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萬葉,桂花千點,百裏府後院。忠伯兩手交握,俯身向百裏之恆行了一個長揖。


    “少主,到底要不要入宮,到底要怎麽做,還請您三思啊。”


    ……


    而此刻醉月樓的三樓,眼見著周稚弗離開,最後一絲門縫闔上。魏思闕沉默片刻,抬頭猶疑不定。


    “你把我的幫手都趕走了。”


    陸維楨該不會是故意的吧,不僅把人分離崩散,照目前的架勢來看。要是處理不當,極有可能還要反目成仇。


    “君上,放長線釣大魚,這個道理你懂不懂。”


    “你的線都沒擰成一團繩,想釣魚?蝦米都圈不住。”


    陸維楨不以為意,手執茶杯,悠然啜飲一口道。


    “太子既然說了能做到,你應該相信他。”


    陸維楨這般信任周稚弗,是讓他有些詫異的。思量片刻,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魏思闕率先道。


    “我的目的,在於證明君是不是君。若君非君,我等當起而伐之,以正國祚。”


    白衣青年黑眸沉寂,他側目看向少女,若有所思,轉而問道。


    “那麽君上,就算我們證明了君不是君。你覺得陛下退位以後,誰能繼位呢?”


    魏思闕順著他的視線,飛快地看了一眼坐在一側的紅衣少女,眸底閃過複雜的神色。


    若是果如江如玉所說,君非君。那麽端木清嘉的子嗣,亦非皇室血脈,自然不該承位。


    而南安王端木清和則是和他一母所出的親弟弟,他也並非是皇族。同樣的,端木隰華的身份也有變。


    陸維楨繼續道。


    “國君無道,可以征伐。但國,不可無主。而我們所求的公道,也需要明君來給。”


    “受先師所托,我的目的事關廢太子叛國一案。”


    陸維楨說完這句話,從桌子底下掩藏的袖袍裏伸出手指,摸索著探上少女的手。


    端木隰華本就心不在焉的想事情,忽而觸上異樣的溫熱。她猛地一個激靈,抬頭正對上青年和煦的雙瞳。


    “剛剛我和君上都講清楚了,那麽郡主的目的所為呢?”


    既然他們兩人都開門見山說明白了,她也不再多加掩飾,正色道。


    “我的目的,在於調查謝家滅門案。如今真相擺在眼前,我所求的是一個公道。”


    “而如文書所見,陛下他,就是此案的始作俑者。”


    少女的立場分明,這讓魏思闕鬆了一口氣。畢竟代代傳承下去,她的身體裏也流著和端木清嘉一樣的血脈。


    剛剛他還在擔心,會不會因為無法割舍的血緣親族,她會不忍下手,甚至倒戈。現在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突然想到什麽,魏思闕心下一動,問道。


    “郡主,這個公道,是為了王妃麽。”


    少女滿目疑惑,反問道。


    “不然呢。”


    “沒有,我以為郡主是為了謝九思,畢竟他曾經是你的未婚夫。”


    “嗬,怎麽可能。我同他的婚約早就不作數了,再說了、”他可是個渣,親自開口和她說了已經喜歡上了別人,前塵往事都請忘記。


    如此,她怎麽好再糾纏上去。


    “哼。”


    少女氣鼓鼓的,魏思闕眨了眨眼睛,不解道。


    “嗯?”


    “我跟謝九思一點關係都沒有。”


    想了想,少女又補充一句。


    “我不喜歡他,這個人很可惡。”


    “喔。”


    魏思闕滿意的點點頭,轉頭看向剛才還悠哉悠哉,一派雲淡風輕的白衣青年。


    陸維楨:“……”


    還好此刻他戴著麵具,看不到臉上的表情。還好微笑已經成了一種很好的偽裝姿態,他並沒有露出什麽馬腳。


    隻是適時的向少女推了推杯子,咳嗽一聲後不動聲色的轉了話題。


    “其實,我們還缺幾個幫手。”


    沒等他說完,魏思闕就開口接道。


    “崔空齡。”


    “嗯,昭成侯是其一。”


    “江城之戰的證人自盡,長公主之死迷離,崔家又因此避世。多年來,他一直在追查事情的真相。”


    “在合適的時候,小侯爺會是利刃,但此刻還不到他出場的時機。我們現在需要的是另一位幫手,晉王殿下。”


    “端木淞和周稚弗,可不是同樣的人。”


    這兩人都出身顯赫,卻俱都為血緣所連累。隻有斬斷這層羈絆,才是真正向大義邁出一步。


    周稚弗已經作出了選擇,但端木淞卻未必會這樣輕易的站在他們這邊,站在天下萬民這邊。


    魏思闕繼續道。


    “如果端木清嘉並非是皇室血脈,那麽他的孩子自然無權繼任王位。真正應該在那個位子上的,應該是曜帝的子孫。”


    “你剛剛提到了廢太子叛國案。”


    “嗯。”


    “據江如玉所說,當年廢太子妃陸娉婷曾經產下一個幼兒,後不知所蹤。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他也應該長大了。”


    “何況,既然廢太子原本是被陷害的,他才應該是王位的繼承人不是麽。同理,他的孩子便是儲君。”


    少女好看的眉頭皺起,凝眸思索一會兒後,看向麵色凝重的兩人道。


    “據史料記載,曜帝病危當日曾召廢太子端木清徽進宮。他卻發狂,將當時在皇宮裏的宗族子弟全都斬殺殆盡,隻有陛下一人逃生。”


    “也就是說,如果陛下真的不是皇族血脈。現在真正的唯一皇族血脈,就是當年失蹤的皇子。”


    “但這麽多年過去了,人海茫茫,要如何去找皇子?”


    “而且,即便找到了。已經沒有其他的皇室血脈了,該如何證明,他就是端木家的孩子呢。”


    “再有,文書上並沒有提到當年廢太子一案,所以這件事解開的關鍵還在陛下身上。”


    他們似乎陷入了一個無解的難題中,魏思闕抬頭看著白衣青年問道。


    “陸行雲讓你調查廢太子一案,就沒什麽其他別的交代給你嗎。”


    先生對於廢太子之憐愛,他是知道的。


    但關於這件案子,先生卻隻是給了他一個命令,就是查清。別的線索,隻字未提。


    見陸維楨搖頭,魏思闕略一皺眉,什麽都沒告訴他,不應該的。哦,對了,他突然想到陸維楨真正的身份,他是謝九思,所以……


    “陸相,你不是陸家人。”


    青年稍一停頓,點頭道。


    “嗯。”


    魏思闕了然,這就沒什麽好奇怪的了。陸家在行事上,秘密都是親族內代代相傳,隻會告訴下一任的少主,或是幾位族長。


    至於其餘人,就算是嫡傳的弟子,因為家規的原因,也不能告知。


    他繼續道。


    “我總覺得陸家一定知道些什麽,甚至還參與其中。畢竟陸娉婷是陸行雲的親妹妹,而端木清徽則堪稱他最得意的弟子。”


    “可惜,我們現在找不到陸家的蹤跡,不然倒是可以問個清楚。”


    端木隰華細細聽著兩人的談話,她心下是震驚的。一則陸維楨和陸家並沒有關係,那麽陸行雲沒有將陸家交給陸維楨是可以理解的。


    二則,陸家既是這樣嚴的家規,連秘密都不允許告知外人。卻能把少主的位子交給自己,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隨之而來的疑問漫上心頭。


    骨哨,是清野給她的。那麽現在看來,清野不是陸維楨的人,她到底是誰的人?怎麽會知道這些事情呢。


    麵對現在的情況,是否應該告訴他們,她知道陸家在哪裏嗎。


    “怎麽了,隰華。”


    陸維楨時刻都關注著少女,很容易就感到了她心緒上的劇烈波動。再一對視,隻見她麵色蒼白。


    魏思闕也注意到了,想到前兩天,他猜測她是又腹痛了。於是,他十分自信道。


    “讓人熬一碗紅糖薑水來,應該會有所緩解。”


    下一秒他收到了陸維楨一記充滿殺氣的眼神。


    並不是魏思闕想的那樣,但好歹是個合適的理由,能解釋她現下的情況。趁著陸維楨開門傳喚小廝煮湯,她趕緊調整好情緒。


    青年複又關上門,坐迴位置上安慰她。


    “很快就好。”


    “多謝陸相和君上。”


    陸維楨看著兩人,轉迴了剛剛說的話題。


    “我認識陸家的人,包括現任的族長,也就這件事問過他。但陸星河告訴我,隻有少主同意,才能告訴我。”


    也就是說連族長都沒這個權力口吐真言,魏思闕道。


    “那可以讓他為我們引薦,等見到了陸家少主當麵說一說。他若明事理,總會告訴我們的。”


    陸維楨搖頭。


    “陸星河說,少主並沒有迴歸本家,他們也一直在等。”


    “所以隻能守株待兔了?”


    “嗯,陸家這條路是行不通的。我們隻能在帝宮內,也就是從陛下身上找答案。”


    青年轉而看著少女,眉目輕盈,語氣溫和。


    “這就需要郡主的幫忙了。”


    “嗯?”她?她能做什麽。


    “能解開陛下血脈之謎的人,隻有阿昧夫人。她並沒有死,如今被囚在不知哪個宮殿裏,這件事南安王應當知道。”


    端木隰華點頭。


    “那麽,我該如何勸父王去看她呢。”


    “不必。”


    “嗯?”


    “每月十五,南安王必然要進宮一次,就是去見阿昧夫人的。郡主隻需要在南安王身上做些手腳,讓我們知道位置在哪裏。”


    十五,豈不正是撞上半月以後的春闈,來不及細想,陸維楨繼續道。


    “我這裏有一種藥粉,沾在人身上一點就會散發出一種獨特的香味。有一種蝶,專門為追蹤這種香味而生。”


    “屆時我把藥粉和雌蝶交給郡主,郡主放出雌蝶,它會追著王爺而去。隨後我們放出雄蝶,就可以跟著雌蝶找到阿昧夫人的宮殿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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