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陳靜的態度,王棟實在看不下去了,現在是警察辦案問話,不是知心大姐下鄉慰問,將陳靜拉到了身後,直接對耿春雷問道:“你叫耿春雷是吧?耿寶田是你什麽人?”


    “我三叔。”耿春雷看了眼王棟,迴答後又將頭轉向別處,聲音不大,不包含什麽感情,就像問到的人和他沒什麽關係一樣。


    “耿寶田昨天晚上死了,他們全家都死了。”


    王棟直接挑明了,沒有再和陳靜那樣子繼續繞彎子,該說的早晚要說,不說他也早晚會知道,不能在這兒耽誤時間,還要繼續查案呢。


    陳靜不理解的看了眼王棟,有些責備的意思,沒想到他這麽殘忍,對個孩子說話竟然沒有一點委婉。然後馬上去看耿春雷,現在的他是脆弱無助的。怕他有什麽想不開有什麽過激的反應。結果,她失望了,耿春雷還是那副表情,聽到隻是點點頭,“哦”了一聲,眼睛依舊看著牆上的照片。


    陳靜以為他是沒反應過來,低聲安慰道:“你三叔全家都死了,你想哭就哭吧,你還小,用不著裝堅強。”


    耿春雷看了眼陳靜,眼中沒有什麽傷感也沒有什麽感激,冷聲問道:“我為什麽要哭呢?哭了人就能活過來嗎?”


    “呃……”


    陳靜被耿春雷的話說楞了,沒想到這個孩子這麽心裏這麽成熟,能說出這樣的話。暗道也許隻有受慣了打擊的人才會這樣不在乎打擊吧,這麽大的孩子能說出這樣的話,那是經曆過什麽。再看看這個孩子,越看越覺得他可憐,她竟然為他的遭遇落淚了。


    王棟瞪了陳靜一眼,嚇得陳靜忙擦了擦眼睛躲到了一邊,王棟又沒好氣的瞪了陳靜一會兒後才轉過頭問耿春雷,“昨晚你在哪?”雖然職業性的板著臉,但語氣並不嚴厲。


    “在家,給我媽疊元寶。”耿春雷低下了頭,避開了王棟那張臉,又開始擺弄起手指。


    “一直在疊?”


    “一直在疊。”


    “沒睡覺?”


    “睡不著。”


    “和誰在一起?”


    “沒別人,就我自己。”


    “聽到什麽聲音了嗎?”


    “沒聽到。”


    ……


    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王棟問的都是常問的問題,沒有安慰,也沒有恐嚇,耿春雷也是有問有答,沒有卡殼。王棟了解到這孩子馬上就要上初中了,結果現在家裏卻遭到了這種不幸,以後的日子怎麽樣,那隻有老天才知道了。他不理解為什麽這孩子家裏沒有親戚作伴,聽丁峰在一旁解釋才知道他們這有這個習俗,死者三七以前,外人是不能在死者家裏住的,而且雖然沒有明說,但也暗示這戶人家沒什麽人情,和親戚鄰居都很疏遠,這孩子雖然可憐,但平時也很可氣。


    又問了幾句後,王棟就不問了,他實在問不下去了,看著那孩子木訥的表情,感覺每問一個問題,都是在捅這孩子一刀,他沒那麽鐵石心腸,探口氣後轉身大聲喊著眾人去下一家。


    離開前,陳靜從口袋裏掏出所有錢,出任務她沒拿錢包,所有錢加一起才有二百多塊,她一把都塞到耿春雷手裏,說了句“你要堅強。”說完扭頭走了,她怕一會又控製不住再哭了。


    王棟見陳靜給錢了,也從錢包裏拿出二百塊錢,沒說什麽話,隻是把錢放到小雷的手裏。譚笑見他們都拿錢,摸摸自己兜,幹淨的很,於是扯了扯葉舒,努了努嘴。葉舒想視而不見,他不想給,這是什麽事啊,隨份子呢?但譚笑還沒完沒了,還有譚笑那威脅的眼神,隻能從兜裏掏出來五百塊錢,他兜裏一直揣五百塊錢以備不時之需,很不情願的歎了口氣,“拿著吧,這是我們倆的,一人給你二百……”算了,這數不好意思說出口,他直接將錢放到了炕沿上,世上可憐的人多了,哪有這麽獻愛心的。見他們都給了,丁峰也從兜裏掏出皺皺巴巴的一張百元鈔票,扔在了炕上。


    耿春雷沒有說感謝的話,眼睛一直看著眾人,還是那副一成不變的表情,但眾人要走了,他也起身從炕沿上跳了下來,看樣子是要送送客人。


    陳靜走在最前麵,確切的說她是跑出去的,然後是譚笑,此時她頻頻抬手,估計也是要落淚了。丁峰緊隨其後,他是受不了屋裏那味,在這屋裏一刻也不想多待。隨後是王棟,一邊走一邊又打量了一下這間有年頭的屋子,葉舒走在後麵,耿春雷跟著最後,他低著頭,一直看著腳下,默不作聲。


    過了廚房,要出門時,葉舒停下了步子,隨口問了句,“刀子扔哪了?”


    “扔河……”


    耿春雷脫口而出,意識到不對馬上就閉上了嘴,一矮身就要從葉舒身邊鑽過去,結果被葉舒一把抓了迴來。“哪兒跑。”


    “放開我。”耿春雷一通腳蹬手刨,但葉舒那隻手就想鉗子一樣,怎麽也甩不脫。


    “你幹什麽?”前麵的兩個女人聽到動靜轉身看見葉舒抓著那孩子,都跑了迴來,憤怒的和母狼似的。


    耿春雷見到有人為自己說話,立馬憋屈的要哭,“你抓我幹啥?”


    “我抓你幹啥?”葉舒一陣冷笑,問道:“那你跑啥?”


    “我……你個王八蛋,放開我……”


    耿春雷又是一陣掙紮,但不管怎麽用力,總是掰不開葉舒那隻手。


    那兩個“母狼”衝到麵前就要幫忙,打算將耿春雷放下來,結果王棟伸手攔住了二人,然後在二人的不解下,薅住了耿春雷的脖領子,一把將他薅了起來。“刀子你扔哪了?”


    “什麽刀子?我不知道,放開我。”


    耿春雷亂蹬幾腳,但那二人攥胳膊的攥胳膊,薅領子的薅領子,沒有一個鬆手。


    “老實點兒。”被踢了兩腳後,王棟冷喝道,剛才他就在葉舒身邊,葉舒那突然的一問,問的他都莫名其妙,沒想到這孩子卻接上了,沒想到竟然是他,現在水落石出了,哪還能讓他騙過去。


    耿春雷看了眼麵沉似水,目錄兇光的警察,他越用力掙紮,那邊攥的越緊,漸漸的,耿春雷安靜了下來。


    “咳咳……你能先放我下來嗎?”耿春雷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自己被掐的有點喘不上來氣。


    “你老實點兒,我不收拾你,如果你敢跑,你試試,我一槍崩了你。”王棟拍了拍腰上的槍,嚇唬了兩句後就將耿春雷放到了地上。臉紅脖子粗的耿春雷扒拉葉舒的手,兩隻手揉了揉脖子,用力咽了幾口唾沫,那個警察的手勁很大。


    “怎麽迴事?”陳靜這時才敢問話,剛才她隊長那表情跟要吃人似的,她沒敢多嘴。


    王棟看了眼蹲在地上的耿春雷,“他就是兇手。”


    “他是兇手?”陳靜一臉的不相信,“怎麽確定他是兇手?”不僅是她不信,其他人也很詫異。


    王棟搖搖頭,“我也是才知道,這你們得問葉舒。”王棟看了眼葉舒,“老弟,你怎麽知道他是兇手的?還知道他把刀扔了。”


    葉舒微微一笑,“我猜的,就順嘴詐了一下,沒想到還真詐出來了。”


    “猜的?”眾人很是無語,猜就能猜到?那辦案也太容易了。


    “你是根據什麽猜的?”王棟沒想那幾個那樣,他驚訝歸驚訝,但知道葉舒不是瞎說的,一定是有什麽發現。


    “他神色不對。”


    “神色不對?”王棟略微點了點頭,他明白了一點,但丁峰明顯不知道葉舒說的意義。


    葉舒哼了一聲,“他太平靜了。不管死的是他親人還是聽的仇人,他都應該有個反應,或是高興或是傷心,起碼也該驚訝一下,可是他啥反應沒有。”


    眾人點了點頭,這孩子確實一直都是冷著臉,沒啥表情變化。


    “那也不能懷疑他就是兇手啊?可能是他這段時間受的刺激太大了呢。”陳靜還是不敢相信這個孩子會是兇手,如果沒有真憑實據,她不會相信葉舒的猜測。


    葉舒嗬嗬一笑,指了指耿春雷,對大家說:“你們看他鞋。”


    眾人看去,耿春雷穿了一雙白色的運動鞋,很新很幹淨,像是雙新鞋,誰還沒雙新鞋呢。


    “也沒啥呀。”這次說話的是丁峰。


    “沒啥?”葉舒看了丁峰一眼,“你上墳穿雙新鞋?給死人看啊?”沒等丁峰反駁,葉舒看著耿春雷問道:“這是你準備開學的時候穿的吧?昨晚上穿的鞋沾上血了,沒啥穿的就把這雙穿上了。”


    “不是。”耿春雷大吼了一聲,抬頭瞪著葉舒,眼裏充滿了憤怒。


    “不是?”葉舒笑了,語氣很是不屑,“那雙鞋被你扔灶坑裏燒了,你別不承認,現在你家屋子裏還有股燒塑料的味兒,你沒燒幹淨。”


    耿春雷愣住了,其他人也愣了,丁峰又猛吸了兩口氣,屋裏的味道太雜,除了聞多了想吐,也分不出來什麽是什麽呀。“也沒聞到你說的燒塑料的味呀?”


    葉舒嘿嘿一笑,“因為我鼻子好使。”


    葉舒鼻子好使,這點譚笑最清楚,當初查孫爽案子和追逐“不倒翁”的時候她就見識過了,在某方麵,快趕上警犬了。


    王棟走到灶口處往裏望了望,黢黑的,什麽也看不清,招唿丁峰過來,伸手就要將大鍋抬下來看看底下的究竟。


    猛然間,耿春雷身子一縮,橫躥到鍋台上,抄起鍋台邊上的菜刀便向葉舒掄去。“我殺死你個……”


    陳靜嚇的“媽呀”一聲,她沒想到這孩子竟然突然暴起,動作很快,離葉舒也近,想阻止已經來不及緊忙閉上了眼睛,不敢去看。


    “啊!”


    聽過一聲慘叫,陳靜睜開眼,隻見葉舒還站在那,菜刀就在他腳下,而那孩子已經被甩了出去,倒在了裏屋門口處。


    “姓葉的,反正我活不成了,我和你拚了……”耿春雷爬起來,餓狼般向葉舒撲來。葉舒一擰身躲過他的身子,反手一撈,一帶,將他抓在手裏。


    耿春雷發了瘋似的一通掙紮,但都掙不開葉舒的手,打不到便開始破口大罵,“你個混蛋,你放開我……姓葉的,你不得好死……姓葉的,我x你媽……”


    “小崽子,你罵誰呢?”罵葉舒別的葉舒不惱,但罵他家人,尤其罵他媽卻是不行,鬆開抓著耿春雷的右手,掄圓了一個耳光扇到了耿春雷的臉上,將耿春雷扇的原地轉起了陀螺,一下子就扇蒙了,葉舒又一把將他抓了起來,“就你這養不熟的狼崽子……”。


    聽到耿春雷罵葉舒他媽,丁峰就知道要壞,那可不是隨便罵的,自己下時候因為這個差點沒被葉舒浸在河裏淹死。見葉舒還要動手,丁峰忙在後麵抱住葉舒,“你別打了,警察在這呢,讓警察處理。”


    耿春雷要起來,被王棟一把按住了,坐在地上叫罵,現在更是無差別公交,,“有本事你弄死我呀,反正我一活不成了,姓丁的,你也別裝什麽好人,少在這貓哭耗子,你們早就恨不得我死了……”


    丁峰被罵的一肚子氣,也恨不得上去走他兩下,“哎,你屬瘋狗的啊?怎麽逮誰咬誰?誰巴不得你死了,剛才我們還給你錢呢。”


    “我用得著你那破錢,用你可憐呢?你不過是裝裝樣子,跟那姓葉的一樣,沒一個誠心的,你們都瞧不起我。”


    “哎……”丁峰指著耿春雷說不出話來,沒想到這小子這麽不是玩意兒。


    “你個狼崽子。”丁峰一鬆手,葉舒上前又給了耿春雷一巴掌,再想動手又被譚笑抱住了。


    喘了會兒粗氣,葉舒平靜了下來,眼神複雜的看著耿春雷,緩緩說道:“你是可憐,你在村裏小偷小摸的,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是因為可憐你,沒人和你計較。但可憐不是你被人瞧不起的借口,自己不拿自己當人,那還不如死了算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殺你三叔一家,我也沒興趣知道,你去公安局好好交代吧,你這個年齡應該判不了死刑,以後好好做人,你媽上吊就是希望你不給你添累贅,希望你能好好活著,不然她死也白死了,你死了也沒臉見他。”


    推開身後的譚笑,葉舒邁步走了,譚笑看了看眾人,緊跟著也走了。


    “他這是啥意思?有毛病吧?”這又是打罵,又是煽情的,陳靜有點看傻了。


    “走吧。”王棟將一聲不吭的耿春雷拎了起來,剛才葉舒的話這孩子聽進去了,一會一定能將前因後果都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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