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劈了三天三夜,整個荒城中除了虎丘躺著的那一塊地方,沒有一塊好地。


    本來站的好好的看戲的趙招招這些所有人都被劈的七零八散的。


    唯一還有力氣站起來的便是荊溪。


    弱小點的,像是趙招招和海吟這樣的,運氣好的積攢不少的在這兒輕輕的突破了金丹,運氣不好的直接被劈散了靈根,未來令人擔憂。


    但不管是那種現在就像是一具合格的屍體一樣躺在天雷之下就當淬體了。


    破鏡的思量著要死早死了,糾結無用,沒破鏡的想反正跑又跑不掉,淬體吧,說不定還能轉體修。


    一個兩個都仗著自己的靈根和藥,死命的扛著。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幻境裏的原因,所有人心態都還算不錯。


    而心態不行的要不是被陰魂吃了,要不便是在開始那一段陰魂暴動的時候被吃了。


    在那次暴動開始時,趙招招有想過上前幫忙,但是思考了一下,自己弱的跟個螞蟻似的,大佬一根拇指都能摁死。


    而其他所有人,包括在外麵沒有被保護卻沒有被撕咬的人都沒有去幫忙,她大概明白了什麽。


    那些人多半有什麽東西在身上。


    直到事情結束之後趙招招向秦是非問了這個問題。


    他說“陰魂在變成陰魂之前也是人,人本身就是一個複雜的個體,變為陰魂之後那是被迫無奈必須要吃和吸收那些東西。


    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會喜歡那些和他們自己不合的人。


    但這並不是那些人死的理由。


    真正的理由是天雷的威嚇下,它們是沒有辦法去找那些本就無辜的人麻煩的。


    人在陌路的時候大概率會去尋找兩個東西——


    一是讓自己輕鬆愉快的東西,也就是我們藏起來人身上的氣亦或是其中的鴻運。


    二是令它們自己變強的東西,而那些身上帶了血氣本身也會被這一場洗禮的雷劫殺掉的人便是他們最好的食物。


    許是人生來空白,所以不願意放手,所以得了自私之名,故在離去之時他們反倒是在各種情況下有了些許善意。


    這大概便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但這個規則你知道就好,不要去謹記。”


    那時趙招招問了為什麽?


    秦是非沒有迴答她,隻是用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時間倒迴到了幾人處在的時間,這天雷可能劈瘋了,看到一個人跑能劈的更開心,不把人劈倒不罷休,如果不是發現了這件事情,大多數人都跑了。


    而最初這件事情是被劈成光頭幻化出一頭秀發又被劈開的荊溪總結出來的。


    總的來說……


    是個狠人。


    所以眾人都在等著這一場雷的離開。


    也在等待一場審判。


    巨大的雷雲沒人想要去招惹,所以在雷雲之外,大大小小的鄰近的小門派和一旁維護宗門紀律的點蒼長老,全都在外麵等著。


    麻木的眾人都習慣了天上的雷鳴和酥酥麻麻的感覺,地上的人人形很多,人樣寥寥數幾。


    而其中黑炭是最多的。


    一縷光線穿透了厚厚的雷雲。


    而早已劈上癮的雷雲對於這一縷光線一點也不喜歡,因為這代表著它要走了。


    但是也不能這麽白走。


    看著地上被光線照耀著的慘狀,從未有過顧忌的雷雲略微有點心虛。


    心虛也不可能將功德拿出來給他們降靈雨的,那是天道爸爸的工作。


    它隻是一個可愛剛出生的雷雲寶寶而已。


    聚集的時候雷雲極其緩慢,但散開的時候像是偷了扶搖的家一樣,裹挾著一下子就不見了。


    刺目的陽光照耀到了大地,也照顧到了每個人的身體。


    隨著陽光而來的還有一場飽含靈力的靈雨。


    雨滴不大,完美糅合了潤物細無聲。


    躺在地上的人等了許久才感覺長久轟鳴的雷聲散去,臉上多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稀碎小雨。


    趙招招是最快知道這件事情的。


    無他。


    因為她的腦子裏有了阿福的朋友小水滴。


    在感知同類這一塊它是天生的好用。


    所以第一時間就把趙招招叫醒了。


    而趙招招也托她的福看到了什麽看到了撥雲見日。


    太陽光束穿過雲層的瞬間,無數道光線如無數金色絲線,編織成一幅璀璨的畫卷。雲層在陽光的照耀下,變得如棉花般柔軟,潔白無瑕。


    細細密密的彩色陽光在空中折射出了七彩的光芒,一彎彩虹像是在特意給她觀望一樣一點點的顯現,然後再未消失。


    旁邊植被複蘇,靈雨之下的樹木抽出新芽,花花草草吐出新蕊。


    斷壁殘垣上布滿了七七八八的青蘚。


    受傷的人在其下修複了傷口,原本黑漆漆的人被淋開了黑色,一顆顆鹵蛋在此地冉冉升起。


    “啊哈哈哈,我經脈好了,啊啊啊我經脈好了。”熟悉的聲音,趙招招抬頭望去,是哪個最開始提議要出去的人。


    很奇怪,那人並不是什麽特別出眾的長相,也沒有什麽令人記憶深刻的地方,但趙招招這個臉盲就是記住了。


    一起記住的還有那個讓他抱著自己大腿躲避臉色非常難看也沒有把他丟出去的道友。


    就比如在聽到那人大笑的時候這人開口了“千年冰蟬絲衣擺,壞了。賠錢!”


    剛才還在開心自己靈根恢複的傻大哈突然沉默了。


    不嘻嘻.jpg


    ┌(┌???)┐


    你在說什麽jpg?


    隻是很可惜,這個裝傻想要逃脫並已經實施步伐的人被逮住了,命運的後脖頸被領住了。


    {(°△°;“}!


    一道靈光閃過,那兩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看出來門到了嗎?”秦是非在一旁詢問著趙招招,看著那人離去的身影,內心也不覺有趣。


    趙招招搖了搖頭。


    來到修仙界之後,這真的是她最常做的一個動作了,簡直離譜……


    “北方的書,多翻翻吧。”秦是非敲了敲趙招招的頭,提點道。


    而被多安排了任務的趙招招挎著個劈臉看著他說著“師兄,你是不是忘了光咱們東洲的書都讓我背了很久。”


    “光背不行,還的運用啊師妹。”林煜在一邊和人寒暄過後就過來了,聽到話插話道。


    被說的本人掀起了一張蒼白的臉,看著林煜“林師兄,你說的是雖然算命不準但是依然要算嗎?”


    “那可不,知道自己的缺點才更應該實驗,將缺點變成優點。”林煜絲毫不虛,隻是輕輕的說著。


    “嗬嗬。”趙招招敷衍的笑了一下。


    而後目光不自覺的看著那在地上低趴著的老虎。


    若非那身上洶湧地生機和那起起伏伏的肚皮,旁人可能都怕它已經死了。


    趙招招有些好奇,但腳上的步伐邁不出去一步。


    笑話,她又不會哄人。


    上去被打了怎麽辦。


    雖然可能更大的原因是因為趙招招也不知道應該怎麽麵對虎丘。


    若是林師兄說的事情是真的的話,那便是虎丘和這個人在談戀愛,但這個人好像又是聖女呂鸞。


    兩人好像又不是一個人。


    如果換上荊師叔最初說的一人死亡另一人奪走了屍體,那麽是否現在的人是奪舍的呢?


    可若是奪舍的,那隻老虎會到這個地步嗎?


    蒼涼的空地中,隻有一塊地與其他地方格格不入,那上麵有一隻老虎,很普通的一隻老虎。


    但是他的運氣很好,好到什麽地步呢?


    好到如果城裏有一塊金子和一萬塊泥巴,那他出門踩到的第一塊一定是那塊金子。


    “想去就去吧。”秦是非看著那睡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老虎,又看著烏雲散去依舊被一股神秘力量攔著不能進入這個地方的一大群人,悄悄地對著趙招招說著。


    “可以嗎?”趙招招抬眼望著他。


    秦是非眼裏劃過一絲什麽,點了點頭“這是你的選擇,當然可以。”


    趙招招下意識看了一下林煜和其他人,確認沒人注意到她的時候,往前麵一步一步走著。


    盡管到了虎丘身邊一定會有很多人會看她,但是晚一秒也是晚。


    她也沒什麽好看的。


    一直朝前走的趙招招沒有注意到,又或許哪怕是她沒有往前走也不會注意到。


    那一身火紅的身影自衣袍之下的足尖開始慢慢的變淡。


    但是他身後是一棵剛抽出新芽的大樹,陰暗的角落下他的顏色變淡並不是那麽的迅速。


    一縷縷的靈力從大樹中落入秦是非的身體裏。


    剛恢複的大樹:你不要過來啊……


    走到虎丘麵前的距離比趙招招想象的距離要短很多。


    之所以覺得距離長是因為在這虎懷裏的人遭受的那一道雷劫是最大的雷劫,但是範圍沒有波動到外麵來。


    人停在了老虎旁邊,看著他懷中黑黢黢的一團和那隻剩一隻依舊很美麗的手臂。


    “虎丘,我之前有你老婆的信息。”趙招招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說這個,但是難免的她總會覺得,如果早就告訴虎丘的話,有沒有可能結局不一樣。


    萬一那一次就是蝴蝶效應中那隻蝴蝶扇動的翅膀呢?


    地上的老虎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微微的豎起了耳朵。


    “在發現你們的城主入魔的時候,我們宗門的長老進入城主府中。發現你老……那個呂鸞是個幻魔。


    我們宗門的人死傷慘重。


    但呂鸞最後還是死了。”


    躺在地上的老虎聽的沒有一點興趣,剛才還豎著的耳朵有下落的趨勢。


    “抱歉。”或許這很馬後炮,也許這是為了降低自己的負罪感,亦或是想到了那個為了找老婆一直堅持不懈跟在他身後的小老虎。


    趙招招在為了信息未及時交流而道歉。


    人不能在遇到錯誤的時候將錯誤攔在自身,那會讓自己崩潰。


    但人至少可以讓自己成為別人的一個發泄怒火。


    就當……


    “不是你的錯。”低沉的聲音迴應了。


    虎丘還是一動不動,但是這道聲音還是傳到了趙招招的耳朵裏。


    和之前的陽光語氣相比,和之前的帶有稚氣的語氣相比,這短短五個字就像是一位多年的前輩對著趙招招說的。


    虎丘能夠感覺到別人的許多東西。


    所以她感覺到了這個修仙者身上有許多不在這個地方的東西,七情六欲,甚至是一個破碎的她,這些東西都不應該出現在修仙界。


    比起修仙,她好像更適合在凡間界。


    在得到那五個字之後趙招招還是很沉默,她並不是在開玩笑,她確實不是很會安慰人,但是,興許她會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


    “也許,你願意講一個故事嗎?”


    躺在地下的老虎動了,低沉的聲音慢慢的展現在了趙招招的耳朵裏。


    從前有兩個人,一個很喜歡天空,另一個向往山野,所以他們在一個空曠的山頭上隱居了。


    但是他們小瞧了隱居的難度,在房子建好前兩人生生將自己活成了野人。


    在房子建好後兩人將自己活成了上躥下跳的猴子。


    房子不牢固,向往天空的人總想著跳崖。


    向往天空的人先死了,死在了山野之間,向往山野的人將他屍骨收殮了。


    第二天,向往山野的人也離去了,化作了一隻沒有翅膀的鳥兒。


    原來,飛在空中的感覺是這樣地,一點也不好。


    第一世他們都死了。


    來到了第二世,他們是一對主從,而其中的主比從多一些奇奇怪怪的記憶。


    到最後,主先死了,為了保護從。


    第三世,他們又相遇了,這次比之前所有的情況都好了,他們都實現了自己未曾體驗過的新世界,完成了自己的心願。


    他們再次相遇了。


    隻是兩人都沒有張嘴,所以,在這個紛紛擾擾的世界裏。


    他們一致的認為對方所需要的是哪一種東西。


    最後一人離去,一人留下。


    留下的人輸了。


    第四世,燕子攜春泥而歸,家犬在屋簷下輕輕的抬頭,兩母相對。


    燕子神氣的站上了家犬的頭頂,四處去撿著東西鑄造了一個堅固的窩。


    於是那家主人一段時間時後迴家發現自己的狗窩裏多了一個造型奇特的燕子窩,而狗狗不見蹤影。


    他們互相拋棄了。


    “這樣就好了。”很淺淡的話響在了趙招招的腦中,她好像明悟了什麽,最後又什麽都不明白了。


    最後隻是看著地上的老虎嘀咕了一句“這樣就很好了。”


    世世相見,相識,相知。


    那便已經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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