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隻老虎就是獸王嘲哳嗎?”趙招招的腦中迴憶起當時的情景還蘊含著恐懼,開口問道。


    再舒服的地方在有了心理陰影之後都會變成一個不定時炸彈。


    而趙招招在醒過來之後發現自己一個人躺在這兒就被這顆炸彈炸的麵目全非。


    吸引了整個豪華客房的人。


    雖然總共也就他們三人……


    無奈之下,荊溪和秦是非決定先和她聊聊,畢竟若是運氣不好的人,這種情況是常態。


    獸城並不是一個管理階級很重的人,但莫名的因為血脈等級也有了相對應的階級管理,雖然最終還是實力為尊,但整體來說是比較鬆散的狀態。


    而這些完全是因為獸城的獸王也就是趙招招看見的那隻老虎,嘲哳。


    嘲哳是一個混血,具體混的什麽血沒人知道,隻知道他出生於點蒼宗輻射的一個小村落,被當成獸牲養大,而養獸牲的人叫做養獸人。


    修仙界最大的危險便是同類相殘,更何況嘲哳還是異類。


    可因為他表現出的潛力,養他準備取妖丹的人對他還不錯,但這並彌補不了他對人類的憎惡。


    但妖有反骨,人亦有反骨,養育他的養獸人隻養它一個,自然比其他人多了許多空閑時間,他也不是個甘於人下的,所以會在一旁修煉。


    嘲哳也跟著一起修煉,它的腿上帶著專門克製妖獸的鎖鏈,脖子上套著充滿藥物的項圈,鋒利的指甲被全部拔光,尖銳的牙齒被拔下來入藥。


    養獸人樂得他在一旁修煉,甚至為了妖丹能夠早成特地找了獸類修煉的功法給他。


    日子一天天過去,嘲哳慢慢的長大,養獸人的修為逐漸增高,可他卻並不開心,因為他發現他可能等不到嘲哳了。


    養獸人並不是一個很吃香的職業,甚至說這就是一個看運氣的低成本副業。


    你需要一隻開了智的妖獸幼崽或者是蛋,而後與它簽訂契約,讓它修煉,等到妖丹凝成便可刨出,讓人根據養的妖獸的天姿一躍而上,且是和自己修煉的力量疊合,而不是替換。


    最厲害的一位養獸人甚至是直接一躍到了分神境界。


    但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有契約在,人固然可以傷害妖獸,使他難受殘破,卻不得傷它性命,甚至不能惡意讓別人殺害妖獸。


    也算是天衍四十九,留一線生機。


    而人的資質和妖的資質若是不匹配,妖比人強太多,那麽妖可能會因為人的拖累一直無法出現妖丹,直到人消失,妖重獲自由,或是人在活著的時候將妖的契約交給別人。


    可人都會求那一線仁慈,一次萬一。


    萬一就成功了呢?


    萬一妖獸突然結成了妖丹呢?


    而養獸人每每都是死在這上麵,而留下的妖獸都對世界有非常大的惡意,且他們天姿不俗,一個不開心便是生靈塗炭,在沒有人約束之後,直接就放飛自我。


    曾經一世家的長老被一個獸牲害得失去了一隻手臂,於是發了狠的絞殺了那隻獸牲,甚至追殺了養獸人許多年,直接導致了養獸人的沒落。


    而人比妖強太多,那是一樣的,人會被妖拖累,很難前進,妖倒是很容易結成妖丹,但吃了還不如一開始沒有養這隻獸牲。


    這也是為什麽很少有人會去養獸牲,就算養也隻是個副業。


    而嘲哳的養獸人是最古老的一批養獸人後代。


    而在最初,這種契約叫做平等契,也叫做沒落契。


    後者是最初名字,多用於懲罰人,讓他們與獸類一起,失去做人的身份。


    前者是在一位人和妖相愛之後改的名字。


    但不管什麽名字,對於他們來說,獸類都是可以提升自己的物種。


    而因為有一個相愛的祖宗,所以他們有一條鐵律,若是發現自己大概無法等到獸丹,那便得將這契約傳承下去,至少得有一個傳承人。


    所以嘲哳的養獸人去找了一位道侶,在三年之後抱迴來了一個嬰孩。


    渾身是血。


    養獸人將他取名為盛資,希望他的天姿能比他好。


    為了讓契約可以更好的到盛資身上,養獸人將一人一虎放在一起養。


    隻是一獸傷痕累累,一人除了最初到來時身上沾滿血以外都是幹幹淨淨的。


    稚子從不無辜,盛資打小就喜歡嘲哳身上的毛,喜歡抱著那顆大大的虎頭,也喜歡用手好奇的去沾上嘲哳的傷口。


    兩人一虎在山頭上待了許久,久到盛資從一個嬰孩變成了一個挺拔的少年。


    久到這座山上又隻剩下了嘲哳和養獸人。


    嘲哳很開心,因為他不能傷害盛資,但盛資總能傷害到他。


    但嘲哳也很羨慕,它打小就在這山林間,不曾出去,後來進了這籠子更是連山林都去不了了,記憶裏那些小獸總是會開心的說哪裏哪裏有什麽東西,有好玩的,它都記下了,但是現在也去不了了。


    過度強烈的欲望讓嘲哳和一隻小老鼠對上了眼,幾乎是本能的,嘲哳開始控製它。


    控製著它看天上的雲,地上的草,地中的長蟲和樹上的痕跡。


    但是它太弱了,什麽也做不了。


    它看著人獵殺妖獸,妖獸反殺人類,看著剛出生的小老虎被人抱走,就像他一樣。


    內心的暴掠讓他心神不穩,直接在籠子裏昏迷了。


    而醒來的時候,它看見了熟悉修長身姿的少年——已經拜入點蒼的盛資。


    他正愁著說著“老虎啊老虎,你怎麽就自己把自己弄傷了呢?”


    雖然他也弄過,但那不是年少不知事嘛●﹏●。


    現在這不是迴來贖罪了嘛……


    盛資開始每天磨養獸人將嘲哳放了,說什麽天下蒼生是所有的生靈,而不是隻有人類一種,不應該讓妖獸過度犧牲。


    養獸人煩不勝煩,就是不答應解開。


    嘲哳在籠子裏甩了甩尾巴,看著這場鬧劇,閉目假寐。


    它知道盛資確實如同他的名字一樣早已超越了養獸人曆代的天姿,成為了一個天才少年,但養獸人能傳承這麽多代還生下來他這麽個玩意也是有一定的堅持的。


    他開始講出去的事情,講城鎮,講師傅,講師兄,講秘境,講來來往往的人,講花花綠綠的事。


    嘲哳聽的入迷,但養獸人卻聽的很煩。


    終於在養獸人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的時候,將契約轉移到了盛資的身上。


    也就是那時候盛資才知道,這道契約之霸道,要麽死亡要麽轉移,反正無解。


    且不可言說。


    在感覺到契約到了盛資身上後,嘲哳明顯感覺自己變強了,連剛被拔不久的牙齒和利爪全部一起長了出來,胸腔中甚至多了些暖意。


    獸丹有意,但還是不夠,像是缺了什麽一樣,嘲哳始終無法凝聚獸丹。


    養獸人看著未有異象眼中閃過失落,隻希望盛資能夠養好,憑借著這隻老虎的天姿,說不定可以一飛衝天。


    可盛資不這麽想。


    攝取別人的東西衝破境界固然快且方便,但盜取的終究是不可取的,更何況,這是看著他長大的老虎。


    盛資開始研究各種解除契約的辦法,但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養獸人看著盛資掙紮,不說話,也不評論,隻是安安靜靜的看著籠中嘲哳。


    嘲哳的名字是他取得,因為剛被他帶迴來的嘲哳太吵了,吵到他都煩了。


    都說取名取反,他就想了個隨便的名字,結果還真有用,嘲哳真的少叫喚了。


    養獸人是什麽時候走的呢?盛資和嘲哳都不知道,他們隻知道半夜醒來這人就沒了唿吸,仿佛一座雕塑坐在嘲哳的籠子外麵。


    似在守護祈禱,又似乎是在祝願。


    真奇怪,嘲哳收迴看外麵世界的目光看著這個快老成石頭的人,他還在幼態,這人就已經老死了啊?


    目光移到一旁的盛資身上,哦~


    原來這小孩也都長成這麽高這麽大了啊。


    養獸人的離去讓盛資沉默了三晚,第四天,盛資將嘲哳藏了起來,說著,我要出去逛逛。


    嘲哳無聊的睡著了,在醒來便看見盛資發還是黑發,但眼神不再明亮,而是帶著些許痛苦。


    他說“嘲哳,人和獸真的不能在一起嗎?”


    嘲哳知道了,他嗅到了一隻狐狸的味道,這個人愛上了一隻狐狸,但他養獸了,沒法養那隻狐狸了。


    盛資開始窩在山頭上想要解除這個契約,三個年頭過去了,一隻火紅的狐狸到了這方小山頭。


    爆椒一般的少女直接踢開了盛資的屋子把他提溜了出來,哭天喊地的讓他賠她這三年青春,還說他始亂終棄。


    那天,常綠的遠山和褐色土房還有那白色的老養獸人之間出了第四種顏色,火紅色。


    狐狸就叫胡裏,因為天姿姣好,在一次出去時就因為許多人說她像人化形成功,那時她也沒名字,直接就說我是狐狸,結果被天道命名成了胡裏。


    安靜了許久的山頭熱鬧了起來,嘲哳和胡裏見麵的時候盛資差點醋死。


    因為火狐狸一看就奇特的毛茸茸忍不住上手挼。


    嘲哳不在意,盛資卻在意極了,扛著火狐狸就走,山上又安靜了三天。


    火狐狸總是愛嘰嘰喳喳,嘲哳喜歡她嘴中的各種食物,好吃的靈草靈果,好吃的肉類,好吃的……


    嘲哳了然,原來盛資是靠一隻山雀釣到的這隻狐狸。


    嘲哳兩隻前爪揣兜兜一樣認真的聽著外麵世界的故事,眼裏緊緊裝著的不是活靈活現和她講東西的胡裏,而是他抓到的第二隻倒黴鼠所看到的世界,他在找對應的東西。


    十個年頭過去了,胡裏的故事從外麵新奇的事情變成了和盛資之間的愛恨情仇,還有一些小女兒都心事。


    用胡裏的話說就是,雖然嘲哳你看著也不大,但是就覺得很靠譜。


    盛資還是沒有找到解除契約的辦法,也沒有和胡裏結婚契。


    因為他和嘲哳身上的契約太深刻的,那是對流放子弟的嚴防死守。


    又兩個年頭,迴來的人從兩個人變成了一個人,暗紅又不均勻的身影從遠處走來時便注定了不一樣。


    火紅色的鮮花終究是在田野上落下。


    胡裏在一次外出時被人看透了真身抓去抽皮拔骨了。


    一隻在籠子裏,幾乎沒有站起來過的嘲哳站了起來。


    原來它已經比盛資都要高這麽多了啊?


    慈悲的眼睛看向了兩眼通紅身上也是紅色的盛資。


    他殺了所有傷害了胡裏的人,可胡裏終究是迴不來了,連帶著那腹中新生的胎兒,都迴不來報喜了。


    “嘲哳……”少年不知何時已然滄桑,沙啞著嗓子叫著嘲哳。


    這模樣,像極了當初盛資迴來讓養獸人一定解除他們契約的樣子。


    隻是這暗紅色色斑礙眼極了。


    “小狐狸呢?”嘲哳很少說話,此刻它也能知道不對,但是隻聽不去經曆始終是少了點什麽。


    “死了。”盛資說的雲淡風輕,將自己的身子靠在嘲哳的身上。


    身後焦糊的傷口落進了嘲哳眼裏。


    “嘲哳,我好累啊。”盛資將自己死死埋在嘲哳的毛裏,一塊散發著熒光的弟子牌碎成了熒光,繞著嘲哳。


    嘲哳知道,那是盛資被選進點蒼宗的身份信息。


    嘲哳忽然也有點累了,因為夜晚變圓的眼睛豎了起來,心裏有一股很焦躁的感覺。


    那是被壓抑良久的天性和同伴被害的不安。


    明月高懸,在這個聚全養獸人之力建造的不被人發現的小山林中,一人緊緊倚靠著大老虎。


    老虎身上白色那一片毛在光下閃著光輝。


    人的聲音在其間那麽微小又那麽清晰。


    “嘲哳,我找到第三條解除契約的路了……”


    嘲哳很想裝聽不見,但是他完全聽下來了。


    “拜托了……嘲哳。”


    一滴淚劃過虎頭。


    “吼——”


    猛虎下山,山林百獸盡驚眠。一聲長嘯驚雷動,霸氣凜然震九川。


    嘴角殘留著血跡,嘲哳展開從未展開過的翅膀,不太熟練的將第二顆頭撞了一下,向著山下飛去。


    “胡裏魂魄散了,我聚不起來。這個契約的第三條解法便是由獸來主導。


    嘲哳,我想你變強,我想你幫妖獸在點蒼宗留一個棲息地,我想,人類和妖獸可以和諧共存。


    你自由了,嘲哳。


    拜托你了,嘲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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