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成功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子穀裏,後麵跟著阮勇,最後壓陣的是秦明東。


    他們是在上次馬成功被“陳泰山”綁架的地方停的車,馬成功並沒有去尋找那輛125摩托車,而是直接帶著兩人下了子穀。


    在車上時,他就給秦明東解釋了為什麽要到這裏。


    “因為他現在窮途末路,肯定會去自己熟悉的地方。四明山他有什麽地方熟悉呢?當然就是他的老據點,也就是天坑底下的那個山洞,我估計他在那裏已經預備好了逃跑的東西,比如幹糧什麽的,上次我就吃了他一隻兔子,那兔子明顯是早就準備在那裏的,一點血腥味都沒有。而如果我們的判斷是對的,那以前出現在清江的那個陳泰山就是他,而不是陳泰山本尊。上次來這裏的人除了周博洋和我之外,又被他全部幹掉了,那麽他就隻有可能到那裏。”馬成功道。


    阮勇發聲道:“可是這條路根本就有警察,他是怎麽過去的?”


    開車的秦明東接口道:“那些警察是刑警而不是交警,所以他們在那裏肯定是臨檢而不是查車。臨檢不光有路障,還有釘板和反光板,而且隻有那個邱隊長來查我們,後麵幾個警察都在從車上拿東西,所以他們肯定是剛到那裏。”


    阮勇又奇怪地道:“剛才你不是說這條路平時沒什麽人來嗎?為什麽會有警察臨檢呢?”


    秦明東笑著道:“這你就要問馬成功了。”


    馬成功根本不屑於給阮勇解釋。前不久這條路上才發生了綁架案,還死了一個人,這讓木馬正在進行的戰備和管控變成了笑話。今天花園路又搞出那麽大的動靜,這消息肯定讓本就在火上烤的霍炳陽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所以臨時派警察封鎖清江到永寧的老路,也算是亡羊補牢之舉。幸運的是,他猜對了。不幸的是,他麵對的是魏長貴這樣的老特務。人家早已趕在警察設置路障之前就進了四明山。


    見馬成功眯縫著眼睛不說話,阮勇又道:“馬成功是吧?我隻要陳黃河的命,其它的事情我一概不管。”


    馬成功冷哼了一聲,道:“在汽修廠我就給你說明白了,這是在中國,你想要誰的命,也就隻能想想。我告訴你,待會我們到了地方,你就老老實實坐在車裏等我們,哪兒都別想跑,隻要你跑了,我就叫警察發通緝令通緝你。”


    阮勇愣了愣,又道:“我可以給你錢。”


    馬成功哂笑了一下,轉過頭沒有理他。心裏卻想著那個ai不知把事情辦的怎麽樣了,這些天自己一直被這個假陳泰山弄的顧頭不顧尾,也沒有迴子母穀的工地上去,自己那台裝著“莊沐雨”的筆記本電腦還在工地的活動房裏呢!


    隻聽阮勇沉默了幾秒鍾,又說道:“你如果讓我跟著你們找到陳黃河,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


    馬成功翻了個白眼,雖然在黑暗中阮勇並不能看到他的表情,但從他的沉默中也知道了答案。那就是馬成功並不想知道他的什麽秘密,或者說馬成功認為阮勇作為一個緬甸人,他所謂的秘密對馬成功根本就沒什麽卵用。


    見開車的秦明東也不說話,阮勇又道:“這個秘密,我對你們中國的高層都沒有透露。這也是我來清江的原因。”


    車裏還是一片安靜。馬成功心想你到清江來的原因不就是陳泰山死了嗎?你是來報仇的。或者是來尋找阮文勇的。


    見兩人不搭理自己,阮勇把心一橫,道:“跟你們說了也沒關係,我這次是受你們上頭的邀請而來的,因為我的......”他頓了頓,又道:“我的一個朋友,她想和西方某些勢力合作,做一些你們上頭不願意見到的事情。”


    “哦?”


    馬成功有些奇怪地轉頭看向他,卻見黑暗中他也正看著自己,兩隻眼睛還噗嗤噗嗤地放著電光。


    緬甸那邊的情況,馬成功知道的並不多,但他卻知道這個阮勇,肯定是駱嘉升請來的。而之所以能請他來中國,當然是因為阮文勇在他手裏。而阮文勇為什麽會在他手裏呢?當然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怪不得這老小子能帶著人在清江橫衝直撞,原來是有恃無恐啊!


    馬成功心裏暗罵了一聲,轉頭對他道:“你說的這些,跟我有什麽關係?”


    “當然有關係。”阮勇道。


    馬成功盯著他,卻見他眼睛還在放電,不由得心中大怒,在強行抑製住內心裏想要把這個老兔子扔下車的衝動之後,他才又問道:“有什麽關係?”


    阮勇靜靜地道:“西方那邊,除了想要你們的一些情報,還讓她幫忙在中國找一個人。而那個人隻有一個代號,其它什麽信息都沒有。她找不到,就求助陳黃河。五月份的時候,陳黃河告訴她,他通過自己的關係,打聽到有個在非洲工作的國安即將迴到中國。他懷疑這個即將從非洲迴國的國安,就是西方想要找的那個人。”他盯著馬成功的眼睛,靜靜地道:“這個國安的名字,就叫馬成功。”


    車微微晃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正常行駛。


    馬成功知道,這是秦明東聽到這段話感到震驚而做出的自然反應。因為乍聽到阮勇的話,他心中也是猛然一凜。


    秦明東感到震驚,當然是因為他想到了在馬成功迴國前一周,省廳就下發了對他的重點監控指令。


    馬成功當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因為通過省公安廳對一個有著完善的檔案資料的央企員工下發監控指令,這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至少魏長貴這個潛伏的老特務就做不到這一點。難道真是國安上麵出了問題?或者是京圈中的某些人有問題?


    看來所有的疑問,都隻有在見到了魏長貴才能夠知道答案。


    在當初陳泰山押著馬成功下到子穀的地方停了車,三人下車沿著那條小道下到子穀中。


    還好雖然雨大,但這條小道卻不是很陡峭,寬度也足夠,三人抓著一旁的樹木和草甸,順利地下到了穀底。


    穀底此時卻早已是溪水潺潺,看著像是有發山洪的可能。


    但馬成功見秦明東抿著嘴一聲不吭,隻溯溪前行,知道他這是發了狠。畢竟他唯一的女兒被魏長貴害死了,他這麽多年一直都在追查這件事,現在仇人就在眼前,眼看著就要將之繩之以法,這時候就算是馬成功告訴他可能有山洪,他也絕對不會放棄。


    阮勇更不用說了。馬成功已經看出來了,他跟那個死鬼陳泰山關係遠比和他口裏的陳黃河,也就是魏長貴,要親近很多。不說他父親死後他還能將生意做那麽大,肯定是得到了陳泰山的幫助,就說他心甘情願將自己的兒子阮文勇交給陳泰山在越南特種部隊訓練了三年,就可見一斑。說不定他和陳泰山之間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叔侄之情,等同於父子了。


    馬成功自己也沒有放棄的理由。如果說剛開始他是為了林靜才發狠一定要抓住魏長貴,那麽在阮勇告訴他原來自己還沒有迴到清江的時候,就已經被魏長貴盯上了這件事之後,他現在必須要做的就是,抓住魏長貴,然後逼問出是誰那麽不長眼要對付自己。


    在艱難跋涉了一個多小時後,三人終於來到了天坑底下。又沿著小路前行了一個小時,終於看到了那天馬成功他們所待的山洞。


    之所以能在黑暗中看到山洞,是因為遠遠望去,此時的山洞裏,正跳躍著一團火光。


    走進山洞,馬成功一聲不吭地在火堆旁坐下,阮勇則站在洞口,秦明東走進山洞,盯著正光溜溜地坐在一塊岩石上啃著烤玉米的魏長貴一聲不吭。


    馬成功看了看地下橫七豎八的玉米芯子,不由得啞然失笑,道:“你也是老實,你等的人沒到,你就真餓著肚子等?”


    魏長貴仿佛對馬成功能夠找到這裏毫不在意,隻三下五除二地啃完玉米,將芯子往火堆旁一丟,道:“你怎麽知道我等的人沒到?說不定我一走,人家就進屋去把她想要的東西拿走了。”


    馬成功道:“你可是老特務,怎麽可能對一個想殺你的人掏心掏肺?所以人家沒那麽蠢,還以為你跑了會把東西留在屋裏。”


    魏長貴嘿嘿嘿地笑了起來,轉頭看了看阮勇,又轉頭看了看馬成功,道:“那麽,你已經都知道咯?”


    馬成功搖了搖頭,道:“不算全部知道。”


    魏長貴又轉頭對阮勇道:“你還非得給你那個便宜叔叔報仇啊?你要明白,我們才是親叔侄,那個緬甸人跟我們不一樣。”


    阮勇恨恨地對他道:“在我心目中,他就是我的叔叔。而你不是,你隻是一個冷漠的殺人機器。你還想把文勇也變成和你一樣的人,你,其心可誅。”


    馬成功迴頭看了一眼阮勇,又看了看魏長貴。


    他心裏有些奇怪,這兩叔侄的對話可真是神奇,中間所透露出來的信息讓馬成功根本無法與他所掌握的信息聯係起來。


    魏長貴看著馬成功,笑道:“這是我們的家事。總之,你有一點猜對了,那就是我有時候是我,有時候也是陳泰山。至於那個陳泰山,則一直是緬甸和金三角的陳泰山,他甚至連越南都沒有去過。”


    馬成功一怔,忽然明白了過來。


    自己麵前的這個老小子,原來是玩兒的這一手。八年前在四明山搞新式毒品並逼死秦朗的是他,在越南特種部隊教阮文勇殺人技、介紹阮文勇進國際殺手集團的也是他,前幾天在四明山綁架自己和周博洋,後麵又在鄧水抓了郝婷婷和林靜的還是他。可是他一年隻請兩次假,卻能做這麽多事,還真他媽是時間管理大師。


    歎了口氣,馬成功道:“所以說,在十萬大山死掉的,其實是真正的陳泰山和他的手下,而你在鄧水殺掉的,其實是圍攻實驗基地的三支隊伍中的一支咯?”他頓了頓,又道:“是毒販那支隊伍?你殺掉陳泰來的那支隊伍,讓追捕你們的部隊以為圍攻基地的那支毒販隊伍已經全軍覆沒了,但其實你帶著他們逃到了這裏,然後又去了鄧水。而你們所走的路線是早就計劃好的,隻是通過我的嘴說了出來而已。你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讓我以為你很蠢,這樣我就可以放鬆警惕。而我果然放鬆了警惕,以至於讓你到了鄧水,還抓了林靜。”


    魏長貴笑了起來,道:“你的確很不錯。如果不是陣營不同,我真想收你當個徒弟,至少比阮文勇那個笨蛋強。”


    馬成功又接著道:“你在鄧水又把那些人全部幹掉,是因為你覺得自己已經安全了。或者是你想要的東西都已經拿到手了,所以不需要他們了。”


    魏長貴笑了笑,沒有迴答他。


    馬成功看著他,又道:“你在鄧水期間,去了一次雲客來找竺小竹,卻並未見到他,隻看到了那兩個被綁住的鄧水縣的警察,也看到了竺小竹給我留的字條。那字條看似是給我留的,但其實是給你指明方向的。所以你是在河堤那裏和竺小竹完成了交易,然後又殺了最後三個人,也是最強的三個人。因為隻有殺了他們,你才能恢複自己的本來麵貌。”


    魏長貴不置可否地道:“沒辦法,清江的天太熱了,我需要他們抬我到河堤。當然,他們都沒什麽文化,連阮文勇都比不上。還好他們三個都是我的學生,我讓他們做什麽,他們就做什麽,讓他們喝水,他們就喝水。”


    他是笑盈盈地說出這段話的,還拿過一旁的礦泉水瓶喝了一口水,然後隨意地將瓶子丟到一邊,又抬頭笑看著馬成功,好像對自己殺掉這麽多的人後還說出如此冷漠的話語毫不在意。


    馬成功迴頭看了看秦明東和阮勇,隻見兩人想要刀人的眼神藏都藏不住。阮勇還憤怒地說了聲:“無恥。”


    壓製住自己想要砸爛這個老小子那黑乎乎的腦袋的衝動,馬成功沉著臉道:“那麽,現在把竺小竹交給你的東西,交出來吧!”


    魏長貴抬起頭,看著馬成功道:“我有一個問題。”他轉頭看了看阮勇,又迴頭看著馬成功,道:“你放走了竺小竹,就因為想要放長線釣大魚?但是你已經退休了啊!你那時候應該還不知道我們想要證明你是不是非洲的那個人吧?”


    馬成功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傻逼。


    魏長貴卻誠懇地道:“馬成功,我知道你很強。但是,我知道我們這樣的人,都是心裏隻有任務的人,不可能有什麽信仰,我不信你是那種還天天想著要為了什麽什麽奉獻終身的人。”


    馬成功怔了怔,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道:“你錯了,我有信仰。即使我從係統裏退休了,這個信仰依然沒有變化。”他抬起頭看著有些驚異的魏長貴,道:“我的信仰的就是,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你知道為什麽在這句話裏,國泰民安要放在前麵嗎?因為隻有國泰,才能民安,隻有國泰民安,老百姓才能安居樂業。這就是我們這種人存在的意義。這也是我們和你們最本質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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