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開著車,跟著導航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在鄧水縣北郊的一處孤零零的工房前停了下來。


    這工房右側是一大片農田,左側是樹林,四周並沒有其它建築。


    林靜迴頭看了看,卻根本看不到大路。她從大路到這裏起碼開了七八公裏的鄉村公路,這鄉村公路又彎彎曲曲,四周除了樹木和田地就沒見著人。


    迴過頭,她又抬頭看了看麵前鏽跡斑斑的大門,大門上方是鐵皮廠牌,上麵寫著“八方機械廠”。隻是廠牌上的字跡已經暗淡,原來刷的紅漆也東一塊西一塊的。


    從大門欄杆看進去,廠子裏的麵積很大,大門不遠處是一個三層小樓,應該是以前的辦公樓。在小樓後麵有三麵高大的屋頂,不用說,肯定就是工房了。


    此時大門後是滿地的盡是塵土和樹葉,小樓外壁的瓷磚也掉落了不少,還沾滿了灰黑色的痕跡。即便是後麵工房房頂的彩鋼瓦,也看不出其本來的顏色,看來這廠子破敗的有些年月了。


    林靜並沒有急著下車,而是從包裏摸出手槍,檢查了一下槍機和子彈,然後將手槍揣進褲兜,這才下了車,來到廠子門口。


    大門上掛著一把黑色的大鐵鎖,林靜試了試,確定自己扭不開。


    她沿著圍牆繞到廠子側麵,一眼便看到樹林邊的圍牆上有一扇外開的逃生門。想了想,她沒有急著推門進去,而是摸出手機,打開了遺失定位功能,又將手機開到靜音,順手塞到牆角的一個破洞裏,這才上前拉門。


    隻輕輕一拉,門果然開了。


    進了門,隻見靠著逃生門的這邊是綠化帶,用紅磚和道路分隔開來。綠化帶裏是一排枝繁葉茂的法國梧桐。對麵圍牆邊的車棚裏倒是停著一輛叉車,但從林靜站的位置看過去,那輛叉車卻是一邊高一邊低,軟噠噠地趴在地上,應該是輪胎沒氣了造成的。


    林靜站了幾秒鍾,便沿著圍牆邊的綠化帶向後麵走去,走到工房邊,她停住了腳,因為在中間那間工房門口,赫然停著一輛半新不舊的白色麵包車。


    停頓了幾秒鍾,林靜加快步伐向著中間的工房而去。


    進了工房,林靜一眼便看到一個黃毛坐在兩排機床中間的椅子上。而他的旁邊,則是被捆在另一張椅子上,嘴裏還塞著一塊白毛巾的郝婷婷。


    見林靜進來,黃毛抬頭看了她一眼,笑道:“喲嗬,還真行,真是一個人來的啊?”


    林靜卻根本沒搭理他,走到他身前兩米處,道:“陳如玉?你膽子越來越大了,敢綁人了?你知道綁架得判多少年嗎?”


    陳如玉笑道:“林警官,原來你認識我。那就好辦了,打電話叫你男朋友馬成功來吧!有人要找他談筆交易。”


    “你找馬成功?”林靜愣了愣,又問道:“你們引我來就是為了找馬成功?”


    陳如玉看了看她,又笑道:“多新鮮啊!我不找馬成功難道找你?阿姨,你又不看看自己的年齡,有三十了吧?你配得上我嗎?”


    聽到他的揶揄,林靜卻並不生氣,隻歎了口氣,道:“陳如玉,你才二十一歲,在城南所已經有一摞案底了。怎麽,真想進去蹲幾年?我告訴你,綁架是重罪,你那個局長姐夫可保不了你。你現在能做的,隻能是懸崖勒馬,爭取寬大處理。”


    陳如玉笑嘻嘻地看著林靜,等她說完,才慢悠悠地道:“姐姐,不怕告訴你,做完這一票我就去京城了,你說的那些案底,以後都跟我無關了。你現在最好是打電話叫馬成功來,否則我就隻能把你也綁了,然後叫江校長去找馬成功來了。”


    林靜冷冷地看著他,道:“你最好現在就把郝婷婷放了,否則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陳如玉笑著道:“那麽林警官,你想怎麽對我不客氣呢?”


    話音未落,四周的車床後走出來十幾個染著各種顏色頭發的少年,看年齡最大的也不過十八九歲,最小的大概隻有十三四歲。這幫小屁孩有的拿著棒球棍,有的拿著扳手,還有幾個手裏居然隻拿著一根鋼筋。


    林靜撤身站了個丁字步,從兜裏摸出手槍,快速拉動槍栓,然後指著陳如玉道:“讓他們退後。”


    陳如玉一怔,大概是沒有想到林靜會隨身帶著槍。周圍的少年們也停下腳步,麵色不善地看著林靜。


    “退後。”林靜厲聲道。


    陳如玉站起身,向後麵的少年們揮了揮手,眾少年向後退去,但並沒有放下手裏的武器,而是在距離林靜七八米的地方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包圍圈。


    “她槍裏沒多少子彈。”一個紅毛叫囂道。


    “對,警察的槍最多八發子彈,咱們有十四個人。”另一個綠毛叫道。


    “她是女的,說不定根本就打不準。”有一個黃毛道。


    陳如玉卻沉著臉道:“都閉嘴。”他看著林靜道:“你不敢開槍,你是警察。我告訴你,他們都是未成年。”


    林靜冷笑道:“你可不是未成年。”


    話音未落,林靜槍口下垂,“砰”的一槍打在了陳如玉的大腿上。


    陳如玉驚訝地看著林靜,他沒想到林靜真的敢開槍。隨即,一股劇痛傳來,他捂住大腿,嚎叫了一聲,從腰後抽出一把仿製五四式,剛要抬起手,就聽“砰”的一聲,接著手臂上又一次傳來劇痛,手裏的槍“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林靜盯著他,道:“忘了告訴你們了,我是臨海警運會射擊冠軍。”她又抬起眼,看了看周圍的小混混,道:“還是省運會女子自由搏擊第三名。”邊說邊走上前,撿起地上的仿製五四式揣進褲兜,然後走到郝婷婷身邊,單手舉著槍指著陳如玉,另一隻手將郝婷婷的繩子解開,然後拉著早已嚇傻了的郝婷婷向後退去。


    走出工房,林靜轉身拉著郝婷婷就跑。


    出了逃生門,她從牆洞裏拿出自己的手機,又拉著郝婷婷快步走到大門前,拉開門將郝婷婷塞到副駕駛室,然後快步上車,啟動,掉頭就往外走。


    邊開車她邊摸出手機撥打電話,車子轉過一個彎,迎麵駛來一輛渣土車,林靜趕緊踩住刹車,身體猛地向前一衝,接著又狠狠地向後砸在椅背上,手裏的手機應聲而落。


    她來不及去看手機掉到哪裏去了,趕緊掛擋倒車,因為對麵的渣土車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直愣愣地便向她的小電車衝了過來。


    在郝婷婷的尖叫聲中,林靜將油門踩到底,但是沒來得及打方向盤,隻聽“砰”的一聲巨響,小電車的尾箱撞上了路邊的一棵大樹。


    已經將手伸向褲包裏摸槍的林靜隻來得及扭頭看了花容失色的郝婷婷一眼,便感覺胸口像是撞上了一塊巨石,緊接著眼前一黑,便昏死了過去。


    清江大學保密學院教工住宿樓的二樓,馬成功百無聊賴地坐在桌前玩著手機。


    在和林靜通過電話之後,他又坐在五橋下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來保密學院“投案自首”。畢竟在和李思源交談了以後,他知道眼目前這種形勢下,自己肯定不能去公安局自首。當然,他也不能迴汽修廠或是去四明山的工地,那跟去公安局沒什麽區別。他甚至不能迴家,那完全就是讓鄭春芳和馬平川平白無故地增加擔心。


    當然,在聽到林世傑沒有危險之後,他也覺得自己迴清江的任務完成了。陸子明老宅那邊的事情他已經交給周立和李奇峰了,這倆臥龍鳳雛雖然腦子不太靈光,但查是誰把老宅裏的機器弄走了還是沒什麽問題的,畢竟周立這個老混混幹這活兒算是行家裏手了。鄭春芳和馬平川那邊就更不用說了,馬成功看了清江局的通緝令,那上麵又沒有照片,對嫌疑人的介紹也很模糊,相信韓天明會給他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於是他便直接到了保密學院。誰叫保密學院是他的“娘家”呢?即便是上麵有人想要整他,他不是還有師傅,大師兄和歐陽老師嗎?再不濟他還有個小師姐呢!這小師姐也就是對他態度差點,總不至於把他往死裏坑吧?


    所以說有靠山就是好。馬成功暗忖道。


    他現在總算是明白周立上趕著去舔李思源的心情了,隻有長時間地經曆過那種朝不保夕,彷徨無助的生活的人,才知道有棵大樹可以依靠是一件多麽幸運的事情。


    果然,範思怡見到一邊訕笑著給她打著千兒,一邊說自己是來接受甄別的馬成功時,先是伸出手指狠狠地指了一下他,說你小子就知道惹事。然後問了幾個問題,就將他帶到了這裏,馬成功問她怎麽安排自己的時候,範思怡卻轉身就走,一直到走出房間,她才吐出兩個字:“禁足。”連手機都沒收他的,這不由得讓馬成功感到上級領導是越來越人性化了。


    可是拿出手機他才發現,這保密學院是屏蔽了手機信號的,隻能鏈接學院的wifi,而這個wifi又隻能鏈接學院內網。沒辦法,不想看保密學院主頁上那些代表著瞎編亂造和形式主義最高境界的新聞的馬成功,隻好進了學院的網上圖書館,看了一上午的電磁幹擾技術。


    到中午的時候,馬成功正尋思著這禁足是不是需要自己去食堂吃飯,就見門開了,商汝成端著兩個保溫飯盒,笑眯眯地走了進來。


    將飯盒往桌上一放,商汝成在桌旁坐下,邊打開飯盒往外拿菜邊說道:“老馬啊,我十幾年沒在保密學院吃過飯了,沒想到現在的飯菜這麽好,我都懷疑是不是因為你來了特意給加的菜。你看看,鍋包肉,小炒油麥菜,還有紅燒獅子頭,嘖嘖嘖,我都想來這兒禁足幾天了。”


    見馬成功冷眼看著他,商汝成又笑道:“別這樣,偷得浮生半日閑,我今天可是放下局裏的所有事,專門來陪你吃飯的。”


    馬成功冷哼了一聲,道:“我現在是帶罪之身,都不知道最後到底給我安個什麽罪名。”


    “別這麽想。咱們得相信組織,相信領導。”商汝成笑著將筷子遞給馬成功,又道:“當然也不能全信,畢竟幹咱這行的,依仗的就是個爾虞我詐,要不怎麽叫老特務呢?”


    馬成功沒好氣地接過筷子,挑起一個紅燒獅子頭塞進嘴裏,目光呆滯了一下,說這特麽也太好吃了。說著便將放著小炒油麥菜的盒子放到商汝成麵前,將他的紅燒獅子頭倒到自己的飯盒裏,說你年齡大了,要多吃菜,不然拉不出粑粑!


    商汝成笑著道:“行行行,都給你。反正我打了包了,晚上我迴局裏值班,就吃紅燒獅子頭和鍋包肉。”


    說笑了兩聲,他又道:“周立今天早上帶人去了鳳凰台山,是你的主意吧?”


    馬成功邊吃邊道:“劉長信把雨霖鈴門前那筆贓款放陸子明老宅裏了,陸子明知道,但是想汙了給我,當做他托孤給我的報酬。”


    商汝成笑了起來,道:“嘖嘖嘖,他對你可真好。”


    馬成功白了他一眼,道:“陸子明以前是蛟龍的,他在非洲執行任務的時候見過我,知道一點我的身份,但不全知道。”


    商汝成嘿嘿一笑,道:“還有什麽?”


    馬成功想了想,道:“老宅裏還放了一個木頭箱子,陸子明看過,說是一台機器。劉長信死後那機器就被人運走了,這事我讓周立去查了,陸子明說劉長信死後他鄰居看到有人開車進了他家。”


    商汝成若有所思,想了想又道:“你迴清江幹什麽?”


    馬成功笑著道:“昨天我不是被那幫緬甸土貨抓了嗎?周博洋跟我一起,他提醒我說進攻基地的那幫人搶不到現在的實驗裝置,多半會從林世傑那裏下手,我專門迴來給他報信的。誰知他是跟領導一起去基地的。”


    商汝成笑了起來,道:“你怎麽從那幫人手裏逃脫的呢?”


    馬成功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停下了筷子,斜著眼睛看著商汝成道:“你們還是懷疑我?”


    商汝成笑著道:“不是懷疑你,而是你給小範說是他們放你走的,你自己說說,這怎麽能讓人相信呢?”


    馬成功愣了愣神,他忽然想到昨晚那種情況下,那個陳泰山的確沒有理由那麽輕鬆就把自己放了啊?這他媽說出去誰能相信呢?


    他看了看笑眯眯地盯著自己的商汝成,猛然醒悟過來,道:“出什麽事了?”


    商汝成戳了戳碗裏的飯,笑道:“也沒什麽大事,就是袁大誌死了,是被九二式手槍打死的,近距離開槍,正中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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