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承風:“何事?”


    “小女……小女為了套那些人的話,隻能借著卜卦算命的幌子行事,雖說引導他們行善積德,但終究是不磊落……”她用帕子捧著一把髒兮兮的銅錢迎到洛承風麵前,“這些日子看著大人行事清風朗月,小女也受到熏陶,迴顧往昔,覺得很不應當……大人,這些是小女算命卜卦這幾日所得,您幫小女把這些不義之財收走吧!上交國庫、或者捐給慈幼堂,怎麽都好!算是小女略略補過!”


    她低頭暗笑:【我知道你不會拿這些錢,但我知道你一定很欣賞這樣的我!來吧,洛大人,請不要吝惜你的誇讚!】


    手頭卻是一輕……


    銅錢被拿走了……


    洛承風幾乎是小跑著完成了拿過銅錢、清洗一番、擦幹水漬、疊成整整齊齊的一摞、包迴帕子裏再還給柳飛鴻的整個過程……


    洛承風一邊把錢遞還給飛鴻一邊道:“你能知道自己做的是不對的,真的有長進!所幸也不多,你就自己拿去慈幼堂捐了吧!”


    飛鴻還在呆呆地看自己手裏幹淨整齊的銅錢,洛承風又塞給她一個荷包:“這些錢拿去用,好好重新謀個營生。”


    他剛洗過冷水的手冰得她一縮:“不不,大人,這荷包……”


    “你拿著!”洛承風把荷包推進她懷裏,“我知道你孤身一個女子很不容易,不要跟本官推脫。”


    “可是,大人……”


    “本官命令你收下!”


    “可大人……”


    “快收下!”


    “可……”


    “聽話!”


    “哦……”飛鴻乖乖地把荷包收進袖子裏。


    其實她是想提醒洛承風,男女互送荷包是有特殊含義的。


    荷包不能亂送啊!!!


    可看洛承風此時神情,慈祥和藹中還透著一股滿足,哪裏有半分男女之情?他分明正沉浸在洗幹淨一大把銅錢的快樂裏……


    ……


    離開南城兵馬司,飛鴻來到郭宅附近,找了個臨街的茶樓,點了一壺茶,觀望郭宅門前的情況。


    等了大概半個時辰,洛承風帶著一個扈從出現。


    扈從上前敲門,門房來開的,說了兩句,門房就著急忙慌地進了門,不多時,拄著拐的瘸腿管家來到門口。


    見到是管家,洛承風上前要說話,結果兩步沒走穩,居然平地摔跤,直接撲到管家身上,兩人齊刷刷往裏栽去。


    飛鴻從樓上隻能看到他們叮鈴咣啷倒成一片,接著,扈從和門房各自扶起自己人,兩邊又互相說了幾句,洛承風他們便告辭走人了。


    等走開幾步,洛承風低頭跟扈從嘀咕了幾句什麽,扈從快步離開。


    飛鴻輕笑:“洛大人果然不傻。”


    她大致能明白洛承風的思路。


    他聽說管家會武,心中起疑,又沒有理由審問,便找個由頭去郭宅試探。剛才那一倒,管家身上是什麽情況,他應該能摸出個七七八八。


    隻是,雖然知道管家會武,但也不能斷定人是他殺的,更不能斷定這件事和郭縣令有關。洛大人多半隻能安排人手盯著郭宅,進一步收集線索。可如果郭縣令和管家按兵不動,洛承風一時半刻也盯不出個子醜寅卯,等時日一長,新案紛至,這事可能又要不了了之。


    飛鴻打算出手推一把。


    如今有了“徐福”這個名字,要讓兇手坐不住,她有的是辦法。


    ……


    燕子街,綺夢軒。


    這家青樓在南城不算有名,姑娘一般、酒菜一般,生意更是一般般。


    老鴇就是老板,原先自己是個頭牌,賺了些錢就急著出來自立門戶,可惜經商能力有限,經營得很是艱難。


    但這些對飛鴻來說都不重要。


    她看中的,是這家青樓後頭有一口水井,並且這家青樓離郭宅隻隔了兩條街。


    有水井,消息就散得開;


    離得近,消息就能傳進郭宅裏。


    飛鴻一身利落的男子打扮,翩翩然入得綺夢軒。


    老鴇一眼瞧出她是女子,笑著迎上來:“這位姑娘,您來錯地方了。”


    飛鴻也笑:“媽媽怎知我來錯了?”


    “女子來我們這兒,無非是尋人。可你也瞧見了,我這店裏冷冷清清,今天開門到現在還沒一單生意上門,您要找的人不在我這。”老鴇不跟她兜圈子。


    “那您可錯怪我了,我不是尋人,來您這兒就是來送生意的。”飛鴻展開扇子,頗為瀟灑地搖起來。


    老鴇嗤笑:“你一個女子,你能給我送什麽生意?難不成你還給你自己家爺們找葷腥?”


    “我不給爺們兒找葷腥,我給自己找。”飛鴻說著,拿出一隻銀元寶。


    老鴇一愣,忽而冷臉:“你該不是姓黃的那個浪蹄子派來偷師的吧?”


    “我不認識什麽姓黃的浪蹄子,我也不學您的手藝。今日我給自己找樂子,你有好的,盡管上,我這裏,錢管夠。”她把元寶放在桌上,朝老鴇推過去。


    “姑娘,我這裏沒有小倌,你想要得去南門瓦子。”


    “我不找小倌,就要美人。怎麽,鴻運臨門,媽媽反倒生意都不敢做了?”


    “我這些年吃過道上朋友不少的虧了,已經不信什麽天降鴻運的大好事,您若不說清楚來意,還是快些離開吧,我這裏雖然生意不好,但好歹還是養得起幾個夥計的。”她說著朝二樓指了指,上麵正有兩個膀大腰圓的夥計在往下看。


    飛鴻抬眸看了他二人一眼,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道:“您這人也忒聰明了,什麽都瞞不過你。”


    老鴇嘴角一勾:“說吧,到底什麽事兒?”


    “我有一位哥哥,他吧,樣貌長得還算周正,但就是羅圈腿,這原本也沒啥,可不知哪個歪嘴的說羅圈腿的男人不行……傳到我那未過門的嫂嫂耳朵裏,她家裏怕女兒無後,便不肯了。我勸我哥重新找過,可我哥就認準了我嫂嫂,於是我給他想了個辦法,就是找幾個姑娘替他正名,可他麵皮薄,不肯,又想著要為我嫂嫂守身如玉。我看不下去,便自作主張,來找您幫忙來了。”


    她說著,撩起外袍一坐,腰間一隻銅牌露出一角。


    老鴇看得分明,那牌子頂雕雲雷紋,當中一個“火”字,旁篆“出京不用”和“皇字七百一十六號”,雖然隻露出一角,可她卻是認得的——


    這正是南城兵馬司的腰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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