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穆清為了能得到香雪梅的心疼和顧惜,又究竟在自己的傷口處動了什麽手腳呢?


    半個時辰前,穆清一起身,沈老太爺就來看他了,直接揮手製止了他的見禮,就揭開了昨晚為他敷上的膏藥。


    膏藥一揭開,穆清一眼望去,昨日還血肉模糊的傷口處已經微微結痂,且之前有隱隱的扯痛之感已經全然消失了,不禁五體欽佩道:“老神醫的醫術,果然高明,晚輩的傷口,還有拉傷的筋骨酸痛,竟似全好了。”


    “不必如此誇張,你的傷口本來也不重,那筋骨也隻是略微錯位,繼而拉傷了韌帶處,這些個輕微的傷勢,倘若老夫還不能手到除去,豈不枉費那“神醫”之名嗎?”


    “是的,晚輩謝過老神醫出手相救!”穆清直覺得前者的快人快語很是受用。


    “隻不過……”然而,沈老太爺斜眼睨著前者的傷口處,側頭沉思了好一會兒後,“隻不過,你這傷口,不應該好得這麽快才是啊,好了,卻反而不大好?”


    “啊……”


    好了,卻反而不大好,是幾個意思呢?穆清有些小迷糊,好了不正好嗎?為什麽還說不大好呢?


    他正在犯著小迷糊呢?也正在試圖理解老太爺的話中之意時,沈老太爺又從袖兜裏摸出來一個紅色的小瓷瓶,將裏麵的藥粉就要往他的傷口上撒。


    臨了,抬眼望一望迷糊的穆清問:“你若是想要讓那丫頭再著急再心疼些,那你這傷口就還不能夠好,沒有到那好的時候呢?可懂?你可想好,老夫才好決定撒與不撒?”


    冷靜淡然如穆清,也不禁微微縮了縮腳,心內直犯嘀咕,“這好與不好,難道還能自如控製不成?”


    沈老太爺卻一眼就看中了他的疑慮,抿嘴點頭道:“老夫這含羞草藥粉隻要撒下一點點,你這傷口就會潰爛,非七八日不能好,足以讓那丫頭心疼著急好一陣了。不過,可能會留下些疤痕,所以才要讓你想好,老夫才能下手呢!”


    穆清遲疑了片刻,麵露難色,他倒不是怕會留下那區區的疤痕,而是覺得又要再騙香雪梅,實在是於心不忍。


    昨日,是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之下,才小小騙了她一次,也是良心大大的不安了,今又還要再次的,一二再的繼續騙下去,對於穆清如此清直的品性來講,的確會很難。


    沈老太爺又一眼看懂了他的顧慮,自己便不在顧慮,隨著他的手腕輕輕反轉,掌心向下,瓶裏紅色的藥粉立即星星點點灑落在那傷口處,“無防,要騙啊就要騙到底,你這不痛不癢的,點一下就走了,不和她相處多些時日,那丫頭是根本就不懂你的心意的,也不會懂她自己的心意,明白嗎?”


    “晚輩……”


    穆清的臉即刻又漲得通紅,一則是藥粉一灑上傷口,就痛苦不已;二則是自己的確想和香雪梅再多處幾日,卻又被沈老太爺一語道破,才憋得臉紅了又紅。


    老太爺毫不猶豫的“處理”好穆清的傷口後,拍拍手,“好了,這下才夠意思了,也才能嚇唬住那丫頭呢!”說完便轉身瀟灑而去。


    留下後者,手忙腳亂的將膏藥又重新貼上,傷口處雖然又痛又癢,難受至極,但因為又有理由可以留下來了,麵上反倒更氣定神閑起來。


    先前,原想著今日晨起,便要同她告辭的,可一想著又要和她分開了,下一步卻還沒有計劃好呢,不覺又悵然若失。


    這下好了,沈老太爺幹淨利落的一出手就幫自己解決了難題,可以在此留多幾日,也正好借此機會,找時機向她表明身份,那說不定就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了呢?


    所以,雖腿上疼痛,然則心上是喜滋滋而又溫溫實實在在的。


    現在,又如願以償的看著香雪梅一聲驚唿過後,心痛又著急的跑去找沈老太爺去了,心裏更加是止不住的喜悅,竟完完全全的忘了腿上的傷痛。


    還別說,這苦肉計真是屢試不爽,效果一次勝過一次。


    等到香雪梅將沈老太爺喚了出來,假模假樣的檢查了一遍穆清的傷腿,立即驚唿連連道:“這,怎麽會這樣?傷口竟然潰爛了?”


    “祖父,是不是你的膏藥,配錯了方子?”香雪梅可不願相信,行醫一輩子,小心謹慎的外祖父,會配錯藥方。


    “怎麽可能!你祖父我再是老眼昏花,也不可能配錯方子的。”


    外祖父斬釘截鐵的迴答,才將香雪梅一肚子的疑惑解了一些。


    沈老太爺圍著穆清,轉了幾圈後,煞有介事的正色道:“老夫明白了,他可能從馬上摔下來之時,擦破皮流著血的傷口處,定是碰到了草地上的含羞草,才讓傷口有了中毒的症狀。”


    “真的?”香雪梅還是有些不相信,反複求證道。


    “你是不知道,這含羞草的毒性厲害,特別是接觸到破損的肌理,會讓肌膚腫脹潰爛,而你昨日給他上的藥粉,皆沒有對應解毒的成分,所以傷口才會呈現如此這般模樣。”


    在沈老太爺一番正兒八經的解釋後,香雪梅才完全相信了,但隨即又更加自責起來,也越發的擔憂起傷者來,便連聲催促著,“祖父,那你快去配那解毒的藥吧!”


    “好,老夫即刻去,你多照顧著他些,這含羞草的毒性會致傷口有劇烈疼痛感,一般人還真受不了的。”老太爺一邊說,一邊還斜眼對著穆清使了個眼色,希望他能配合喊個痛呻吟一兩聲。


    可後者呢?是怎麽也不可能喊聲疼的,隻好慚愧的低下了頭去。


    等沈老太爺一走,餘下兩人,麵對麵站著,香雪梅麵帶自責,歉意滿懷,“對不起啊!都是因為我,才讓你的腿傷成這樣,唉……”


    其實,穆清心裏也清楚,這兩日香雪梅之所以如此關心和在乎自己,全是因為她認為,自己墮馬受傷,皆是因為她的緣故。


    而她呢?心性好,又極負責任和義氣感,眼看著穆清平白無故的被傷了腿,還傷得如此嚴重,所以就一直在深深的自責中,故而就盡心盡力的照顧起傷者來,隻真心希望穆清能早點好起來。


    而穆清呢!就算知道她的心思,對自己縱然隻是那照顧和顧惜,還有她的責任感使然,他也是欣然接受,歡欣鼓舞的。


    畢竟,能和她同處一屋簷下,也是幸事。而且,他相信,她對自己,並非無情。


    於是,便安心又靜心的住了下來,好好養傷,隨便,也養養情感。


    轉瞬,三日即過。


    這晚,月色瑩潤,清亮如水。


    香雪梅早早上了床,卻翻來覆去的,沒有睡意,便輕手輕腳的起了床,循著月色,聞著玉蘭花香,在院中漫起步來。


    她之所以睡不著,是心裏的疑慮越來越重了。


    因為,她這兩日事無巨細的照顧著穆清,可隻要每次觸接到對方的目光,又或是有意無意的看到他時,她都能輕而易舉的接收到對方眼底的那抹深藏的款款深意。


    初時,她還以為這隻不過是對方對於自己親身照顧他的感激之情。可逐漸的,香雪梅讀懂了,而且毫無懷疑地清楚的意識到,穆清的眼底裏那抹深意,是溫情脈脈,是一往情深。


    對,就是這一往情深的眼神,讓她有點慌亂,又有點清醒。自己與他,相識不過數日,若不是他的腿摔傷,也不可能有單獨相處的機會,那這溫情脈脈和一往情深,又從何而來呢?


    還有,這幾日因為他的腿傷而陷於自責中,隻想著能盡快將他的傷醫好,好像很多事情,都沒有來得及細細的想個究竟。


    比如說:自己一出門就在郊外那麽巧就偶遇上他,他又被馬摔傷,還有傷口惡化,還有行醫數十年的外祖父的異常之處,還有……


    對了,自己還清楚的記得,穆清摔下馬那一帶,全是沙石路段,雜草全無,又哪裏來的含羞草呢?


    難道這一切,都是他刻意造成的?可是,他為什麽要刻意造成這一切呢?


    而且,還不惜摔傷自己,又讓傷口嚴重感染呢?


    最難以想不明白的是,好像外祖父居然也在事事都幫著他呢?


    能讓外祖父都出手相幫著的人,究竟是何人?


    香雪梅左思右想的翻轉了二十四周天,卻就是不曾將穆清同綿豐想到一處去。但凡她隻要能往自己的婚事上略微想上那麽一想,也不至於苦惱至此啊!


    因為,其實她心底裏,真的對綿豐的印象是極其有限的,小時候印象深刻的那一次,就覺得他端著個小王爺的架子高高在上,又怎麽可能將眼前溫文儒雅,又時而妙語連珠的穆清想到一起去呢?


    “唉……”就是想不穿,也看不透,她便輕輕的在月色下歎了口氣。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一路想著心事,後麵一直有個人影,在輕輕的踩著她的腳印,一路跟隨著她前行又前行。


    原來,穆清也是睡不著,便披衣起床,想去庭院裏隨便走走。剛到,就看見前麵月色下的嬌小身影徘徊不前,似是心事重重的,便悄悄然的跟在了她的身後。


    兩個身影,就這樣不緊不慢的在溫潤的月色下走著。


    時而一同駐足,時而又一同邁步,時而又再同時抬頭望那月色。


    隻不過,她在看月,他卻在看她!


    她看那月色溫潤如水,他看她的眼神也溫潤如水。


    這兩人,便一直走走停停,各懷心思情懷,竟就這樣走了一個來時辰。


    跟在她身後的穆清,幾次都想緊走兩步前去,輕輕拉住她,再溫柔的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還有自己對她的這一腔心意。


    可是,他是真不忍心打破這一片月色下的溫馨寧靜的,隻願是她一直在前走著,自己在後與她一路相隨相護,足矣!


    “你跟夠了沒?”


    此時,香雪梅忽然轉過身來,語氣溫溫婉婉的,想來在這片清輝之下,她的語氣竟也不自覺地溫婉柔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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