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劉亞楠起床後站在窗邊稍微活動了一下身體,又看著窗外徐徐升起的朝陽發了一會呆。


    其實她昨晚睡的並不好,她也不知道自己答應曹省身坐他的車去望江對不對。她甚至有點怨恨自己當時為什麽會鬼迷心竅,怎麽一下子就答應了他呢?


    難道是因為他那整潔的麵容和精致的衣品?還是因為這個看起來雖然有點白胖的男人,說話做事又那麽幹練,所帶來的反差感?


    想到這兒,劉亞楠又有些自嘲地搖了搖頭,心想都已經答應人家了,現在再後悔有什麽用?她轉過身準備收拾東西,卻發現曹省身已經站在了她身後,正含笑看著自己。


    “是曹先生啊,你來的這麽早?”劉亞楠笑道,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些。當然她也已經過了獨自想一個男人還會麵紅耳赤的年齡,因此問出的這句話沒有任何異常,整體表現的也還算中規中矩。


    “哦,那個,因為我不知道劉小姐你的生活習慣,我的意思是說,我不知道劉小姐你什麽時候起床,所以就想著早點來。”曹省身道。


    雖然曹省身已經盡量保持著自己臉上那和煦的笑容,但那笑容在劉亞楠看來仍然是稍顯驚慌,因為在劉亞楠看來,他是因為剛剛偷看自己的時候被發現,這才閃爍其詞。


    笑了笑,劉亞楠道:“我收拾一下東西,馬上就好。”頓了頓,她又道:“曹先生,你吃早餐沒有?”


    曹省身道:“沒有啊!我對清江不太熟悉,也不知道哪裏的早餐好吃。”


    劉亞楠笑著道:“那行,我帶你去吃個米粉吧,清江的米粉還是不錯的。”


    半個小時後,曹省身和劉亞楠已經到了城北和平街的一家早餐店裏了。這家店看起來還算幹淨,唯一的缺點就是人太多,以至於需要自己去端粉。


    劉亞楠以曹省身不懂得哪種粉好吃為由,強行要求曹省身去找位子,自己去叫粉。


    曹省身找了一個角落裏的空桌坐下,遠遠看著站在廚房的窗台前忙活著的劉亞楠,輕輕搖了搖頭,隨即又皺起了眉頭。


    微信上馬成功發給他的資料裏後麵有一段留言,說這個劉亞楠雖然家世不菲,自己平時也是一副看起來生人勿近的樣子,但在骨子裏還是個文藝女中年,說不定腦子裏充斥著各種唯有小女生才有的浪漫愛情橋段,所以隻要披著高端人士的外衣,應該很容易接近她。


    曹省身沒想到馬成功給的資料這麽準確,更沒想到馬成功那看上去像是土匪般的外表下會有這麽細致的心思,以至於把這個劉亞楠的秉性摸的一清二楚。要是自己還沒退休的時候遇到他......一想到馬成功那副扮豬吃老虎的笑容,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劉亞楠端著兩碗粉走了過來,笑著道:“我給你要的清湯米粉,這家的湯頭是藥膳,很不錯的。”


    曹省身站起身接過碗,笑著說勞煩你了。


    劉亞楠微微一笑,也不多說,坐下便開始吃米粉。即使曹省身喋喋不休地對米粉的外觀和口感各種讚美,還誇張地拿出手機來拍照,她也隻是抿嘴笑笑,一言不發。


    吃過米粉,兩人便上路向望江駛去。


    剛駛出清江城,曹省身便打了一個哈欠。他邊開車邊笑著道:“不好意思劉小姐,我昨天受到一點驚嚇,所以睡的不是很好,但是沒關係,這兒到望江也就一個小時時間,我肯定沒問題的。”


    劉亞楠笑了笑,道:“沒事。反正時間還早,你如果覺得困就下車抽支煙。而且我們可以不走高速,走老路吧,老路現在沒什麽車,限速也升到八十了,晚半個小時而已。”


    曹省身笑著道:“那好吧!”說著便調了導航,沿著繞城路向老路駛去。


    可能是發覺車裏有些沉悶,曹省身打開音響,裏麵傳出一首英文歌。隨即他便發現劉亞楠跟著打起了節拍,嘴裏似乎還在輕輕哼著。


    “劉小姐也喜歡這首george benson的《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曹省身笑著問道。


    劉亞楠笑了笑,道:“是啊,《廊橋遺夢》嘛!很有名的,不管是小說還是電影。”


    曹省身笑了起來,道:“是的,偉大的愛情故事。”


    劉亞楠笑著道:“這會兒你的心裏肯定在想,這是一個出軌的故事,在中國人的世界觀裏,出軌是罪不可赦的。”


    曹省身擺了擺手,道:“不不不,劉小姐,我從很年輕的時候就去了國外,不僅去了歐洲、美洲、非洲、大洋洲,我甚至去了南極洲看企鵝。因此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除了美國人,其它地方的人比我們中國人封建多了。甚至非洲都這樣,因為非洲大部分地區都信仰伊斯蘭教,他們那兒的女人出門都得把自己裹得像個粽子一樣。當然,北非那些原始土著不算,他們甚至可以因為你幫他們抓到一隻羚羊就把妻子送給你暖床。隻是他們那兒的所謂美女都是些大胖子,體重二百斤那種。”


    劉亞楠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道:“那你怎麽辦?”


    曹省身笑著道:“隻能落荒而逃咯!我以前的一個英國同事曾經告訴過我,女人,隻能影響你拔劍的速度。而胖女人,會讓你拔不出劍,因為她的體重會將你壓垮。”


    這句話是用英語說的,聽起來像是英文諺語,但即使是知道曹省身是在瞎編,也逗得劉亞楠前仰後合起來。


    見車內的氣氛起來了,曹省身笑著道:“劉小姐,你到望江是去看朋友嗎?”


    劉亞楠笑著道:“我去看我的侄兒,他在望江警察學院上學。”


    “哦,預備警察先生。在香港,這種學生警察被稱為新紮師兄,很可怕的,他們甚至因為你把車停出線就要拘捕你。”曹省身道。


    “哪裏有你說的那麽誇張,我去過香港。”劉亞楠捂著嘴笑道。


    “哦!是我大意了,忘記香港已經迴歸祖國很多年了。”曹省身皺著眉頭作氣急敗壞狀,又讓劉亞楠笑了好一陣。


    又說了一陣阿爾卑斯山的見聞,劉亞楠的手機忽然響了。


    她接起來接通電話,說了句“發微信吧!”然後就埋著頭看起微信來。


    看完微信,她皺著眉頭思索了一會。


    曹省身看了看她,道:“劉小姐,有什麽問題嗎?”


    劉亞楠笑了笑,道:“沒什麽。”然後便靠在用手撐著頭,靠著窗戶上看起窗外的風景來。


    曹省身見她有些意興闌珊,便又說了幾個笑話,然而劉亞楠雖然也在笑,曹省身卻看得出來,她笑的很勉強。


    當導航上的指示指到“燕子河”這個地名的時候,劉亞楠忽然說道:“開慢一點。”


    曹省身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將車速降了下來。


    當前方出現一個指示牌,上麵寫著“禦河天下”的地方,劉亞楠又說道:“開慢點。”然後伸著脖子仔細尋找起來。


    忽然,劉亞楠像是發現了什麽,用手指著前方道:“從那裏拐進去。”


    曹省身有些奇怪地道:“劉小姐,那是一條小路,應該是通到河邊的。”


    劉亞楠卻用不容爭辯的語氣道:“拐進去。”


    曹省身見她說的很堅決,隻好拐進了那條小路。


    向前開了好一會,便看到一個牌坊,牌坊上是掉了色的“禦河天下”四個大字。而牌坊後,明顯是一片爛尾別墅區。


    將車在牌坊邊停了下來,劉亞楠下了車,對曹省身招了招手,道:“曹先生,我帶你去一個有意思的地方。”


    曹省身依言下了車,跟著她向別墅區裏麵走去。


    見劉亞楠邊走邊左顧右盼,曹省身加快了步伐,跟上去問道:“劉小姐,我們到這裏來幹什麽?”


    劉亞楠卻不說話,隻顧著向前走去,走一走還停下來左右看看。


    終於,她在一處綠化帶旁停下,又踩到土堆上去四處張望了一下,這才對曹省身笑道:“曹先生,我們到了。”


    曹省身感覺莫名其妙,正想開口詢問,卻見劉亞楠看著他,用極其平穩的聲音道:“十年前,我在這裏殺了一個人。就把他埋在這下麵。”


    “這......”


    曹省身愣住了,他不明白劉亞楠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劉亞楠對他笑了笑,又道:“我用一把削水果的小刀......”她伸出兩隻手指,比劃了一下,道:“大概這麽長,開刃大概十厘米。”放下手,她又道:“我從那個男人的左邊頸骨邊插下去,隻一刀就割斷了他的頸動脈。”


    曹省身望著她,卻見她站在土堆上,陽光從她的身後照射過來,讓她的短發邊緣變成了金黃色,而她的臉,卻沒來由地變得模糊了起來。


    “這個技能是我在英國學的。我很年輕的時候,曾經在基爾德森林邊緣的鄉村住過一年。那裏有一個mi6的訓練基地。曹先生應該對那裏不陌生吧?”劉亞楠笑著道。


    曹省身麵色如常地道:“是的,我是一個退休特工,我以前曾經也給mi6服務過,我甚至也曾經受雇於cia。但是很遺憾,尊貴的劉小姐,我已經退休了。現在我的身份是國內某知名國有企業的特聘專家。而且,殺人案不歸特工管,那是警察的活兒。”


    話音未落,劉亞楠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曹先生,你演的真好。我剛才說的,是我的網文小說裏的橋段。但是你的反應真的讓我很意外,我決定臨時加一個角色進去,就是來自香港的退休特工曹先生。”


    曹省身笑了起來,道:“劉小姐,我在香港生活了很多年了,黃百鳴的《家有喜事》係列我是經常拿出來溫習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劉小姐你扮演的應該是張曼玉。”


    劉亞楠跳下土堆,背著手邊往迴走邊說道:“看來我決定坐你的車是對的,曹先生,謝謝你幫我想到了這麽絕妙的構思。”


    曹省身笑著道:“不用客氣,劉小姐。很高興你讓我扮演我的偶像的角色。”說完他的臉色忽然沉了一下,緊跟著卻又恢複如初,笑眯眯地跟了上去。


    中午時分,馬成功吃完清湯寡水的會議餐,迴到房間剛想躺一躺,就聽房間門“嘭嘭嘭”地被敲的震天響。


    他有些奇怪地開開門,卻見一身晦氣的曹省身走進房間,將手上的東西往床上一扔,然後在床邊拉過椅子坐下,又毫不客氣地一把抓過桌上的煙和打火機,摸出一支來點燃吸了一口,然後盯著馬成功不說話。


    馬成功關上門迴身見他麵色不善,一屁股坐到床上,拿著曹省身扔到床上的u盤,笑著問道:“怎麽?不順利?”


    曹省身冷笑著道:“你早就知道劉亞楠是個特工對吧?”


    馬成功拔開u盤的蓋子,見是一個type-c接口,便一邊對曹省身豎起了一個大拇指,一邊把u盤插到手機上,笑道:“這個真不知道,不就是讓你去證實一下嘛!”


    曹省身卻道:“人家把我的底摸了個底朝天。”


    馬成功抿著嘴笑著不說話,隻點開u盤看了起來。


    曹省身又道:“約了她晚上吃飯,你要去嗎?我就說是新交的朋友。”


    馬成功看到在醫院對著朝陽做早操的劉亞楠,笑著道:“你就說這位劉姐的身材好不好?珠圓玉潤我告訴你。你看看,你看看,除了臉圓一點,其它都無可挑剔,簡直就是完美。”


    曹省身沒好氣地道:“別說風涼話了。你不知道剛才我來的時候一身冷汗,她說他以前殺過人,還埋在了那什麽......”想了想,他接著道:“對,就是郊區的那個燕子河。”


    馬成功低頭看著手機,道:“奇怪了,你以前就是幹這個的,你沒殺過人?”


    曹省身愣了愣,道:“你哥我當年被稱為善良之槍好不?哥是動腦子的。哪裏像你們這些國內的特工,一天天的就知道打打殺殺。”


    馬成功用手指邊撥弄著進度條邊看,一直看到劉亞楠站在土堆上的表演,他笑著說道:“嘖嘖嘖,老曹,你說說,你就說說,咱劉大姐可不可愛吧?你看看,這背影,比張曼玉也不遑多讓啊!”


    曹省身道:“別侮辱我的偶像,她這屁股,一看就知道是生過娃的,哪裏有我偶像那麽完美。”


    “哦?”


    馬成功有些奇怪地抬起頭道:“你說什麽?怎麽看出來的?”


    曹省身嘿嘿一笑,道:“怎麽?觸及到你的知識盲區了吧?哥告訴你小處男,這種事,隻要是結過婚生過娃的人都看得出來。”


    話音未落,卻見馬成功摸著下巴看向天花板,嘴裏說道:“這就有點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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