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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略的左拳握緊,置於胸前,右拳下移,放在小腹部位,雙腿微微曲著,一前一後穩穩地站在地上,整個人如同那張繃緊到極限,蓄勢待發的鐵脊弓。這是特種兵專屬軍體拳的常規格鬥姿勢,也稱“起拳式”。


    上氣則腳踏虛步,一手握拳一手成掌,放在比自己鼻子稍低一點的位置,與下巴成一條直線。這又是一套劉崢從來沒見過的拳法,自從他認識上氣以來,已經不知道他換了多少套武功了,莫非藏經閣裏的武學,他全都學會了?


    丁略眼中殺氣一閃,眉毛瞬間就擰緊了。他張嘴大喝,聲若驚雷,聽得旁邊劉崢頭皮發麻,雙腿閃動間人已到了上氣麵前,自從《八步趕蟬》大成以後,速度著實比以前快了不知多少倍。


    軍體拳第三套有一半是直接攻擊喉部、耳部、太陽穴或襠部的必殺技,還有很多依靠肘部或膝蓋進行攻擊的重招,可以說是軍隊係統花了很大功夫博采眾長,集選了許多江湖上有名的武功,再進行篩剪後保留下來的殺人絕學。作為官方認證的戰場搏殺術,軍體拳動作簡單易學,動作兇狠,唯一目的就是為了讓敵人瞬間受到重創,喪失反擊的能力,甚至當場死亡。


    這種格鬥技按理說是嚴禁外傳的,可是其實現在網絡上,包括書店裏都有軍體拳第三套的學習材料,甚至還能找到由特種兵教官親自教學的視頻資料。不過即使如此,我們能看到的也隻是常規的32招,而它的完整版,其實是36招,這最後的4招因為殺傷力實在太大,傳出去可能會造成不良影響而絕對保密的必殺技。


    最後4招秘技,平時在訓練當中也是被明令禁止的,隻有對著沙袋或假人時才能使用,至今未被外界大眾所知的原因,除了部隊紀律嚴明沒有泄密者之外,就是見過這些招式的人,都已經死了...


    上氣屏息凝神,一直注視著丁略的動作,見他率先攻來,不慌不忙地出招格擋。兩人拉開架勢鬥在一起,丁略殺招盡出,真如他自己所說的一樣,絕不手下留情。而上氣則隻守不攻,完全承受了狂風暴雨般的攻擊。


    劉崢正津津有味地看兩大高手過招,黃爪拍拍他的肩膀,耳語道:“你上去幫忙。”


    “啊?”劉崢迴頭,一臉的詫異,“幫誰?”


    “自然是幫戰狼。”


    “他們倆打得正起勁呢,我上去幹嘛…”


    黃爪放低了聲音說道:“戰狼的實力和少爺旗鼓相當,憑他一己之力恐無法逼出少爺的最強狀態。過一會等他們氣力不繼之時你再想幫忙也晚了,還不快去!”


    沒辦法,劉崢隻好硬著頭皮跳進戰圈,與丁略一起圍攻上氣。他們曾經一起打贏過劍齒虎,現在第二次合作更顯默契,這麽一來,原來的平衡就被打破了,腹背受敵的上氣不得不分出部分精力來兼顧劉崢,防守壓力頓時增大了許多。


    在丁略軍體拳殺招和劉崢的龍爪手前後逼迫之下,上氣的腦海裏又開始浮現出那些奇怪的小人,各種各樣的武功招式把他的思維塞得滿滿當當。黃爪很明顯感覺到少爺的出招開始變猶豫了,好幾次因為來不及變招而險些被二人打傷,不由得暗自捏緊了拳頭。


    上氣在避開丁略的膝撞以後,再次陷入了自我懷疑,不知道下一招該用什麽了,不過丁略和劉崢可不會給他停下來思考的時間,一擊不中立馬就有後招跟上,兩人的拳勢完全將上氣罩住,這一次可以說是避無可避了。危急關頭,上氣把心一橫,腳上胡亂向外踏了一步,這一下既不屬於哪門武功的步法,也無任何章法可言,純粹是情急之下人體為了躲避即將到來的傷害而自然而然完成的,原以為這一次自己必定要落得走火入魔的下場,卻不想竟打開了新世界,腦海裏的小人飛快旋轉起來,散成了無數的光點,最後匯聚成一個小人。這個人形隻有手指長短,卻有鼻子有眼,眉目和上氣一模一樣,渾身散發著奪目的亮光,自從這個小人在氣海裏出現之後,上氣就緊緊閉上了雙眼。


    丁略和劉崢對視了一眼,再次攻了上去,不過這次的情況和剛才完全不同了,上氣雖然閉著眼睛,卻對周圍發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他的招式再也不拘泥於某種武學,而是隨心所欲地左拍一掌,右打一拳,看似街頭混混才會用的王八拳,但是他的每一次出手都異常的迅猛果斷,且都恰到好處地打在兩人招式的銜接處,沒幾下就破了兩人的拳勢。


    黃爪旁觀者清,一眼就看出上氣的氣勢和剛才完全是判若兩人了,他此時表現出來的武學境界,和丁略劉崢所處的完全是兩個層次,憑他們兩人的實力,再也阻擋不了上氣。為了讓少爺繼續鞏固剛剛踏入的新境界,黃爪哈哈長笑,身化虛影,如大鳥般飛撲過去,也加入了圍攻上氣的行列。


    上氣的身體飛快旋轉,拳腳從不同的角度遞出,用大金剛掌震退黃爪,再出伏魔光明拳擊碎劉崢凝出的爪力,最後用拈花指將丁略的右弓勾掛拳帶偏,三次出招毫無遲滯,電光石火間就將幾人全部擊退。


    要知道,黃爪是不可多得的高手,如果當年沒有被傅神州擒住,到了現在肯定已是威震武林的邪道巨擘了,而丁略的戰鬥力尤在黃爪之上,即使是現在的劉崢,如果他願意,隻需在社會上行走一段時日,也必定會成為響當當的人物。


    上氣以一己之力,硬抗三大高手的圍攻尚有餘力,這份實力,簡直驚世駭俗!


    不管外麵的戰鬥如何激烈,上氣卻始終閉著眼睛,內心無比平靜。他的記憶迴到了自己小時候,那日,他在少林境藏經閣裏看書的日子,師父正祖大師推開房門緩緩走了進來。


    他輕撫著上氣的頭,溫聲問道:“商奇,這些武學,你全都記住了嗎?”


    上氣以為正祖是想考他有沒有用功學習,很是自豪地迴答道:“大師,我全都記住了!我把所有這些書裏記錄的招式,全都記在腦子裏了!”


    “哦?嗬嗬...真是個聰明的孩子。”正祖聽完上氣的話,嗬嗬地笑了,滿臉慈祥地拍了拍他的頭,“你接著看書吧。”


    上氣看著轉身離去的師父,納悶地歪著頭,他想不明白為什麽師父在聽到他學完了所有的武學並沒有特別高興,難道是還不夠?


    那時年幼,還不懂,現在,他想清楚了。


    “大師,您問我這些武學,都記住了沒有。我現在終於得到答案了————所有的武功,我全都忘了。”


    “嗬嗬嗬,我的孩子,你終於悟了。”


    上氣一驚,為什麽他的意識海中,會出現真實的正祖大師的聲音。


    “大師!您、您在哪裏?”


    正祖的笑聲又響起了:“我在少林啊,孩子。這是我傳音入密印在你腦中的聲音,不必太過驚訝。”


    “是。”


    上氣聽正祖這麽說,就定下心來了。如果現在聽到這聲音的是劉崢或者周凱,他們的震驚會遠遠超過上氣,因為他們經曆過這種事,那是全世界最強大的心靈感應能力者x教授才能擁有的技能,而且聽說x學院有一個腦波增幅機,教授也隻有通過增幅機才能把自己的聲音遠遠地傳播出去。可是現在呢,少林境的正祖大師,竟然也能做到!


    “須菩提言:‘如我解佛所說義,無有定法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亦無有定法如來可說。何以故?如來所說法,皆不可取,不可說,非法,非非法。是法平等,無有高下,是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連如來亦無法從萬千法門中明言何法為對,何法為錯,你又該如何從浩如煙海的武學中尋到自己的出路呢?”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大師,我知道了。”上氣想對了方向,此時再受正祖大師一番點撥,心念豁然之間貫通,“大道唯一,就是無為法。通往大道的方法可以有無數個,立於大道的表現也可以有無數種。世間有多少種存在,就有多少種道的呈現形式和歸於道的路徑,萬象皆是大道化身,萬法皆是入道之門。一生萬法,萬法歸一。”


    上氣抬頭,隻見天上雲卷雲舒,飛鳥從眉心前飛過,低頭,隻見地上滄海桑田,山川河流在眼前無限蔓延,他似乎已經與天地萬物融為了一體,日月為眼,大地為軀,長江大河為脈絡,他的每一次唿吸都化成了風,每一段思想都在這世間變為現實。


    “商奇,你參透了‘無招’的秘密,武學境界已非往昔可比,現在,該是你繼承本門無上功法《阿羅漢神功》和《三身佛心咒》的時候了。”


    “大師不可!”上氣急道,“《阿羅漢神功》非少林護境尊者不可修習,弟子連少林弟子都不是,何德何能...”


    “無妨。此法不立文字,不著書,不講道,隻求領悟。若境界不夠,悟不出其中精義,就算教給他也學不會。如今少林隻有你一人達到如此高度,你不學,由得誰學?”


    正祖話音剛落,上氣隻覺一股龐大的力量向自己壓來,接著頭頂一熱,有什麽東西鑽進了他的大腦。


    在外視環境下,劉崢三人見上氣站在原地既不睜眼也不動彈,便齊發一聲喊,又從三個方向同時出手攻了過去。


    就在他們的攻擊即將接觸到上氣的那一瞬間,他忽然動了一下。


    “阿賴耶識...”


    上氣雙手合十,用奇怪的語調吟唱出一句梵文,接著雙臂向身體兩側伸展開,一輪亮黃色的圓形光圈從他身後升起,再化成一尊閉目微笑的羅漢虛像將他全身罩住。他的手掌輕輕張開,輕柔得像是拂去空氣中的微塵,也不見如何動作,似乎隻是隨意地揮動衣袖,就產生了無可匹敵的巨大力量。


    黃爪的內功修為最弱,根本吃不住這麽大的推力,被遠遠的拋飛出去,還好他輕功高強,才沒有受傷。劉崢的內功要好上許多,但也被這股無形的氣勁推出去四五米遠,反而是丁略依然牢牢地站在原地,半步不退。


    劉崢已經沒有時間考慮為什麽丁略能頂住這麽強大的勁力了,他目前已經完全被上氣所震驚。短短幾分鍾,上氣的實力提升了兩次,而且每次提升幅度都大得驚人,就像是嬰兒直接變成了成人!


    “他娘的,這也太牛逼了吧。”劉崢訥訥地感慨道。


    ......


    而在遙遠的少林境,藏經閣旁邊的禪房之中。


    “師父,請用茶。”


    一個聲音將正祖喚醒,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大徒弟。


    “商平,你來了。”


    商平答應了一聲,眼睛卻一直望著遠方的天空:“商奇他...”


    “嗯,商奇悟道了,從今往後,武學一途,他可稱為宗師。”


    商平得到了答案,沉聲道:“那真是恭喜商奇師弟了。”臉上卻沒有多少喜悅的神色。


    正祖歎了口氣,寬慰道:“你俗務纏身,自然不可能做到如商奇那般心無旁騖。每個人的追求都是不同的,你既已做了少林寺的方丈,得了現世佛教第一人的盛譽,也算是實現了你心中的抱負,不必再有遺憾了。”


    商平雙手合十行禮,恭聲稱“是”,臉上的表情也自然了不少。他是“商”字輩僧人的大師兄,因為入門較早所以武功的造詣也最高,是眾師弟的武學教習,隻是他並不想一輩子隻做武僧,而是想站得更高,看得更遠。於是,他毅然走出少林境,前往現世少林寺,靠著一身精湛的武學和廣博的佛法,贏得了所有僧人的尊重,後來成為了現在的少林寺方丈。在正式住持少林寺工作以後,商平終於得到了適合自己發揮的大舞台,他本身是一個雙商極高而且頗具商業頭腦的人,多年的大師兄生涯又鍛煉出了強大的社交能力和組織能力,在他的帶領下,少林寺的影響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大。


    這幾年,他的武功未得寸進,上次在山門前和商奇短暫切磋了一下,就隱隱感覺到這位武學奇才師弟的武功已不在自己之下了。不過就像師父所說的,精研武學並不是他的指向所在,他現在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沒什麽可以遺憾的。


    “武林大會準備得如何了。”


    正思考間,就聽師父問話,商平連忙收斂心神,答道:“師父放心,此事弟子絕不敢忘。近期因為要舉辦一些極重要的國際性會議,所以弟子以為江湖應該安穩地度過這段時間,然後再開始進行相關的籌辦工作。”


    “哦,是了是了。峰會...”正祖大師恍然,點頭表示讚同商平的決定。千裏之外的那場戰鬥,他自然不會忘記,那裏可是聚集了許多有意思的人啊。


    正祖大師站起身,緩緩走到門外,天氣雖還有些寒冷,但早春的陽光照射在身上,還是帶來了些許的溫暖。他抬起頭,深陷的眼窩中雙眼灰暗無光,但他的視界卻仿佛穿透了重重雲霧,看到了遙遠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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