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岫煜臉色一變,眼裏滿是不可置信,他順著那道香氣瞧去——


    花言言舉著荷葉,大半都擋在聞岫煜身上,粉雕玉琢一張臉,被烈日照的白裏透紅,微微發汗。


    她出門匆匆,隻來得及在素白內衫外,係一條靛藍百褶裙,披了件鴉青色大袖衫,頭發來不及挽,隻鬆鬆簪了一支菡萏琉璃紋花簪,未施粉黛,卻明媚動人,整個人像是炎夏第一朵盛放的清蓮。


    “你自己撐著,我去祖母那解釋,免了你的懲罰。”


    花言言把荷葉往聞岫煜手裏一塞,也不顧他的意願,轉身便往屋裏走去。


    老夫人正在內間喝蓮子湯,瞧見花言言進門,立時擱了碗,起身拉著花言言的手左右查看。


    “還疼嗎?再讓大夫來瞧瞧,開些湯藥養養,方能好的快些!”


    又轉頭吩咐嬤嬤,“再盛一碗蓮子湯予孫小姐,去冰庫取些冰,這暑意難擋,別把我家雪做的寶貝,熱化了!”


    花言言本欲拒絕,突然想起聞岫煜曬了這麽久,若是迴去中暑了,送些冰塊與他倒也是順水人情。


    眼珠子一轉,立時衝著老夫人撒嬌,“祖母身子弱,禁不住冰塊,不如讓人送到我房裏,這幾日悶得很,我夜半總是被熱醒,身上都要長紅痘痘了!”


    花言言刁蠻任性,朝著長輩卻慣會撒嬌撒癡,哄得祖母讓人添了一倍的冰塊,往花言言房裏送去。


    她又陪著老夫人逗趣了幾句,方提起正事,“……原是我胡鬧,說話做事失了分寸,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雖有了些衝突,然我如今活蹦亂跳,也無甚大事,他跪了這麽半晌,也知錯了,祖母便饒了他吧!”


    老夫人拎著眉,打量著花言言甚為稀奇,“你往日最是厭惡他,嫌他生母下賤之人,辱了花家門楣,又糾纏你父,毀他名聲,怎麽今日……倒是改了性?”


    祖母審視的目光來迴在花言言身上逡巡,她作為花家主母,手腕了得,哪裏又是幾句話能糊弄的。


    花言言來前已經想好了一套說辭,屏退了下人,拉著老夫人的衣角,語調囁嚅,“我現今也極是看不慣這野種,隻是,凡事都有輕重緩急,花家男丁稀薄,到了父親這輩,更是子嗣凋零,嫡係庶出皆是女兒。”


    “家裏是富戶,金山銀山屯著,日後招婿守業,亦能綿延百年,隻是,樹大招風,小人難防,花家一無官職,二無人脈,如何自處?”


    祖母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花家能走到今日,自然於人情往來上有自己籌謀,素日使的銀子不提,逢年過節,也封紅包上門。再說了,便是這些不行,往後為你尋一門顯貴的親事,便也有了依仗。”


    “那祖母可曾想過,銀錢往來,終究是不能見光的買賣,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花言言嘴角似笑非笑,“自然,尋一門顯貴的親事,更為靠譜,然官職低微不能謀利;高官大戶,瞧不上商賈。就算真的花家作聘,嫁了一個達官顯貴,那……花家還是花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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