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昭楠背著手,麵上是帶著笑的,自覺說出口的話也十分真誠。


    “你怎麽迴來了?”


    小蔡氏麵色陡變,想起身邊有人,又忙解釋,“不是去你姥爺那兒嗎?這一來一迴的,不得半個多月呢,咋沒多待會兒?”


    “您方才不是在說我的婚事嗎,自然是為了這婚事才快馬加鞭的迴來的。”


    一旁王嬸兒倒是還想看熱鬧,可到底是害怕許昭楠的,見她明顯麵色不好的樣子,便借故離開了。


    小蔡氏也是長了教訓,並不敢惹她,四外看了看,露出個討好的笑來。


    “那啥,你娘在四柱家呢,還不曉得你迴來了,你在家坐會兒,奶去給你叫你娘去哈。”


    她說完側身從許昭楠身邊擦過,打開院門,飛快倒騰著兩條腿往外跑。


    許昭楠沒攔她,而是在小蔡氏離開之後也出門轉去了隔壁。


    王嬸兒家的小兒子今年八歲,正是人嫌狗厭的年紀,聽著許昭楠的喚聲,矮著頭躲著她娘就出了門。


    “楠姐楠姐,你迴來啦!”


    上河村怕許昭楠的多,但又怕又愛她的更多,其中尤以孩子們為最。


    這王虎頭就是其中之一,這會兒揚著腦袋跟許昭楠說話,滿臉的崇拜溢於言表。


    許昭楠被他逗笑了,從懷裏拿出個油紙包來,打開遞給虎頭,“你自己先撿幾塊喜歡的吃,然後給我辦點兒事兒,剩下的糖就分給跟你一塊兒辦事兒的小家夥們。”


    虎頭拿小拳頭捶了捶自己的胸口,然後才接過糖,“楠姐,你放心,我辦事一定叫你滿意。”


    “是是,必然滿意,小大人兒。”


    嘴角噙笑,許昭楠拍了拍他的頭,然後彎下身湊近虎頭,輕聲囑咐起來。


    “……不能真傷著人,你得看好了,鬧著嚇唬嚇唬他就成。”


    “我懂!不過楠姐,那小子精明著呢,我拿兩塊糖給他,說不定就能讓他聽話了。”


    許昭楠挑眉,“你要是真能這麽辦成了事兒,那當然最好,可比你楠姐我的主意還要厲害幾分呢!”


    一聽這話,虎頭來勁兒了,又把自己的胸脯拍的啪啪響,連跑帶顛的喊人去了。


    許昭楠在之前小蔡氏誣陷她的時候,就當麵和曾爺爺表示過,老人她動不了,可她能盯住曾孫子啊。


    她親自動手是過分了些,找同齡的小家夥們幫個忙,這總沒問題吧。


    見著虎頭跑遠了,許昭楠轉身又迴了自己家。


    這一趟實在是匆忙,除了幾包糖,也就是姥爺姥姥給帶迴些東西,這讓習慣出門帶禮物的許昭楠很不適應。


    蘭雀已經先一步把東西都拿進了西廂,見許昭楠進屋,邀功似的揚了揚下巴。


    “勞煩你了,快迴家去吧。”


    許昭楠又從懷中拿出另外一個小了不少的油紙包來,這裏頭的糖果更精致好看,她單獨拿了一些出來放身上,本是打算哄自家胖妹妹的,這會兒倒是先給了蘭雀。


    蘭雀好奇的打開油紙包,沒想到是糖,一時不好意思起來。


    “怎麽?不喜歡嗎?”


    “不是不是,就是,我都這般大了……”蘭雀抿抿嘴,害羞的紅了臉。


    許昭楠失笑,“哪裏就大了,你還是個小姑娘呢。”


    蘭雀嘻嘻捂著嘴笑,看起來很是高興,原地蹦了兩下才開口說話,“我不迴家呢,公子都吩咐了,叫我跟著楠姑娘。姑娘你有吩咐的話,就盡管招唿吧!”


    這雄心壯誌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幹個大事業呢!


    許昭楠伸手像拍虎頭一樣拍了拍蘭雀,“倒是有事兒麻煩你,四柱叔家知道不?也就是娟子嬸和小柳家。你去他家把我娘叫迴來。”


    小蔡氏出門說是去找周氏了,拿腳指頭想也知道是糊弄人的,這種時候,她怕是隻會想著怎麽把親事催一催,最好是趕在許昭楠反應過來之前,就把婚事給定下來。


    蘭雀歡歡喜喜的接了任務,小蔡氏也如許昭楠推斷的那般,著急忙慌的去到了曾爺爺家。


    “老叔,這事兒您可要給拿好了主意,那是多好的人家啊,偏生大郎和他家那口子髒了眼,怎麽都不願意。就昭楠那模樣,能許出去就算咱祖上積德了,更何況是個秀才老爺!哎呦喂,這要不是三郎的同窗,咱家哪能開得了這個口?!”


    許老爺子雖說愛倚老賣老,可到底是許家最年長的一位,自認就算不喜歡許昭楠,那也畢竟是許家的人,因此,聽了小蔡氏這話,他可不怎麽高興。


    “咋個話說的,昭楠品貌是差了點兒,可本事那是不小的,哪有你說的這難尋婆家。”


    小蔡氏暗暗撇嘴,話頭卻是趕緊轉了,“是是,是侄媳婦不會說話,我這不是激動的嗎!不說那秀才的人品樣貌,光聘禮可就給這個數啊!”


    她伸出五根手指比劃了下,“五十兩銀子!這在咱上河村是頭一份不?!這婚事還得您多費心,侄媳婦也沒旁的能孝敬您的,聘禮這兒您可得收下二十兩,留下那三十兩能給昭楠帶走,便算是全了我這當奶奶的心了。”


    以上河村來說,一年到頭能省下十兩銀錢的,那得算是富戶了。


    二十兩銀啊,許老爺子的手指動了動,嘴上推拒了兩句,最終還是點了頭。


    “八字若是和出來了,便趕緊著尋個媒人過來,這婚事才好定下。”


    小蔡氏連連點頭,“是是,這改日不如撞日,今個兒的黃曆就好的很,我早上啊就叫二郎去鎮上知會鄭家去了,說不得啊,待會兒就能進村了。”


    這還真是巧的不行,小蔡氏心裏又是慶幸又是惱恨,哪怕許昭楠再晚迴來一天,不,哪怕是半天,這婚事也就成了。


    偏生趕在這麽個關口,叫她不得不再多舍出十兩銀子去。


    小蔡氏強忍著,才沒啐一口許老爺子,說好的就要十兩,到這會兒卻突然拿了喬,早沒見他把那蹄子當成許家人!


    不管心裏有多少不滿,有許老爺子這個長輩支持,小蔡氏還是覺得放心不少。


    她也不敢迴家,幹脆就往村口去了,打算一旦等到了許二郎,便幹脆把人往許老爺子那裏帶,等到收了鄭家的東西,她再多吵嚷幾句,這訂親的事兒就算是成了!


    小蔡氏的運氣不錯,在村口剛晃悠了兩刻鍾左右,許二郎並媒人便到了,一行人急急往許老爺子家裏走。


    許家,周氏剛跟許昭楠說清這幾天的事兒。


    “……狗兒性子太急,沒等我交代完便跑了!這孩子可真是……你娘哪能那麽傻,我給出的生辰八字是胡亂寫的,他們竟是當個寶貝似的捧著。”


    周氏嗤笑道:“活該!”


    許昭楠想了滿肚子的主意,但都沒她娘這招釜底抽薪來的厲害。


    原本還擔心爹娘是受不住壓力,或者就是被勸說的願意了,才會交出她的庚帖,卻原來那根本就是假的!


    “娘,厲害了!”


    許昭楠豎起個大拇指,周氏得意的揚起脖頸,繼續往下說道:


    “他們啊,還以為我見天兒往娟子那頭跑,是想辦法呢。其實啊,我就是躲著他們,怕有人來問我那庚帖為啥不對,這後頭的瞎話我還真沒想出來,我……”


    隨著周氏訴說的話語,笑意像是山間的泉水,不受許昭楠控製的汩汩而出。


    她穿過來這麽長時間,頭一迴感受到由衷的快樂,這快樂叫她忍不住撲進周氏懷裏時,仍舊能發出笑聲。


    周氏抱住自家大閨女,眼神溫柔的不行,心裏更是輕鬆了許多,嘴裏卻是數落著,“大姑娘了,還愛撒嬌呢。”


    她跟相公其實都能感覺到,自從送殯那天之後,大閨女便與他們有了距離。這種感覺上的東西不好言說,平日裏閨女的表現也如常甚至更親近了,可他倆就是能覺出那麽點兒不一樣來。


    周氏不知道這是因為什麽,也沒法子解決,可就在剛剛,閨女的這一撲,她心裏就明白,那些個距離啊什麽的,就像冬天河上打的出溜,一下子就沒了。


    用不著去細究,周氏想的開,結果好就行!


    於是,她嘴上數落沒停,這一雙手卻是穩穩的抱著閨女,還一下下的拍撫在她脊背上呢!


    胖娃棉棉曆來乖巧,大人們說話她總是安安靜靜的,可這會兒見著眼前的一幕,卻是倒騰著小短腿撲到她姐身上,“姐姐抱我,抱棉棉!”


    許昭楠很不好意思,正愁該怎麽從周氏懷裏起來,妹妹來解圍了!


    “哎,姐姐抱!乖寶!”


    親一口在胖娃臉上,許昭楠當沒聽見蘭雀的笑聲,打算順著方才的話題往下說,外頭卻是響起了許大郎的招唿聲。


    “這屋呢,你咋這會兒迴來了?”


    周氏打開房門,奇怪的問道。


    許大郎臉色莫名,幾乎是同手同腳的進了屋,然後看見了許昭楠,嘴就開始張張合合,愣是把自己臉都憋紅了都沒說出話來。


    “你這是幹啥,到底要說啥?”周氏看不過眼,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妮兒、楠兒啊?你、你啥時候跟、跟關公子訂的親?!”


    許昭楠:……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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