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不光是歸檔局的人,還是個前輩。我趕緊客客氣氣打了招唿做了自我介紹。


    捷哥的臉非常瘦,黑黑的兩頰甚至有凹進去的兩道痕,一厘米不到的板寸剃的板板正正,背著光站在酒吧吧台裏,讓我想起了日劇深夜食堂裏老板的形象。


    捷哥從掛在頭頂的杯架上取下了兩個方口杯,從保溫桶裏倒了杯熱紅茶放在我和賀悠麵前。賀悠很快把那一碗麵消滅掉了,接過捷哥遞給他的紙巾擦擦嘴,急不可耐的開口:“到底這是什麽情況?”


    “我以前沒跟你說過?”捷哥反問賀悠。


    “沒有啊,從來沒聽你說過這種事啊!”


    捷哥拖過吧台裏一張高腳凳,也在吧台裏麵對著我們坐下了:“我不知道你這次碰到的具體是什麽情況,但是和很早之前我做過的一個活很像。”


    難道他們是在說陳陽陽的事情?我上身忍不住朝吧台貼了貼,支棱起耳朵聽得更認真了。


    “那時候我才剛進局裏沒多久。”捷哥緩緩的說來,好像也在努力思考著:“那時候楊局也還沒升局長,是他帶著我組隊做事。我當時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菜鳥,才剛跟著楊局出了兩三次任務。有次是晚上,都淩晨兩三點了,突然收到二號任務的消息。”


    “二號任務?”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


    捷哥瞪大了雙眼:“你不知道什麽是二號任務?”


    我茫然的搖了搖頭:“我今天是第一天上班……”


    捷哥隔著吧台探出身來啪的朝賀悠肩膀上重重一拍:“原來你這滑頭是帶人來讓我幫你做免費培訓的啊?”


    賀悠齜牙咧嘴的笑了,完全不複對我的冷漠模樣,樂嗬嗬的跟捷哥貧嘴:“我這不是主要還是來向您請教問題的嘛,隻是順便再讓作為前輩的您給新入行的小輩傳道受業一番。”


    捷哥很快的給我解釋了歸檔局的任務等級劃分情況。


    歸檔局的收魂工作,根據死者靈魂的完整程度,將收魂任務共劃分為三個等級。其中第三等級任務最簡單,一般都是自殺死亡,靈魂是完整的一塊;第二等級多為各種情況的意外死亡,死者靈魂一般會有兩塊,一塊留在身體中,一塊繼續生前的活動軌跡;第一等級任務是三個等級中難度相對最高的,基本都是兇殺致死,死者多為三塊魂,其中怨氣魂的迴收需要多費周折去尋找。


    “接著說。那次晚上接到的二號任務,是我們負責的轄區內,有個車子因為車禍翻下了高架,把高架下麵路過的一對淩晨剛收了大排檔攤子的夫妻給砸死了。當然,從高架上翻下來的車主也沒活成。”捷哥繼續說下去剛才的那個二號任務。


    “我和楊局兩個人立馬就出發了,跟120的車差不多前後腳到。當時在現場比較順利,三個人的魂基本都收齊了。”捷哥頓了一下:“奇怪的是車主的怨氣魂,依然留在自己的身體裏。”


    我察覺到不對:“怨氣魂?所以車主的死因不是車禍,而是被人謀殺的?”


    捷哥讚許的看了我一眼:“沒錯,但是死者的怨氣魂卻留在自己的身體裏,很奇怪對不對?更奇怪的是,後來楊局歸檔的時候發現,車主的三塊魂裏,每一塊中都摻著另一個人的怨氣魂。”


    捷哥簡直是個說書高手,講到這裏,突然停住了。我聽的屏住唿吸,手指扣在一起,賀悠按耐不住:“後來呢?查清楚了嗎?”


    “查清楚了。”捷哥眼神有些飄忽:“後來我們收到隔壁市發來的消息,才知道這個車主在生前,身上是背了命案的。他在隔壁市殺了自己的小舅子沒幾天,剛躲到本市來。”


    “那是有人來替他的小舅子報仇?把這個車主又給殺了?”問完後我才察覺自己已經口幹舌燥,趕緊端起水杯來灌下去一大口紅茶。


    捷哥衝我搖了搖頭,接著又點了一點:“車主的確是因為殺了小舅子,才被複仇而死,但是複仇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死掉的小舅子。”


    我端著杯子的手一抖,水杯重重的砸在吧台上。


    一時間,我們三人都沒有人開口。賀悠的左手搭在吧台的邊緣,食指沒有節奏的時不時輕輕叩著台麵。


    又過了半分鍾,賀悠突然坐直:“所以這個車主,也是至陰體質吧?”


    捷哥肯定道:“沒錯。”接著又轉向一頭霧水的我:“至陰體質的人,原本就很容易被怨氣魂主動附上,我們歸檔局也就是利用這一點去收魂,所以收魂一定要陰陽兩人搭配成組,借了陽氣,至陰體質的人才不至於被帶著執念的怨氣魂影響到個人行為。”


    我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死掉的車主是被自己小舅子的怨氣魂上身後,直接被控製,車子才會在高架上出事情,導致自己身亡!”


    “對。”捷哥說:“其實怨氣魂是怨念所生,怨念越大,越會纏著害死自己的人不放。怨氣魂正好能遇到一個至陰體質兇手的可能性,小之又小。但如果一旦發生,一定會再有人死亡。正是為了不要有這種情況發生,才有歸檔局存在的必要。一號任務,才是歸檔局真正的工作重點。”


    這麽說來,至陰體質的兇手如果一旦被自己殺害的人的怨氣魂纏上,豈不是會被上身後控製,必死無疑?可是如果換種角度想想,這難道不就是人們一貫說的一報還一報嗎?難道這個兇手的死不是罪有應得嗎?


    捷哥仿佛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想法:“你是不是覺得,這相當於惡人自有天收?”


    “難道不是嗎?這不就是罪有應得嗎?”我反問捷哥。


    坐在一旁的賀悠望著我,臉上有錯愕的表情。捷哥哈哈大笑:“賀子,不愧是你挑的新搭檔,這話和你當年說的簡直一模一樣。阿則,剛才我說了,我們在死去的車主身上收齊了他的三塊魂,其中包括他自己的怨氣魂和摻在裏麵的他小舅子的怨氣魂。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人去做收魂這種事,這兩人的怨氣魂,會怎麽樣?”


    我一時語塞,卻又突然想起劉思思和我說過的:“難道不是過了七天左右,就自行消失了嗎?”


    捷哥一臉的不可置信:“誰跟你說的?”


    賀悠在一旁也一臉的無可奈何:“這個不怪她,是麵試時候思思那丫頭為了忽悠她先過來,鬼扯的。”


    捷哥失笑:“那還是得怪你,也不先給阿則交待清楚。阿則,其他的碎片的確會,可如果怨氣魂也能在七天左右就消失掉,我們也不必太過費心了。”捷哥轉身給自己倒了杯水:“怨氣魂的存在就是因為執念,它本身是沒有意識的,所以執念不會消失。如果我們不去收迴,這一股一股帶著執念怨氣魂,就也不會在這世間消失。”


    “即使殺人兇手是至陽體質,不會被自己殺害的人的怨氣魂附上,可怨氣魂隻要不消失,總會盤旋在殺害自己的兇手身邊,一旦遇到其周圍有至陰體質的人出現,便立刻附上,要麽借刀殺人,要麽被附上的人還得出事。而且你別以為它們複完仇就會結束,有新的死者,就會有新的怨氣魂,新的怨氣魂再去複仇。阿則,如果剛才我說的那個車主,他是死有餘辜,可是高架橋下那對被他牽連而死的夫妻,又有何錯?”捷哥說完,意味深長的看著我。


    我啞然,卻也終於明白。縱然殺人者需償命,可終究還是不能將行刑的權利,僅僅交付至一股執念的手中。更何況執念本無意識,並不在意是否會牽連其他無辜。


    “當年這個事情,是因為隔壁市歸檔局在醫院的信息員出了漏子,信息沒能及時上報,才導致的。歸檔係統成立這麽幾十年了,也不過就這一例。是不是和你今天碰到的情況很像?”捷哥問賀悠。


    賀悠費解的擰起眉頭:“不太一樣。你剛才說的這個情況,是車主的三塊魂裏都摻著他小舅子的怨氣魂。我這次收的這個人,已經收了兩塊,隻有其中一塊摻著別人的,另外一塊幹幹淨淨。”


    酒吧一時間又沉默了下來。賀悠和捷哥仿佛都在思考著,我坐在一旁,還在吸收著剛才捷哥灌輸給我的一堆東西。


    “當務之急,還是先把死者的怨氣魂收迴來,看看是什麽情況。”捷哥的手無意識的摩挲著木質吧台台麵上一個長長的劃痕。


    賀悠點點頭:“剛才你一迴我信息說碰到過這種事,我就馬上趕來了,還沒來得及去和小孫碰一下。”


    “你現在去吧。”捷哥說:“別忘了上報楊局,讓他在係統裏了解一下,既然我們局都沒有什麽異常匯報,那看看別的地區是不是有收漏了的情況。”


    賀悠答應著,帶我離開了。臨走前,捷哥又招唿了一句:“多帶阿則來我這裏坐坐。”


    “怎麽,當老師當上癮了?”賀悠說。


    捷哥笑著點起一根煙:“算是吧,阿則和你很像,我願意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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