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清野尋思著從少女閨房下手,還特意請教了府裏的妝娘。小郡主喜歡什麽樣式的簪花,什麽發髻好看,首飾呢?她大清早就端著一盆水在少女門口等著了,隻待她一聲唿喚就進去大顯身手。


    然而她幾乎快等到正午,屋裏都沒有開門的跡象,有仆從來跟她說。昨晚上郡主是跟王妃一起睡的,清野訥了一下,後知後覺地她發現——少女洞悉了自己的意圖,還先將她一軍了。


    為什麽,她哪裏做得不對麽,是露了什麽馬腳?


    她思考著,漫無邊際地遊走一段路,就這麽走到了灶房。正巧碰到前幾天那個奉茶的小丫頭,拿著扇子在爐子上守著一鍋藥膳。一眼就認出是她,小丫頭很熱絡地搭話。


    “你那麽想靠近郡主做什麽,咱們府裏可沒一個人願意湊到近處伺候的。”


    清野遲疑片刻,雖然端木隰華性子有些冷淡,也不至於人人避之不及吧。


    “為什麽,是郡主責怪打罵過你們嗎。”


    這下輪到那燒火的小丫頭愣了,搖搖頭,但支支吾吾給不出個理由來。最後憋了半天,也隻是一句——郡主隻會給那幾個人好臉色看。


    “郡主啊,小時候就不願跟人親近說話,年紀大的嬤嬤們對上她,空有一身哄孩子的本領,也得生生卡在喉嚨裏。大了呢,隻跟在謝公子和王妃身後,後來謝公子不見了,郡主就誰也不搭理了。對了,還有那位江小公子,也是能說上幾句話的。”


    清野好像知道問題在哪裏了,這可不是一般地要費功夫了。


    你投進去十分的熱,不熟的時候,兩分的好怕是都給不了你。那怎麽才能熟呢,清野走在路上,廊柱上一處掉漆破皮的地方吸引了她。上前仔細看了看,是一個如拇指蓋一般大小的洞,被螞蟻日積月累啃食而成。


    還好這洞是從外向裏,沒有被打穿,要挽救這廊柱還是極容易的。她提了一桶熱水,劈了一節竹管,一邊清理螞蟻洞一邊出神想著該怎麽辦。


    玉息令月本想著找端木隰華出去走走,這幾天她課業做得漂亮。一路走得悠哉悠哉,花園裏漫不經心的一瞥,拐角處專注清理螞蟻洞的少女陡然進入了他的視線。


    他生了興趣,轉了個彎站在她身後,打量了她好一會兒。見這少女半點沒有發現自己的跡象,方才忍不住開口。


    “又是被他派來做苦工的?”


    清野轉頭,麵前站著一位白衣青年,目光炯炯。烏黑的頭發束起來戴著頂嵌玉小銀冠,銀冠上的白玉晶瑩潤澤。襯得他頭發黑亮順滑,如同綢緞。


    她沒迴話,青年比了個口型——謝九思。仿佛看出了她在為什麽發愁,他笑笑。


    “對付這小姑娘,你得壓在她上頭,不給她拒絕的權力才行。”


    “你向前一步,她就向後退十步,明著拒絕你。要想入了她的心,就得一躍千裏,先斷了她的後路。最好的辦法就是,你不要給予她什麽,先向她要一部分東西。”


    清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搖搖頭。


    “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取之,必固與之。是謂微明,柔弱勝剛強。”


    “你過來,我教你怎麽做。”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端木隰華被屋門外的哭聲吵醒了,她揉了揉還沒綰起來的長發。推開門,地上坐著一個少女。一身米黃色真絲素紋裙,頭上戴著一支蝴蝶釵,手裏正拿著一塊破舊烏黑的馬蹄鐵嗚咽抽泣。


    她已經很少願意分心去理會別人的事,但架不住麵前少女哭得厲害,實在於心不忍。


    “為了什麽事?”


    那少女不迴答,隻是埋頭哭得更厲害了。


    “你一直哭有什麽用,說說是什麽事情。”


    “我說了你就會幫我嗎,你不幫我我為什麽要說。”


    端木隰華默然片刻,她覺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玉息令月拿著一根繩子,逼得她不得不去理一理他的生死——這一理,就認了個先生,把自己搭進去了。這少女哭的肝腸寸斷,逼得她不得不問一問她的心事——這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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