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廠裏,霍國強和陸子明正在下棋。


    馬成功跟陸子明說了情況,讓李成武帶著姚齊去宿舍了。迴過頭他對姚廣使了個眼色,這才笑著對林靜說沒什麽事了。


    林靜卻坐著沒動。


    霍國強笑著問馬成功你什麽意思?不留人家小林吃晚飯?正揪著眉毛看著棋盤的陸子明一聽這話,馬上站起身說我去買菜。霍國強笑著說那行,今天就不下了。


    林靜笑著說老爺子你不知道,馬成功今天可英雄了,說著便把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又說姚廣在車上說話說了一半就被馬成功搪塞過去了,所以他倆肯定有事瞞著我呢!


    霍國強嘿嘿一笑,說他們膽子可真大,連警察都敢瞞。說完卻不理馬成功,隻笑眯眯地看著姚廣。


    姚廣有些慌神,看了看馬成功,卻見他有些無奈地對林靜笑道:“哪裏是瞞著你,隻是這事其實是你小姨父惹出來的。”說完對姚廣努了努嘴,那意思是你來說。


    姚廣想了想,一時也不知從哪裏說起,便徑直走到一旁,把馬成功那輛白色的“陸地之虎”坐墊掀起來,在坐墊邊緣摸索了一陣,拿著一個塑料袋包裹著的東西走到桌前,將東西往桌上一放,說:“這是我在莊沐雨家陽台外麵的大樹樹洞裏發現的。我當時心裏害怕,就把這東西藏在馬哥的車上了,想著反正出什麽事也不關我的事。誰知道那個阮文勇會跑去找齊齊。當時我就奇怪,他找齊齊幹嘛?後來我才想到,我當初買給齊齊開米粉店的那兩間門麵房,以前不就是莊沐雨家的老房子嗎?所以我猜他當時沒有找到這東西,所以就去莊沐雨家的老房子裏了。”


    馬成功拿起塑料袋,隻見袋子包裹的很嚴實,裏麵有一個牛皮紙包。他拿出紙包,打開一看,裏麵是一個老式u盤,隻有1個g那種。


    “姚廣你去對麵白老七那問問有沒有電腦。”馬成功道。


    姚廣卻說:“齊齊有。”他走進宿舍,不一會便和姚齊一起拿著個嶄新的筆記本電腦出來了。


    姚齊抿著嘴不說話,隻打開電腦,把u盤插進去,點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間農村常見的土灶廚房,一個長相和莊成棟有幾分相似的中年人正坐在板凳上彈吉他。


    姚廣有些奇怪地道:“這不是莊沐雨嗎?他這是在哪兒?”


    姚齊道:“這是村東頭莊成棟家的老廚房,灶台上還貼著灶神畫像。我小時候和我媽去玩,我媽還說他家灶神像幾十年都不換一張。”


    視頻很短,大概隻有幾十秒,也就是莊沐雨剛開始彈琴,外麵便有人叫他吃飯,然後拍攝的人說:“哥,媽叫咱們呢!”他就隨手將撥片向灶台上一丟,剛好丟到放筷子的竹筒裏,這才放下吉他走出去了。然後視頻就結束了。


    眾人麵麵相覷,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半晌,馬成功才笑道:“至少說明這個莊沐雨手上很有準頭,所以能夠將這個u盤扔到陽台外大樹的樹洞裏。”


    姚廣有些奇怪地道:“那個樹洞是在樹頂上,他家的陽台正對出去應該看不到樹洞啊!”


    馬成功有些不屑於給他解釋,還是林靜笑道:“老姚,這u盤肯定是八年前丟的,八年前那棵樹應該沒這麽高,也就是說從莊沐雨家陽台看樹頂,是俯視的。”


    姚廣卻擺手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他藏這麽隱秘,怎麽可能被我發現?難道......”他忽然跳了起來,道:“糟了,霍老爺子,我會不會被他纏上。”說罷又雙手合十四方拜了拜,哭喪著臉起身欲走,嘴裏還說道:“不行,我得去買點香蠟紙錢燒給他。”


    姚齊一把拉住他,看了看笑著看著他的三人,低聲道:“別丟人了,這世上哪裏有鬼?”


    馬成功笑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老姚,你膽子也太小了。”林靜也笑道:“他藏在樹洞裏的東西別人找不到,可不是還有給他拍視頻的人嗎?”


    姚廣想了想,道:“是啊,那說話的人不就是他親兄弟莊成棟嘛!”


    “親兄弟?”馬成功愣了愣,道:“不是堂兄弟嗎?”


    姚廣道:“嗨,你們不知道,這莊家祖上是新鄉的大地主,到莊沐雨父親這一輩是兄弟兩個。莊老大在鎮上的郵局當臨時工,莊老二學習好,上了高中,就在鎮上的小學當老師。後來莊老大攀高枝娶了鎮上的一個女幹部,就把家安在了鎮上。莊老二娶了個農村媳婦,也就繼承了莊家的老房子。結果莊老大那個幹部媳婦生不出娃,所以莊老二就把自己的大兒子過繼給了老大,也就是莊沐雨。莊老二的二兒子就是莊成棟。所以你說人家莊老二就是厲害呢,生兩個兒子,大兒子是大學生,二兒子也是大學生,聽說後來還是什麽說士,能說會道的。”


    幾人都笑了起來,隻有馬成功沒有笑。他摸出電話來給莊成棟打了個電話,問有沒有空,遇到點難題想請你幫幫忙。莊成棟笑道陪著高小姐在你們花園路上課,正磨皮擦癢坐立不安呢!馬成功說正好,到成功汽修廠來。


    不一會,莊成棟的奧迪車就開進了汽修廠。


    一下車,他就驚訝地說怎麽齊小妹也在啊!又看到姚廣,更加驚訝地道姚叔你出來啦!姚齊叫了聲成棟哥。姚廣則有些郝然,說早出來了,現在在馬哥這兒幹活。


    莊成棟摸出煙給幾人散了一圈,又借著馬成功遞過來的打火機點燃煙,這才向馬成功道:“馬哥找我什麽事啊?”馬成功把他拉到電腦前坐下,將視頻又播放了一遍。


    看著視頻,莊成棟的麵色變了又變。一直到視頻播完,又沉吟了一會,他才抬起頭問道:“這視頻你們在哪兒找到的?”


    馬成功也不瞞他,直截了當地說在他哥家外麵的那棵大樹的樹洞裏發現的。


    莊成棟想了想,道:“這個視頻是我哥出事的那年春節拍的。當時我還沒畢業,我哥為了孝敬我媽,把家裏新裝修了一遍,還給我媽修了個新廚房。我從學校放寒假迴去,剛好碰到我哥從鎮上送我媽迴去住,就一起吃了個飯。吃飯前他說要給我表演他剛學會的曲子,我就拿手機給他錄像,誰知才過了半年,他就......”莊成棟的眼眶紅了起來,有些說不下去的意思。


    桌邊幾人相互看了看,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一直看著他們的霍國強這時笑道:“既然是在小莊家發生的事,你們就跑一趟嘛!老爺廟村又不遠,來迴也就兩個小時,現在才四點過,迴來正好喝酒。”


    馬成功看了看躍躍欲試的林靜,想到溫如玉給他說的話,有些猶豫地道:“那個阮文勇......”林靜一巴掌拍在他脖子上,打得他一個激靈。


    “馬成功,我都當你女朋友了,你怕什麽?有什麽事我保護你不就好了。做事老是猶猶豫豫的,像個男人嗎?”林靜氣憤地道。


    眾人都笑了起來,連莊成棟都嘴角上揚,抬頭看著他。


    霍國強笑著說:“就是嘛,人家小林都不怕,你怕什麽?你要再這樣,以後出去別說是我的徒弟,我老霍丟不起那人。”


    馬成功看了看伸手去包裏摸來摸去的林靜,知道她是在偷偷摸摸地檢查她那支小手槍,隻好道:“那行,姚齊就別去了,陪著我師傅看看電視。老莊你......”


    莊成棟站起身道:“我開車,咱們快去快迴,迴來應該趕得上接高小姐下課。”


    幾人當即上了莊成棟的車,向著新鄉而去。


    與此同時。


    李奇峰坐在傅長風家的書房裏,看著這個自己目前唯一可以信任的領導,一句話也不說。剛才傅長風給他說的話已經足夠他震撼了。


    傅長風摸出煙丟給李奇峰一支,問道:“你的意思是,那個阮文勇逃進了四明山?”


    “不。”李奇峰點燃煙,吸了一口,道:“傅叔叔,我懷疑他迴清江了。他說他還有件事沒做完,做完就會自首。另外我聽到他對馬成功說他沒殺人,這和研究所的鑒定結論吻合,死亡的幾個人傷口上的毒是二次傷害造成的。”


    研究所就是刑事科學技術研究所,這部門本來屬於刑警支隊管理。但在清江來說,研究所一般隻對傅長風一個人負責,因為他就是清江局的刑事科學技術研究所的老所長。


    傅長風站起身,對著窗口默默地吸煙。


    思考良久,他轉身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電話一通,他就說道:“政委,今天在新鄉鎮發生了槍擊事件。有人動用了88式狙擊步槍,我想請你查一查,今天特警大隊是誰到警械庫房取了槍。”電話那頭郝俊傑不知說了什麽,他又道:“是的,打了一發子彈。”


    放下電話,他又對李奇峰道:“那個周立,的確是多年前禁毒大隊派出去的線人,這個沒有問題。”


    “這不可能。”李奇峰一下站了起來,看著傅長風的眼神裏滿是懷疑。


    傅長風笑了起來,示意他坐下。


    “不過以前也有線人轉黑的,這個不太好說。這次周立敢於公開說自己是臥底,這有兩個可能。一個可能是說明他跟蹤的案子有了重大突破。再一個可能就是他轉黑了。”傅長風接著道。


    李奇峰愣了愣,卻聽傅長風接著道:“最有意思的是,徐洪斌今天打了電話來,說高書記去他那裏了,還做了一些指示,是關於線人方麵的。”


    他盯著李奇峰的眼睛,笑了起來,繼續道:“昨天段成是陪著高書記去的望江,今天卻又出現在了新鄉。你說說,這是怎麽迴事?”說完他往座位靠背上一靠,吸了一口煙,微微仰著頭將煙霧吐了出來。


    李奇峰看著傅長風被煙霧遮住的臉,冷靜了下來。良久,他才道:“如果周立沒有變,那他是得到了高尚的承諾,知道高尚會給他洗白,所以才放出風來,就是想讓你知道他已經掌握了一些證據。如果他是變黑了,那純粹就是想在馬成功麵前得意一下。”


    傅長風仍然看著他不說話。


    李奇峰沉默了下來,又過了半晌才道:“不,他不是想得意,而是想告訴馬成功,他的後台馬成功惹不起。或者是想告訴馬成功,他的後台就是能讓他洗白的人。”說完這句話,他忽然驚訝地道:“周立真是臥底?”


    他的確很驚訝,要知道在清江能讓周立這樣的人洗白的人扳著手指頭都數得過來。而要是想讓他重新當刑警,那就隻有兩個人能辦到。一個是他麵前這個整個臉都藏在煙霧裏的,看起來陰森恐怖的半大老頭。還有一個,就是那個在市局會議室外拍著他的肩膀叫他不要氣餒的那個一身正氣的白發老頭。


    而他為什麽要告訴馬成功呢?還不是就是因為馬成功是個退休國安。國安,雖然叫國家安全部門,但還不是特殊的警察?因此告訴了馬成功也就是從側麵證明了自己的身份,也就是說後麵萬一出了什麽變故,至少還有馬成功可以為他證明。


    “這......他媽的。”


    李奇峰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接著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又接著道:“萬一馬成功猜不到他的用意呢?”他這麽說是因為馬成功根本就沒對他提老爺廟發生的事,他還是剛才從傅長風口裏得知馬成功給他打電話前居然整出了這麽大的動靜,連狙擊步槍都用上了。


    傅長風伸出手抖了抖煙灰,笑道:“馬成功可沒那麽蠢,他不但放走了周立,還救了他一命。”


    李奇峰頓了頓,有些無語。他明白傅長風的意思,如果周立真是沒變質的線人,那麽那支狙擊步槍對著的不但是馬成功,也可能還對著周立。


    隻是這個老小子蔫壞,他說馬成功沒那麽蠢,意思就是說自己蠢嘛!李奇峰心道。


    不過這老頭說話一直直來直去,以前到李奇峰家裏做客的時候,就對李思源說奇峰這孩子成績雖然好,但是太老實。後來李奇峰才知道,在眼目前這個社會裏,說一個人老實其實就是說這人蠢。


    話已經說完,傅長風起身走到李奇峰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奇峰啊,明天清江政界可能會有一場風暴。你迴刑警大隊的事情,還是緩一緩。”


    李奇峰站起身,欲言又止。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終於還是忍不住,轉過身問道:“傅叔叔,你是怎麽知道老爺廟發生的事的?”其實他驚奇地不是傅長風知道老爺廟發生的事,畢竟周立帶去的人裏除了段成,還有其他警察。真正讓他驚奇的是,傅長風居然連幾人講了什麽話都一清二楚。


    傅長風卻並沒有迴答他,隻是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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