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水幺盜,鬼怯雙煞,驚濤三王,碾石四怪,護花五主,摘星六霸,抱月七雄,破天八傑,踩蝶九妖,踏水十魔,百神跪拜,千仙俯首,萬佛朝貢……”孩子們拍手唱著歌謠漸漸走遠了,槭果村裏的人們卻仍舊品頭論足的談論著歌謠中的內容。

    “……歸海山莊乃世外仙島,武林各門各派爭相朝貢,皇帝老子對待島上的人都要敬畏三分……為什麽?你連這個都不知道,簡直枉活了幾十年……

    ……歸海山莊莊主正是當朝唯一攝政王,被先皇禦封為非皇姓四方王的開國第一號功臣,歸海戥魂……

    ……歸海山莊十九位少主,各個都是神仙下凡三頭六臂的人物,頭八位少爺幾乎全盤掌控了朝廷的兵力,十九少小小年紀也混到中原武林盟主的位置……

    ……是啊,歌謠中唱到的原本都是江湖奇人異士,現在卻甘願為歸海山莊做護島奴仆……

    ……有沒有酒囊飯袋混於其中?這你可就問對人了,聽說真的有一個騙酒為生帷薄不修問柳尋花戲鶯弄燕的花花公子在濫竽充數……

    ……誰?哈哈,不就是歸海山莊十六少……”

    少年衣衫襤褸,蓬頭跣足,塵灰蓋麵,身負重傷,幾個酒保將他提到大街上拳打腳踢一陣之後方恨恨離去。少年一動不動的蜷縮在那裏,恐怕已經命不久矣。過往的行人紛紛繞道而行,似乎害怕沾染上死人的晦氣。

    “你死了嗎?”一個清淡的聲音,微弱到幾乎難以聽見,淡藍色的長袍飄拂在少年的臉頰上,混合著一種淡淡的荷香。

    少年張開眼睛望了他一眼,似乎與他的年紀相仿,似乎蒼白到病態,似乎沒有什麽表情,似乎……不大像個男子。少年緩緩合上眼睛,他的眼神沒有一絲一毫的痛苦或悲傷,反而更像是醉酒後的疲倦,厭煩的望著打擾他睡覺的人。

    少年再次張開眼睛的時候,淡藍色的長袍依舊拂在他的臉上:“香死人了,你變態嗎?一個大男人居然沒有一點汗臭味!”少年一下子從地上蹦起來:“哎呦,疼死了……睡覺前沒記得受了什麽傷啊……咦咦,怎麽渾身都皮開肉綻的啦?”

    “你的身體,實在太重。”藍袍少年的目光淡的另人感到寒冷:“我隻能拖你過七街八巷。”

    “你是瘋子嗎?沒有看到過在地上睡覺的人是吧?好端端的拖我來做什麽?哎呀呀,莫不是劫財劫色?要多少錢我都給,人家可還是完璧之身……我、我好像也沒有錢給你……”少年雙手護胸向後倒退著:“你、你儀表堂堂,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婀娜多姿……不會有斷袖之癖的吧?”使勁討好的笑……

    “我以為你死了。”藍袍少年麵無表情的走到河邊去洗手……那手可真嫩,真白,真滑……真想咬一口。

    “你、你、你……真的是變態,居然奸屍……”少年好不容易才將目光從他的手上挪開,突然發現地上有一個碩大的泥坑:“你、你不會想要給我下葬吧?”懷疑的目光上下掃動著,這樣的好心事怎麽可能從他那個麵無表情的陰陽人身上做出來?

    “嗯。”藍袍少年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還沒有反應過來,背後便傳來一陣汗氣混合著酒氣的味道:“……你,做什麽?”藍袍少年愣愣的盯著從背後攔腰抱緊他的兩隻手。

    “哎呀呀,我太幸福了,居然有人會為我收屍啊……”少年使勁抱著,嗯嗯,好香,再抱緊一些:“從今以後我們就是兄弟了,我叫……醨觴,醨觴的醨醨觴的觴,不是離黎裏立或是傷裳尚殤的啊……”

    “……我叫酒滿甌。”藍袍少年依舊盯著那雙泥濘不堪的手:“離……醨觴,你是不是可以把手拿開一些?”

    “酒滿甌?怪不得感到這樣親切,原來大家都是酒道中人……”醨觴好不容易才舍得放開他纖細的腰枝……這家夥,如果不是被一個醜氣熏天的大男人攔腰抱著還沒有什麽表情的話,他真要懷疑他是不是女扮男裝:“我的名字叫做醨觴,醨觴,醨——觴……”

    “我知道。”酒滿甌慢慢的在青石上坐下,呆呆的望著潺潺流動的河水:“醨觴,我不會喝酒。”

    “哎呀,那你真是白活在世上了……”醨觴大大咧咧的擠過來,一屁股差點將酒滿甌撅到地上去:“沒有關係,不用太傷心,今後跟著我混,包你嚐盡天下美酒……啊!”醨觴饒有興致的咂咂嘴,轉眼看到酒滿甌根本沒有在聽他說話,正自顧自的拿著牛皮水袋飲水。

    “你……果真變態!”醨觴火燒屁股般的蹦起來,望著酒滿甌疑惑的眼神:“大男人還要往嘴上塗胭脂,天幹物燥,很容易出事的你知不知道!”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是一雙賊眼依舊緊緊的盯著他鮮紅欲滴的……櫻桃小嘴。

    “你是說,我的唇色?”酒滿甌修長纖細的手指慢慢拭去唇邊的水珠,醨觴口幹舌燥的吸吮著自己厚實的嘴唇,說什麽也不將眼睛從他的唇瓣間移開:“這是天生的。”酒滿甌淡然的笑了笑:“對一個男人來說,不免是件壞事。”

    “嗯嗯,相信你啦……”醨觴重新蹦蹦跳跳的坐了迴來,用力揉了揉鼻子:“喂,你沒有看到我已經渴的要趴到溪邊牛飲了嗎?”生氣的表情掩蓋住不自然的眼神。

    “哦。”酒滿甌依舊無所謂的遞去自己的水袋,醨觴喝水的時候及像頭毛驢,胃裏叮叮咚咚,口中咕咚咕咚……胡灌一氣:“醨觴,天色不早了。”酒滿甌淡然的望著醨觴稀奇古怪的表情。

    “我知道不早了,你還在磨磨蹭蹭的幹什麽?不要忘記了迴家做飯。”醨觴火急火燎的蹦起來,邊係著自己的褲腰帶邊催促著滿麵茫然的酒滿甌:“走走走,我們也該迴家啦!”

    “我們迴家?”酒滿甌的慢性子恰巧與醨觴來了個正比:“迴誰的家?”

    “廢話,你看我穿成這個樣子難道我有錢蓋房子娶老婆?等等……”醨觴狐疑的上下打量著……亭亭玉立的酒滿甌:“滿甌啊,你多大了?”這麽老成的神色,看起來已經不是黃毛小子了。

    “……十九”括囊拱手,酒滿甌的迴答總是慢著半拍,似乎凡是從他嘴中說出來的話便一定要負責任,每一字每一句都要考慮的清清楚楚。

    “十九?在這樣的邊遠小村裏也不算小了。”醨觴描著他,慢慢的轉著圈,與他優雅踱步的角度一直保持平衡狀態。

    “是不小了。”酒滿甌靜靜的停下來,若有所思的望著溪澗。

    “討到老婆了沒有?”醨觴在問這句話的時候忽然有一種若有所失的空落落的感覺:“咳咳,我的意思是,女人都很麻煩的……”掩飾掩飾,努力掩飾起來這個不正常的表情。

    “還沒有。”酒滿甌又蹲到溪邊去洗手,好嫩,好白,好滑……馬上就要忍不住咬上去了,醨觴翻了翻白眼才將不規矩的眼珠子收了迴來。

    “太好了!那麽……伯父伯母……”醨觴磨著牙齒才忍住沒有搶過來酒滿甌的手仔細看個清楚:“你知道啦,老人家都是很麻煩的……”

    “歿了。”酒滿甌懷疑的望著一看便知道是孑然一身的醨觴:“你沒有的,我也全都沒有。”好平淡的眼神啊,他真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那個那個,雖然你長著張孤星臉,但是但是,也不要太傷心嘛……”醨觴同情的摟住酒滿甌的肩膀:“不要那個表情嘛,這裏又沒有女人,裝那麽酷做什麽!”

    “……”

    “說句話好不好,我都快要餓死了!”醨觴揉著呱呱叫的肚子認真的望著酒滿甌那身幹淨的打扮:“你這身行頭不像是淪落街頭的叫花子。”

    “的確不是。”酒滿甌恬淡的笑著。

    “那你住哪?在哪吃飯?在哪睡覺……”差一點就要說出在哪玩女人了,醨觴不滿意的嘟囔著,怎麽像個娘們一樣磨磨蹭蹭麻麻煩煩?非要問一句才能答一句啊。

    “鷺哥和漫哥一直都在照顧我。”酒滿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目光卻有些茫然:“我一直住在鷺哥的茶社。”

    “你兄弟是開茶社的啊?可惜啊可惜,不是開酒館的,否則就有我喝的咯!”醨觴麵帶惋惜的抱怨著,忽然抓過酒滿甌的肩膀大步流星的走出樹林:“茶社就茶社吧,就當作憶苦思甜!”

    “……醨觴。”酒滿甌的語調不慌不張,十分隨和的跟著他飛快的腳步。

    “又出了什麽事?莫不是要趕我走?那可不行,我的仇家一到晚上就會出沒,你也不想明天真的為我收屍吧!”醨觴口中不停,腳下更是不停,拽蘆葦似的幾乎將酒滿甌提到半空中。

    “……”酒滿甌怎樣努力也趕不上醨觴飛也似的腳步:“鷺哥的茶社在另外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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