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正是草長鶯飛萬物複蘇之際,可上河村卻是趕上件晦氣事兒,許老頭過世了。


    “哎我說,這許老頭是被氣死的吧?”


    一個村裏頭,遇見出殯這種事兒總得來送送,離著那棺材遠的便有低聲八卦起來的。


    “可不是麽,我聽柱子家的說了,那天吵的兇得狠,當天晚上人就不行了。呂大夫過來瞧,說的啥,急怒攻心!”


    “嘖嘖,又是為了分家的事兒吧?出了周氏這麽個媳婦兒,咱整個上河村都跟著沒臉。”


    “誰說不是呢,許老頭這大兒媳可是個主意大的,鬧騰多少迴了,這麽些年都沒消停。”


    ……


    原本也就是兩個婦人在竊竊私語,幾句話的功夫,走在後頭的大姑娘小媳婦就全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交換著各自的信息。


    一群人說的正熱鬧的時候,突然不知誰驚唿了聲,接著所有人就全都住了嘴,待那疾行之人走到最前頭的時候,才又有訥訥開口的。


    “那,那個是不是昭楠啊,不是說病的起不來炕了嗎……”


    許昭楠快步到了墳前時,兩邊人已經吵起來了。她略略分辨了下,便走到一個麻衣婦人並個小胖娃身邊。


    她這一到場,墳前高聲著的眾人俱是一靜聲,片刻後才有個倒八字眉的漢子開了口。


    “那啥,昭楠啊,你咋來了?”


    許昭楠不知道他是誰,便繼續麵無表情的不吭聲,直把對方瞧的擦著額頭的汗往後退了兩步。


    “楠兒,你要是再不來,娘和你妹妹就要被他們老許家的人欺負死了!”


    周氏總算是見著靠山了,眼淚再忍不住,巴住長女的胳膊就哭了起來。三歲大的許昭棉也抱住了大姐的腿,嗚嗚噫噫的掉金豆子。


    許昭楠眉頭一皺,瞧了瞧對麵那堆人,淡淡開了口,“娘你說的不對。”


    周氏臉色一僵,正想開口,便又聽許昭楠接著道:


    “我們一家才是許家人。爺爺過世了,繼奶奶個外人帶來的兒孫,算得上什麽許家人。”


    這一句話可叫對麵炸了鍋,首先便是許昭楠口中的“繼奶奶”蔡氏,她抖著手指著許昭楠,“好你個小蹄子,當著你爺的麵兒就敢說這麽喪天良的話啊!我……我不活啦!老頭子啊,你死的早啊!你怎麽不把我直接帶走!讓我還得活著受這不孝兒孫的氣呦!”


    她拍著大腿直接坐在了地上,震天響的嚎哭聲叫周邊鄉親看的都有些不忍。


    倒八字眉漢子硬是把眉毛提的更高,粗著聲衝一直沒吭聲、跪在墳頭前的人喝道:“大哥!你媳婦兒氣死了爹,如今你閨女還想氣死娘,你就還打算幹看著嗎?!”


    許昭楠聽了他的話,側頭看了看她爹,認了認臉,語調仍是沒什麽起伏的說了句話,“爺爺是被誰氣死的誰心裏有數。”


    這話再次起了神效,蔡氏的哭聲戛然而止,其他人也全是一愣,還沒等人反應過來,就見蔡氏從地上一躍而起,靈活的全不像個近五十的人,衝著跪在地上的許大郎便撞了過去。


    “我不活了!老頭子!我這就找你去!”


    許大郎被撞的一個跟頭,蔡氏也滾到了地上,村人們見這情形立刻上前想要攙人,一時間墳前亂成了一團……


    許昭楠第一時間便抱起了奶娃,另一手還拉著周氏往旁邊退了好幾步,免得她們被人流給推搡了。


    周氏在怔愣過後就想衝進去找許大郎,叫許昭楠一把給拽住了。


    “楠兒!你爹在裏頭呢!”


    “……能有什麽事兒,他不是心疼爺爺麽。”許昭楠側目看她一眼,平淡說道。


    這態度表情叫周氏起了疑,她本就挺大的眼睛又睜了睜,“楠兒,你這是……這是咋了?那可是你爹啊!”


    有些尖利的聲音似乎是叫許昭楠迴了神,她鬆開拉著周氏的手,轉而覆在自己的眼睛處揉了揉。


    周氏見她不對勁,一時也顧不上許大郎了,忙又問,“你哪裏不舒坦?叫你今個兒別出門,怎麽就不聽話呢!”


    “娘,我沒事兒。”


    略微調整了情緒,許昭楠的聲音沉穩了不少,她抬頭看了看那聚集著的人群,又扭頭對著周氏說,“這麽些人,咱們進去也撈不著好……至於爹,爹與咱們生了誤會,又怪著他自個兒呢。您就算進去了,也未必能把人拉出來。”


    周氏一聽這話,剛止住的眼淚就忍不住又流了出來,她嘴唇抿了抿,同樣看著墳頭的方向,恨恨道:


    “我知道他怨我!他不就是以為是我把他爹給氣死的嗎!他這是一心要當孝子呢,媳婦兒孩子都顧不上了!”


    這話,許昭楠沒接,她也沒法兒接,她如今還是懵著的……


    方才她一睜眼是在個小破屋子裏,還沒等思考發生了什麽,腦子就好像被重拳擊打了似的,又疼又暈的叫她接連出了好幾身的冷汗,等那股勁兒過去,她脫力的趴在炕上的時候,才知道——


    自己大概是……穿書了……


    穿書小說她也看過不少,看的時候爽的很,可輪到自個兒,她就懵逼了。


    這玩意兒不是人瞎編出來的嗎???科學道理在哪裏啊???


    許昭楠也就來得及感慨這麽兩句,然後就急忙忙的爬起來往這墳頭趕了。


    按照那書中所說,她穿來的這姑娘要開始倒黴了,起因就在於她親娘被扣上了氣死公公的屎盆子。


    她爹休了妻,自己個沒多久積鬱成疾沒了;她妹個奶娃娃一場風寒也沒了;她娘知道了這事兒投了河……最後剩下她,在眾人口中就成了命硬克人的,直接被趕出了村子……


    後頭那些個事兒沒時間多想,許昭楠琢磨著還趕得及先把屎盆子給躲開,於是才顧不得身上難受,跑了過來。


    方才她也不敢多說話,就怕叫人瞧出她跟原主的不同來。


    這會兒雖然還沒解決具體問題,但至少暫時是把劇情擾亂了,總算是沒讓蔡氏他們釘死了是周氏氣死了許老頭。


    至於後麵要如何做,得讓她有個清淨時候,仔細梳理梳理才行。


    許昭楠的這番思量不過幾瞬息時間,周氏見她沉默不語,隻當她也被傷了心,一時倒是被激起了怒火來。


    她伸手拍了拍兩個女兒,接著就轉身,踮腳往遠處眺望。


    待到墳前那糟亂之聲漸漸平息之時,周氏也低喝了一聲,“你姥爺他們來了!我看誰還敢欺負咱們娘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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