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但總體上還算過得去。


    江明月仔細詢問了馬成功的家庭情況,家裏還有什麽人,父母身體好不好等等,就差叫馬成功把戶口本拿出來檢查了。


    馬成功倒是不覺得自己和林靜會有什麽實際發展,畢竟他對於這種事一向的態度就兩個字:“隨緣”。雖然林靜不知什麽原因改變了最初的想法,但馬成功已經不是二十啷當歲的小夥子了,不可能因為美女說兩句好話就認為人家對自己有什麽想法。


    本來迴到清江的這幾天,不管是對於家庭、父母、安置單位,還是遇到的朋友和發生的事,甚至監護人歐陽瑾,雖然有一點點不盡如人意,但其實總體上馬成功都還是挺滿意的。


    但鄭春芳卻非要他盡快結婚,這讓他有點為難。因為他認為自己目前還沒有進入普通人的狀態,特別是在思維方式上。


    因為十二年的特工生涯讓他始終恪守一個行為準則,那就是不讓自己有所牽掛,這樣就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自己和家人陷入危險之中,也能夠最大限度地保障工作順利完成。他在非洲的十二年間,就嚴格保持了這個原則,甚至都沒有與父母聯係過一次,這也讓他始終覺得自己對父母有所虧欠,因此在鄭春芳要求他去和林靜相親的時候,他也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


    因此在盡量禮貌地陪著林靜的母親江明月和她的朋友郝婷婷吃完飯後,馬成功又頗有紳士風度地為他們叫了出租車,然後去閱江樓旁的花店買了一把康乃馨,這才騎上車向著體育公園而去。


    到體育公園的時候才一點十分,馬成功轉了一圈也沒有找到能停放電瓶車的地方,直到後來他發現有人直接就把電瓶車停在了河堤邊,於是他也有樣學樣地把車停在上河堤的梯步前。


    見時間還早,馬成功便拿著康乃馨,沿著河堤邊走邊尋找那座“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雕塑。


    時值午後,五月末的驕陽算不上毒辣,這時候河堤旁的露天免費籃球場已經有年輕人在打球了。當然更多的人還是午飯後出來消食的,三三兩兩的人群在步道上邊聊著天邊散著步,偶爾還有一兩個戴著頭盔,騎著競速自行車的人從專用的自行車道上掠過。


    這座體育公園就位於清江河江灣區段,也就是清江河的霓虹橋和映月橋、當地人簡稱的五橋和六橋之間。在狹長的河堤區段內,依江而建了大量的濕地、綠化帶、步道和體育設施。


    體育公園的規劃出自當時江灣區副區長郝紅豔之手,而建設這座體育公園甚至都沒有花政府一分錢。因為江灣區政府在規劃時就對體育公園裏的各種配套建設的場所和店麵進行了招租拍賣,這一下不止清江,永寧、西康甚至望江的體育用品商、體育培訓機構、戶外設施機構,甚至望江有名的“人民夜市”,都像聞著血腥味的鯊魚,跑到清江來尋租。郝紅豔也靠著這一手空手套白狼將清江的體育公園做成了全臨海省公共設施的典範項目,她也憑借著這個項目成功上位江灣區的區委書記。


    馬成功當然不知道這座公園的前世今生。他隻知道因為清江河以前泛濫過,順河街到清江河堤這片都是河灘地,往下挖半米就能看到鵝卵石和河沙,所以沒法種糧食,自他記事起就一直荒著。


    現在看到這裏建設的挺好,馬成功也挺高興,於是也就沐浴著和煦的陽光,在河風的輕拂下緩步而行。


    河邊的雕塑挺多,每隔幾百米就有一個,主題也千姿百態,但都是和體育有關的。馬成功有些納悶,按照霍老頭的思維方式,不可能給自己出個腦筋急轉彎,他說的“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雕塑,那一定是從直觀上就能看出來。


    走了大概十分鍾,前方都快到五橋了。他停住了腳步,麵色古怪地盯著前麵小廣場上的雕塑。這座雕塑主體是一個穿著體操服的小姑娘單腿跪在地上,一隻手向前伸出,而小姑娘麵色呈痛苦狀,應該是為了表達運動員拚搏的精神。


    馬成功嘿嘿一笑,他知道自己找到了。


    左右看了看,這座雕塑下卻並沒有人,馬成功隻好走下河堤,在小廣場旁的一棵大樹下的垃圾桶旁站定,摸出煙來,準備守株待兔。


    點燃煙剛吸了一口,卻忽然聽到“砰”的一聲巨響,緊接著身後的河堤上有人大叫:“救人啊!救人啊!有人落水了。”


    馬成功將手裏的花往一旁的垃圾桶上一放,將煙丟進滅煙盒,轉身就跑上了河堤。


    隻見不遠處的霓虹橋上,一輛渣土車橫在橋中央,橋下的河水裏,一輛寶馬敞篷跑車半隱半現,而就在寶馬車不遠處,隱約看得到一個人橫在水麵上。


    馬成功沒有多想,快速跑下河堤,估摸了一下距離,便脫掉身上的襯衣和牛仔褲,又甩掉腳上的運動鞋,縱身一躍跳下清江河,奮力向著幾百米外的落水者遊去。


    還好為了防汛,清江河下遊修建有幾個水電站,城區這一段河段的水是被存起來的,所以不是太湍急。馬成功很順利就遊到了落水那人的身邊,一隻手拉著他的衣領,另一隻手奮力劃水,很快就把他拉到了岸邊。


    河邊的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幫馬成功把人抬上岸,橫在岸邊的堤壩上開始急救。馬成功這才爬上岸,一屁股坐在堤壩上喘著粗氣。


    一個穿著清潔工衣服的老大爺將馬成功的衣服褲子和鞋子拿過來遞給馬成功,豎著大拇指對他道:“小夥子好樣的!”


    馬成功笑著擺了擺手,道:“小意思。”


    正準備起身,卻聽一旁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道:“快把衣服穿上吧!”


    馬成功有些愕然,迴頭一看,果然看到穿著白襯衣牛仔褲外加運動鞋,肩膀上還挎著那天在醫院門口背的那個綠色小坤包的林靜,正用一種欣賞的目光盯著馬成功那一身健碩的肌肉。


    馬成功趕緊把牛仔褲套上,又將襪子脫了擰幹水揣在褲兜裏,這才將襯衣穿好,正想問林靜怎麽也在這裏,卻聽一旁有人叫道:“好了好了,他醒了。”轉過頭看去,隻見一旁那個落水者吐出兩口水,開始不停咳嗽。


    看到這個人,馬成功又是一愣,這人原來也是熟人。不是別人,就是前天在雨霖鈴遇到的那個黃毛,因為招惹了白小妹差點被白老七一刀捅了的,李奇峰的弟弟李嘯南。


    李嘯南大聲咳嗽了幾聲,有些焦急地用手指著河裏道:“快,快,還有一個人。”


    馬成功一怔,站起身看了看河裏,卻隻見河中連剛才還看得到尾巴的寶馬車都已經沒了蹤跡,哪裏還有什麽人的影子?


    轉頭看了看林靜卻見她也正一臉緊張地向著河裏張望。


    李嘯南看到了一旁的馬成功,急忙向著馬成功道:“馬哥,快,幫幫忙,打電話給我哥。”


    馬成功摸出褲包裏的電話,正準備交給李嘯南,卻見林靜已經把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


    李嘯南接過手機,哆哆嗦嗦地撥通了電話,一開口就是哭腔:“哥,我在五橋被一輛渣土車撞了,車掉河裏了,我被人救起來了,可是阮文勇不見了。”


    不知那頭李奇峰說了什麽,李嘯南將手機丟到一邊,把腦袋趴在腿上,開始哭泣起來。


    馬成功見李嘯南已經沒事了,便站起身準備離開,不料林靜卻拉住了他,道:“警察馬上來了,你最好和我一起迴去做個記錄。”


    馬成功看著她一臉嚴肅的模樣,笑道:“不用了吧?我還有事。”


    林靜卻笑了笑,道:“你現在沒事了,還是跟我迴所裏去一趟吧,很快!”


    馬成功一愣,他沒想到林靜會笑......不對,應該是沒想到林靜會對著他笑。畢竟這丫頭從第一次見到他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看他的眼神就跟想立刻摸出手銬把他抓起來一樣。


    林靜當然不會無緣無故地轉變對馬成功的態度,她其實吃完飯便迴家換了衣服,然後到了體育公園,隻不過她並沒有像林世傑交代的那樣站在雕塑下等,畢竟那麽大的太陽,誰會傻乎乎地在無遮無攔的雕塑下站著?她站在大路旁的一棵林蔭樹下,那裏視線良好,可以把這個名為“拚搏”的雕塑所在的小廣場上的情況盡收眼底。


    因為她想看一看自己今天的第二個相親對象,被自己老爸的那個“好大哥”吹的神乎其神,連帶著連自己老爸也心生向往的國安退休人員到底有什麽神奇之處。


    當馬成功咯吱窩裏夾著一束康乃馨出現在河堤上的時候,林靜確實吃了一驚。緊跟著腦袋裏急速飛轉了起來,因為如果馬成功就是那個身手不凡的國安退休人員,那麽確實可以解釋那天晚上他逃走時那一連串匪夷所思,堪比武林高手或是雜技演員般的動作。


    一直到馬成功邁著懶散的步伐走下河堤,又對著小廣場一陣張望,最後還走到垃圾桶旁點燃煙,時不時地望向雕塑,林靜才明白,原來馬成功真的是自己老爸嘴裏的那個“絕對能保護你”的國安退休人員。


    聽到林靜讓他迴所裏錄口供,馬成功有些遲疑,畢竟他今天來體育公園的正事還沒幹呢!他迴頭望了望李嘯南,隻見他還彎著腰,把腦袋放在曲起的腿上。


    “那好吧,不過請你等一等。”馬成功說道,轉身向河堤下走去,走到垃圾桶旁,將那束康乃馨撿起來抱在懷裏,迴過頭又望了望雕塑,卻見那裏確實出現了一個女人,不過是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四十來歲的半老徐娘,正嘟著嘴翹著屁股,讓一旁的一個“地中海”發型老頭給她拍照。


    轉過頭,他對正用狐疑的眼光看著他的林靜笑道:“我現在沒事了,林警官你是坐我的車呢?還是你打個車我跟著你?”


    林靜看了看不遠處已經向著這邊而來的警車,忽然想深入了解一下這個馬成功,便道:“就坐你的車吧!”


    馬成功一怔,他沒想到林靜會主動要求坐自己的車,畢竟他也看到了大路上開過來的警車。


    但以他的性格是不會去問為什麽林靜會願意坐自己那個雖然名字和外觀看起來都挺霸道,但其實就隻是個電瓶車的“陸地之虎”。


    “那......好吧!”馬成功應道。


    帶著林靜沿著步道向停放電瓶車的地方走去的時候,馬成功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證問題,便問道:“林警官,請問我要補辦身份證的話該怎麽辦呢?”看到林靜看向自己,他又急忙解釋道:“我身份證過期了,但我的戶口還是總公司的集體戶,最近應該就可以轉到清江分公司的集體戶上。”


    林靜看了看他,道:“你們單位開個證明,蓋上你們人事部門的章,再打印你的集體戶那一頁,拿到城南所戶籍室來辦就行了。”


    說罷便徑直向前走去。


    馬成功沒想到這事這麽簡單,更沒想到林靜會心平氣和地跟他解答,心裏雖然覺得林靜對自己的態度改變這事有古怪,但怎麽也猜不到是為什麽。


    河堤邊,李奇峰火急火燎地下了摩托車,都沒來得及跟送自己來的交警說謝謝,便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警車旁,把正要上車的李嘯南拉到一邊,低聲問道:“怎麽迴事?交警說這可能是刑事案件。”


    李嘯南看了看一旁的何俊濤,側過身道:“哥,我是正常行駛,昨晚雖然喝了酒,但今天中午才起床,你知道我的技術,絕對沒有問題。那渣土車根本就是故意把我撞下去的。”


    李奇峰點了點頭,對一旁正豎著耳朵聽牆角的何俊濤道:“我跟你們一起去城南所,秦所在不在?”


    何俊濤急忙道:“在,秦所今天在所裏值班。”


    李奇峰轉頭看了看河麵,卻見河水一如既往向下遊流去,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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