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德清聽了就是一愣,“為什麽這麽問?”


    劉繼祖把手裏的賬簿遞給了段德清,段德清打開看了看,看後也是有些驚異,他思索了一下,小聲答道:“楚王富可敵國,他出京最早,積累也最豐厚。以前我任太守進京述職時曾聽同僚說過楚王的事,大家對楚王在楚地為非作歹,搜刮地皮的事多有耳聞。


    很早之前也有官員彈劾於他,但嘉和皇帝卻沒有深究,隻是從那次之後,楚王每年都會派人進京到處給錢送禮,方方麵麵都打點到位,從那之後,整個朝廷幾乎就沒人上書彈劾他了。至於他會送多少禮,這個我還真不知道,不過有一年我親眼看見過一次楚使進京的場麵,差不多也就十多輛車吧!以此推測,以前楚王進貢送禮應該沒有這麽大手筆,不知道為什麽這次會送這麽多?”


    劉繼祖聽了心裏一緊,心想難道楚王真是要聯合朝廷一起對付紅巾軍,因此才送這麽重的禮嗎?但不管怎說,他們也要防備起來才行,但自己怎樣才能把這個消息送給木毅他們呢?


    劉繼祖思考了一路,終於想到了一個還算妥當的辦法,他決定給百家莊和襄州城各寫一封信,給百家莊的信寄到商州城他們的據點,給襄州城的信寄到襄州南城的據點。他要把自己的情況以及自己得到的這個消息都告訴他們,但要用隱語。


    他計劃通過郵亭來送信,郵亭和驛站都是負責信息傳遞的,但郵亭是民間的組織,驛站是官方的機構。驛站雖然保險,但不為百姓服務,郵亭則是專為百姓服務的。用郵亭送信雖然不如百家莊自己的信息渠道那樣安全,但勝在方便。


    縣城和大一些的鎮子都有郵亭,每個郵亭都有固定的信客,而每個信客隻跑固定的一段距離,整個送信過程由不同郵亭的信客接力完成,速度還算快捷。唯一的難點是現在到處都有可疑的人在搜捕自己,怎樣才能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把這兩封信送出去呢?


    這時他看到了段德清的那個親兵,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他先故意和段德清聊天,然後輕聲問道:“段兄,那胡都尉是什麽人?”


    段德清先掀開車窗簾朝外看了看,見胡都尉騎著馬走在隊伍前麵,才小聲答道:“他叫胡範同,是京城胡家的人。胡家你知道吧?本朝開國勳貴,就是去年被李傳宗殺死的那京畿四害裏,花狐狸胡有德他們家!”


    劉繼祖當然知道,他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段德清繼續說道:“胡範同比胡有德大一輩,和胡有德的父親是一輩人,但卻是庶出,但還是靠著他們家裏的關係做了官,四十多歲坐到了汝州都尉的位子,也算不錯了。這次襄州出事,朝廷調了周邊六個州的兵去鄧州增援,但就因為他們家的關係,最後是他謀到了這個美差!


    這人傲慢無禮,風評很差,酒囊飯袋一個。但你還是要小心應對,他巴結你和我巴結你目的都是一樣的,你是肖尚書的人,人品出眾,將來還有可能飛黃騰達,正常的大周官員誰都會巴結你的!”


    劉繼祖聽了有些臉紅,他不好意思地問道:“肖尚書的所謂門路真的是把我們獻給當今太後嗎?”


    段德清聽了,嘿嘿嘿地笑了起來,“確實有這種說法,但你也不吃虧不是?那可是正兒八經的四大美女!雖然年紀大了些,但聽說她保養的極好,看著就像二十來歲!我還親眼看見過一次,那真是風華絕代啊!而且你要想親近太後,必須先過肖尚書那一關,然後才有機會覲見太後。


    太後眼光高的很,你要想一親芳澤,必須讓她看上才行。但即便看不上,太後也會對你進行考察,隻要真有才能,都會量才適用的。為兄我雖然不怎麽讚成你走這條路,但你人才出眾,還文武雙全,沒準兒真能靠這個飛黃騰達呢!”


    劉繼祖自始至終都沒想過去給太後做麵首,他雖然也喜歡美女,但對這個太後可一點興趣都沒有。他隻想盡快去到安全的地方,徹底擺脫仇家的追殺,然後趕緊迴百家莊。在他心裏七妹和容兒已經是天下最好的女人了,而哪裏也不如百家莊好,畢竟那裏是他們親手建起來的,而他的親人也都在百家莊。


    因此劉繼祖根本就沒打算去見什麽肖尚書,他隻想安全後盡快開溜。但根據這兩天他看到的情況猜測,整個河南道估計都布滿了追殺自己的人,自己千萬不能在河南道被發現。劉繼祖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他覺著自己隻要在河南道露了頭,肯定很難逃脫。


    他現在已經在考慮是否真的去一趟京城,京城雖有種種不好的地方,但那裏畢竟守衛森嚴,江湖勢力應該沒這麽猖狂。如果路上一直都是這樣的情況,自己沒機會安全地逃走,還不如真的去到京城碰碰運氣再說。


    但他卻從來沒想過去找什麽肖尚書,利用肖開的令牌方便行事是一迴事,去找肖尚書謀所謂的出路那就是另外一迴事了。況且肖尚書的一個孫子就死在自己手裏,萬一自己在京城被人認出來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劉繼祖看聊天聊得差不多了,故意問道:“段兄,哪裏有郵亭啊,我想給家裏和江北道的親友報個平安!”


    段德清還在嗬嗬地笑著,聽劉繼祖要寫信,笑道:“郵亭到處都有,今天咱們會在唐河縣東邊的那個驛站休息,那裏就有郵亭。等到了地兒,你去把信寫好,我幫你找竹筒裝了用蠟封好,你在竹筒上寫好地址,讓小李幫你送去郵亭就行了!”


    劉繼祖聽了高興起來,拱手道:“多謝段兄!”


    段德清滿不在乎地擺擺手,“自家兄弟,謝什麽!今天說說莊子吧!你說莊子是真無為還是假無為呢?”


    劉繼祖沒想到段德清對這些這麽感興趣,而且很有自己的見地。幸好田先生教的好,對這些研究的很透,劉繼祖才能和他探討一番。段德清對劉繼祖也是十分佩服,沒想到他小小年紀學識竟如此淵博。因此兩人這一路並不枯燥無聊,總是趣味盎然。


    當天下午,他們來到了唐河縣東邊的驛站,就是劉繼祖他們前天晚上住的那間驛站。這家驛站規模沒有段德清那家大,有二十間客房,隻有九名楚使、五名藝伎以及幾個當官的有房間住。士兵、驛卒、雜役隻能一部分在驛站後院搭帳篷住,一部分在驛站周邊搭帳篷住。


    好在這些驛站之前就接到了通知,調撥了物資,做好了準備。這樣安排還有好處,那就是安全。楚王的貢品極為貴重,都放在上著鎖且密封的車廂裏,統一停放在後院。除了有人守在車輛外圍和驛站外圍以外,這些帳篷也都是圍著這些車輛和驛站搭建,這就能起到拱衛和戒嚴的作用。


    楚國使者因為身份特殊,他們吃住都是單獨安排的,當然也是最好的,那五名藝伎也跟著他們一起。胡範同和他手下的兩個校尉以及段德清在一起吃住,劉繼祖因為身份特殊,也享受到了官員的待遇,也和他們安排在了一起。


    隻是午餐沒辦法,因為要趕路,所有人都隻能根據條件安排,隻是標準根據個人的級別有所區分而已。晚餐因為是驛站接待,他們的夥食還是比較好的,胡範同還真給他加了兩個菜和一壺酒,每天都讓段德清的親兵送到劉繼祖的房間裏。


    這樣一來劉繼祖每晚就有四菜一湯和一壺酒,饅頭和米飯管夠。段德清說他當太守時也才有這個待遇,對此劉繼祖已經很滿足了。他雖然不齒肖尚書的為人,但現在能享受到的這些便利卻都是肖開帶來的,真不知道這肖開是個什麽樣的人,能讓人這麽怕他,這麽巴結他。


    吃了晚飯,劉繼祖從驛站要了信紙和信封,開始按照以前龍長老教給他的辦法寫信,在信裏他先告訴兩邊的人他在襄州時被人盯上了,對方用了鷹犬和大量江湖中人,他懷疑是書院以及無為穀的人,讓他們也要小心。自己現在逃到了河南道,還算安全,現在是去往京城的路上,自己會伺機擺脫對方的追捕,然後再聯絡他們。另外,他還告訴他們,自己在路上打聽到楚王給朝廷那邊送了重禮,有可能會聯絡朝廷一起出兵對付紅巾軍,讓他們做好準備,提防著北方,落款是朱散葉。


    劉繼祖寫好了兩封信,吹幹了墨跡,裝進了信封裏,就去找段德清了。段德清早就讓親兵給他準備好了兩個竹筒,這是那時送信常用的東西,作用是防水。劉繼祖把兩封信分別裝進了竹筒裏,蓋上蓋子,在竹筒外麵寫上了送信地址,然後用蠟將蓋子那裏封了起來。


    段德清把自己的親兵小李叫了進來,讓他送去鎮上的郵亭。劉繼祖把兩個竹筒和二兩銀子給了小李,段德清見了說道:“送個信而已,用不了那麽多錢,一兩銀子都用不了!”


    劉繼祖說道:“剩下的錢也不多,給咱們的弟兄們買些鹹菜下飯吃吧,我看他們有些人中午隻吃饅頭和雜糧餅,連個下飯的菜都沒有!”


    段德清聽了,知道劉繼祖不在乎這點小錢,就對那親兵笑道:“難得朱公子體恤我們這些兄弟,就按朱公子說的辦吧!”親兵小李聽了,就高興地拿著錢和兩個竹筒出了門。


    段德清則和劉繼祖一邊喝茶一邊繼續聊天,但這次他們討論的卻不是學術問題,而是男人間永遠的話題——美女。因為他們正好聽見了後麵傳來了動聽的音樂和歌聲,而且他們也看見過那五名藝伎。她們都在十八歲左右,都是身材婀娜,容貌秀麗,氣質脫俗,段德清也算花叢老手了,看了都是讚歎不已。


    段德清說道:“如果我看的不錯,這些藝伎應該都是江東道揚州那邊調教出來的!”


    劉繼祖聽了卻是心中一動,他也覺著這些女子和容兒、七妹有些相似的地方,忙請教道:“段兄是怎麽看出來的?”


    段德清笑道:“這也不算什麽本事,很好猜出來的,首先她們是藝伎,會唱曲或演奏樂器,這是要從小學的,正常人家的女子學這個的雖有,可不多,也沒這麽好。另外,你看她們的體態和氣質,雖然也顯得氣質不凡,卻和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完全不同,顯得更加的乖巧順從,這才是她們這類人最大的特點。”


    “哦!”劉繼祖聽了不住點頭,對段德清的判斷十分佩服,段德清卻有些不好意思了,笑道:“此小道爾,不值一提!最關鍵的是你知道他們是從誰手上買來的嗎?”


    劉繼祖怎麽會知道,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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