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舒沒有忽悠人,第二天真的去了墳地,不但他去了,譚笑也去了。不過,葉舒是為了去看父母,而譚笑是為了給自己找個長眠之地。


    進了山,譚笑才知道葉舒他們這兒確實是愛埋哪埋哪,這都是荒山,既不是林場又不是田地的,誰也不會沒事跑這大山裏刨墳來,葉舒的先人在這埋了百年了,也沒人來找葉家收什麽二十年產權費用,估計再過一百年,開發商也開發不到這裏,風景雖好,但實在是太偏了。轉了一會兒,譚笑就給自己選了好幾個地方,並一一標號,打算好好甄選一下,畢竟要“紮根”於此,這可是大事。


    葉舒坐在父母的墳前小聲的說了會話,有哭有笑的,像是個在外受了欺負的孩子,迴家了,和父母撒撒嬌,訴訴苦。坐在地上自言自語了半天,說的差不多了,葉舒起身將墳頭的草拔了一下,不僅是他父母的,還有他祖父母的,葉舒不在家,這裏沒人打理,已經荒的不成樣子了。


    譚笑通過墓碑的標示發現,原來葉家是五代單傳。可惜,五代以後就失傳了。到了葉舒這代,還沒等開枝散葉呢,就出了這檔子事,再看看葉家的祖墳,譚笑替他們惋惜,估計以後就沒人給打理了。不過沒過一會兒,譚笑就開始為自己傷心了,不管這裏以後有沒有人打理,葉家也都在另一個世界團聚了,而自己呢,不過是一個即將在這漫山遍野飄蕩的遊魂野鬼。


    可能是葉舒和父母倒完苦水了,心情好了不少,指著下麵的一塊兒地方笑著和譚笑說:“以後我死了,你幫我把我埋在這兒吧,離我爸我媽近,抬頭就能看見。”


    譚笑本來就心情不好,聽到後白了葉舒一眼,哼了一聲,“這話你別和我說,咱倆誰先死還不一定呢,不說那時候我是什麽樣,你就說到時候你死了,我怎麽給你扛這山裏來,你認為我有那力氣嗎?又翻山越嶺,又淌水跨河的。”


    葉舒聽她說的在理,她是先被蛇咬的,估計死也死自己前邊,問道:“那咋辦?我不想驚動別人,難道我就暴屍家裏了?”


    “咋辦?好辦。”譚笑慘笑了一下,說道:“我覺得呀,既然不想麻煩別人,不如咱倆兒先挖個坑,等咱家覺得要不行了,直接過來往坑裏一躺,既入土為安,有了長眠之地了,也省的麻煩別人了……”


    “你真聰明。”葉舒頭一迴發現譚笑比自己聰明。


    葉舒和譚笑返迴村裏拿了鐵鍬和鎬,迴到山裏選好地方開始“自掘墳墓”,山裏的土不太硬,葉舒很快就挖出了符合自己身材的土坑,然後又助人為樂,幫譚笑同樣挖了一個坑。譚笑則在一旁幫著葉舒設計墓碑,幻想著到時候往坑裏一趟,將坑邊的土往身上一扒,自己捧著自己的墓碑,也算沒有暴屍荒野,而且這大山裏麵,也不用考慮二十年後有人來找他們續費。


    刨完坑,二人心滿意足的迴家了,以為一切都準備就緒,可以安心等死了。可惜,天不遂人願,下午下了一場大雨,雨水夾帶著泥沙沒用多大功夫就把二人挖好的坑掩埋了。雨後二人去山上看了看,覺得自己白做了一場傻事,後來二人才吸取到教訓,“都是自己心急了,凡事不要慌,一切都要等時機,時機成熟了才行。”


    二人在家打算混吃等死,結果他們還沒準備好,村裏就已經有人超過了他們,死在了他們前麵。丁峰和張亞楠迴門依舊開的譚笑的車,等丁峰迴來送車的時候,告訴了葉舒一個在村裏來說已經算上新聞的事件。小雷他媽死了,在村東頭的小樹林裏自掛東南枝了。今天早上有人路過樹林時候發現的,人都涼透了,估計是昨晚就出來了。他們迴來的時候聽到老耿家裏很熱鬧,小雷正在家哭的死去活來的。


    葉舒都不知道小雷他媽長什麽模樣,兩家沒什麽來往,不知道她為什麽想不開,雖然替她惋惜,但自己都命不久矣,也沒什麽替她難過的,更用不著去吊唁,這事也就當個新聞聽聽。


    譚笑已經適應了農村的環境,渴了就喝井裏剛打上來的涼水,管它微生物、礦物質超不超標,喝著比礦泉水甜。餓了就吃飯,每天三頓飯就是葉舒伺候著,其它時候餓了就自己去園子裏找,園子裏雖然是丁家種的菜,但產權是葉家的,吃著也不虧心,相中哪個摘哪個,有時候懶得洗,直接從秧上揪下來用手擦擦就吃。譚笑甚至覺得,如果不死的話,在這裏生活一輩子也不錯,每天無憂無慮的活著一定很不錯,當然,園子裏可以種些其它的果蔬,想自己愛吃的草莓呀,葡萄啊……但她清楚,這也隻能想想,自己的生命還沒那一季的水果長呢。


    晚上,二人摘了幾根黃瓜,用蔥一拌,配上米飯就是一頓晚飯。飯後跟葉舒去東院串串門,坐一會兒,然後迴來看會兒電視就睡覺了。他們不會在東院坐太久,因為隔壁的小兩口新婚燕爾,整日裏如膠似漆的,怕耽誤人家的好事。


    清早,熟睡的二人被一震急促的敲門聲叫醒了。而且敲的還不是院子的院門,而是房子的正門。


    “誰呀?”葉舒迷迷糊糊的出了屋門,又拔出房門的插銷,推開了門。


    “樹葉,出事了。”丁峰唿哧帶喘的站在門外,滿頭大汗,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跑來的,還是和誰剛動完手,竟然累這樣。


    “怎麽了?”葉舒一下子精神了起來,以為他家出了什麽大事。


    “唿……唿……”丁峰又喘了兩口氣,才將氣喘勻,“東頭兒……耿三兒家……出事了……”


    葉舒長出了一口氣,“他家出事你喘成這樣,我以為你家有什麽事呢,咋的?他家房子著了?”葉舒出門往東邊看看,別說火光了,就連煙都沒看到。


    “啥著火了。”丁峰拍了葉舒一下,“耿三兒一家都死了,老慘了,你看看去嗎?我特意跑迴來告訴你一聲。”


    “全家都死了?”葉舒除了驚訝就是感到不可思議,“耿二媳婦昨天才埋了,今天他們家又都死了,咋的?地府搞活動,他家都報名了?”


    “你少扯犢子了,看看去不?”


    看著丁峰滿頭大汗的樣子,葉舒笑了,“讓我看熱鬧,你還特意跑迴來,你不能給我打給電話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殺了人跑了呢。”


    聞言丁峰臉色一沉,“你滾犢子吧,能打通我還跑迴來告訴你呀?你手機關機了,想去快去。還有,你家那位不是警察麽,讓她看看幫著維持一下現場唄,現在報了警了,警察不知道啥時候來呢,別一會兒看熱鬧人多把現場破壞了啊。”


    “靠,感情不是找我,是找譚笑啊。”葉舒一下子興趣全無了,死人有啥好看的,自己過幾天也是死人,難道也讓人來參觀參觀?看了眼丁峰,葉舒突然皺起眉頭問道:“還知道保護現場,你啥時候有在這能耐了?你想到找譚笑過去看看的?”


    丁峰不敢和葉舒直視,吞吞吐吐的說道:“我哪有那能耐呀,村支書在那呢,說警察來以前要保護好現場,我就想到你家這位了……”


    “原來是李強那龜孫子。”葉舒冷笑了起來,當初葉舒父母去世的時候,就是李強幫著肇事者“勸”的葉舒,雖然現在好幾年過去了,知道怨不到人家,但現在看到丁峰給他跑腿,葉舒心裏很別扭。


    “怎麽的?你給李強那孫子當狗腿子了?”


    丁峰知道葉舒誤會了,嘿嘿一笑,趕忙解釋:“我給那孫子當什麽狗腿子,這不,今年要選隊長麽,亞楠非讓我試試,說我守家帶地的,當個幹部也算有個出息,我現在有啥事都要表現積極點兒你幫我和你家那個說說唄,萬一直接破案了,多給兄弟我長臉,哥哥我的前程啊……”丁峰向葉舒又抱拳又作揖,態度很恭維。


    看到哥們這麽說話,葉舒也不好拿捏,即便有李強摻和,丁峰的忙,該幫還得幫,何況自己和李強又沒有什麽深仇大恨,他當初隻不過給那肇事者帶話而已,自己上學時村裏幫著開了貧困證明,雖然沒人說,葉舒也知道李強沒有在其中使絆子,不然連章都蓋不上。


    “行,我幫你問問吧。”


    葉舒剛要迴屋去叫,結果譚笑已經穿戴整齊從東屋出來了,扒拉了一下擋在門口的葉舒,“快去穿衣服,我們馬上去現場,越早找到線索越好。”


    “嗯。”


    葉舒返迴東屋迅速套了衣服就出來了,本來兩人睡一個房間睡覺時他就沒怎麽脫衣服,現在穿起來也迅速。


    這一切讓丁峰驚呆了,丁峰拉住葉舒小聲的問:“你不是說她不是你女朋友嗎?怎麽都睡一起了?”


    “少管些沒用的。”葉舒出門,反手就將房門上了鎖。


    “是就是唄,大方承認多好,還是說你們的關係見不得人……”


    到了耿三兒家大門口,大門緊閉,大門外站了四五幾個人,都是跟前的鄰居,都抻著脖子往裏麵看,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麽,其中就有老五,不知道在哪得到的消息,也跑來湊熱鬧。丁峰推開人群,推開大門和裏麵的人說了幾句後將譚笑請了進去,葉舒隨後跟著,老五見狀也擠了進去。


    門裏站的是村支書李強和治保主任趙大國,兩人見到進來一幫,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變得更差勁了。


    “你們進來幹什麽?”


    葉舒斜了那二人一眼,哼了一聲,“還那麽威風,村子裏發生兇殺案,也不知道你們還能不能再幹下去了。”


    那二人聽到“兇殺案”幾個字一下子臉就白了,趙大國更是直接怒視丁峰,“你瞎說什麽了?”


    丁峰很冤枉,苦著臉解釋:“我啥也沒說。”


    “沒說他怎麽知道?”這事他們沒敢宣揚,知道人多了,將來想壓也壓不住。


    葉舒扭頭看了趙大國一樣,冷冷說道:“院子裏這麽重的血腥味,你聞不到?鼻子喂狗了?不是兇殺,誰沒事放血玩呢?”


    “你聞的到?”


    吃驚的不僅是趙大國,還有李強,他們見到裏麵的景象時都嚇壞了,跑出來就把房門關上了,至於味道,他們沒在意,沒想到葉舒在大門口就能聞到屋裏的血腥味。


    譚笑沒聽他們鬥嘴,率先走到房前,一把推開了房門,一股強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門口的地麵上有血跡,是從裏麵流出來的,往裏望去,廚房地上的血泊中坐著兩個“人”,分別被綁在身後裝飼料的袋子上,橈動脈被割開,血就是從那裏流出來的,現在流淨了,血都幹涸了,兩個人嘴裏都塞著東西,眼睛掙得老大,表情滿是驚慌,真的詮釋了什麽叫“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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