    這之後,女皇倒沒有別的動作了,略坐了一會兒,就稱乏了,由帝君陪侍著迴了寢殿。


    剩下的文武大臣便也沒有多待,互相寒暄了幾句便各自說笑著迴去了。


    此時已經入夜,東裏溪告別了其他男眷,默默跟到了東裏為身後。


    東裏為看了看兩個孩子,道:“勿多言,迴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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