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聽起來的時候自己隻是局外人,真要等自己實實在在接觸到事情本身時,那就完全是另一種心情了。


    之前我像聽評書一般的聽眾人給我一番科普,可現在真坐到了飛哥和程姐的車上,朝著“任務現場”一點點駛去時,我的心裏七上八下,忐忑的不得了。


    賀悠堅持讓他們帶上我一起,問都不問我的意見。程姐稍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我帶上了。


    飛哥他們開的一輛和飛哥體型一樣敦實的白色日係兩廂車。開車的是程姐,飛哥坐在副駕駛。我坐在車後座上,想著麵試時候賀悠問我“和死人打交道的工作怕不怕”,心生膽寒。


    程姐看我毫不做聲,問我:“是不是有點緊張?”


    “恩。”我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幹巴巴的,嗓子發堵。


    “我第一次出任務也是緊張的不得了,很正常的,慢慢熟練了就好了。”程姐安慰我。


    我還未及答話,飛哥一副炫耀的語氣:“你們姑娘家的就是膽小,我第一次可一點都沒緊張,首次出馬就得心應手。”


    “那是因為你從小那玩意就見多了!”聽程姐這麽一說,飛哥嘿嘿的笑了。


    “阿則,咱們這種不是通靈體質的,基本上都是在第一次出任務的時候才會見到那東西,緊張和害怕都是正常反應。但是也別有什麽擔心,那東西幾乎傷不了人。就算有真機會傷人,也傷不了咱們這種體質。”車子遇到路口一個紅燈,程姐停了車,轉頭迴來解釋給我聽。


    我有點不明白:“思思和我說過,意外死亡的人,靈魂會碎掉,而且靈魂的碎片是無意識的,怎麽還有可能傷到人?”


    飛哥也轉過頭來,一改嘻嘻哈哈的臉色:“阿則,你知道為什麽意外死亡的人靈魂不是完整的嗎?”


    我迷茫的看著他,搖了搖頭。


    “其實所謂的碎片,是靈魂的裂變。”紅燈閃爍後變綠,程姐發動了車子專心駕駛,飛哥接著給我解釋下去:“你知道嗎,古代那些被砍了頭的死刑犯,頭被砍下後第一感覺不是疼,而是因為頭掉了,他們的第一意識是覺得自己在向下倒去,還會想伸出手撐住身體。”


    我瞠目結舌,後背僵直。


    飛哥繼續說下去:“因外力導致死亡的人,往往對自己的死亡是沒有預估的。所以在死亡的一瞬間,人的靈魂會因為意識的衝突而裂變開來。第一部分靈魂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死亡,而是會沿著死者生前行為舉動,繼續做下去,比如下班路上出了車禍的人,第一部分靈魂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還會繼續朝家趕去。而第二部分靈魂因為身體的異變,已經意識到自己死去,它們停留在死者的身體裏,但因為第一部分的靈魂已經離開,整個靈魂不再完整,第二部分靈魂也無法跟著牽引器的引導自主的前去迴收點。”


    “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去收這兩塊靈魂,把它們拚湊完整?”我終於對所謂靈魂碎片的概念,有了模糊的理解。


    “也不一定光這兩塊。”飛哥說完,又遲疑了一下,探頭問程姐:“老婆,現在就給阿則說這麽多嗎?”


    “那有什麽不能說的,賀子說阿則可以的,她就一定可以的。”


    飛哥又嘿嘿一笑:“我當然也相信阿則可以,但阿則畢竟還是個姑娘,我這不是怕說多了她晚上迴去害怕嘛。老婆你記不記得你第一次出完任務,晚上迴去嚇得一直睡不著覺,淩晨一點多還給我打電話求安慰來著?”


    “德行!”程姐不再理會飛哥,一邊開車一邊跟我繼續說:“阿則,除了剛才曹飛說的這兩部分,有的時候,還會出現第三部分靈魂的裂變。”


    飛哥趕緊捧場似的接上:“對對對,第三部分的裂變就不那麽簡單了。往往是兇殺致死的死者才會出現的。這類死者被人蓄意殺害,除了會裂變出第一和第二部分的靈魂之外,還有一部分帶有怨氣和戾氣的靈魂,就是我們說的第三部分了。”


    “那這部分靈魂是不是就是剛才你們說的會傷人的那種?”


    “對。”飛哥可能是看出我臉色變了,馬上改口:“也不全對啦,剛才你程姐不是說了嗎,就算傷人,也傷不了你們這種。第三部分的靈魂雖然帶著怨氣,但大部分還是和第二部分靈魂一樣,是留在死者的屍體中的。隻有極少極少死的非常冤,怨氣非常大的,會朝著殺人兇手跟過去。他們不具備意識,跟過去完全是因為執念。但是假若正好第三部分的靈魂周圍有一個至陰體質的人,這部分靈魂就會附上去。”


    “附身?鬼上身?”這種仿佛倒是和我之前接觸過的鬼故事有重合的點了。


    飛哥點點頭:“對,可以說是上身,第三塊靈魂上身後,會利用所依附的人的身體,恢複帶有怨氣的那部分意識,借附身人的身體,做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我們這種通靈的至陰體質,就是第三塊靈魂上身的最好對象。”


    “到了。”程姐此時已將車子停穩,我朝窗外望去,竟然是一家醫院的停車場。


    兩人急忙下車,我匆匆跟上,隨程姐和飛哥快步朝醫院的急救大樓走去。


    程姐一邊向前趕一邊囑咐我:“剛才沒搞清楚的事情也不用太著急,以後賀子帶著你會教你慢慢弄清楚的。”


    “程姐,那這次是醫院裏出的事嗎?”


    “不是,這次是車禍。120比我們快,人雖然當場就不行了,但一般還是會送過來搶救一下。”


    我跟著兩人衝進急救大樓。此刻是夜裏將近九點,急救大廳燈火通明,醫生和推著各類醫療器械車的護士在大廳匆匆來去著。程姐邊朝裏麵走著邊摸出口袋裏的手機看了下:“一號手術室。”


    我很好奇程姐收到的信息是哪裏來的,但看他們兩人行色匆匆,現在也不好意思開口問這些。


    隨他們拐到大廳後側的走廊裏,我看見一號手術室就在左側第一間。可奇怪的是程姐和飛哥並沒有直接進去,而是徑直經過一號手術室,朝通往二樓的消防通道裏麵去了。我不敢多問,隻趕緊跟上了他們。


    消防通道裏連燈光都沒有,不知道是不是燈壞了,一片黑暗暗,隻有一樓走廊裏透進來的一點點光。一走進來,程姐把消防通道的門虛掩上,就開始脫外套。另一頭,飛哥輕車熟路的從樓梯下麵拖出了一個不起眼的方形帶拉鏈的塑料環保袋。袋子一打開,飛哥從裏麵掏出了兩件醫院裏常見的藍色護工外套。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兩人在我麵前熟練的換上了護工外套,還戴上了護工帽和白色口罩。飛哥又把兩人換下來的外套仔細的卷了起來,塞迴了塑料環保袋中,依舊是把袋子推進了樓梯下麵最深處。


    程姐一邊扣著身上護工外套的扣子,一邊交代我:“阿則,待會你就別進手術室了,在門口等著就行。也不知道你要跟過來,沒準備你的衣服。”


    “要是看到什麽東西的話,別叫出聲啊哈哈哈。”飛哥看出了我的緊張,笑著逗我。


    我勉強擠出一個笑臉來,隨他們二人離開消防通道,朝一號手術室去了。


    到了一號手術室門口,帶著大口罩的程姐給了我一個鼓勵的眼神,飛哥在一旁撈起程姐的手,十指緊扣的用力握了一下,很快鬆開。就在這時手術室對開門中匆匆走出一個小護士:“哎,這麽巧,你們兩個護工正好過來搬一下人。”


    護士帶著兩人進去了。手術室的兩扇對開門緩緩的關上,我看不見裏麵的情況,也聽不見任何動靜,心裏泛起了浮躁的焦急。賀悠把一無所知的我推過來,我既什麽都還不懂,又幫不上任何忙,在這邊除了幹著急,什麽事也做不了。


    走廊裏的座位是空著的,我卻坐不下去,隻來迴的踱著。摸出手機看看時間,程姐和飛哥已經進去十多分鍾了。正要收起手機,卻突然收到一條短信息。


    我點開一看,竟然是賀悠發來的,還好思思提前給了我他的號碼。短信隻有五個字:“在什麽位置”。


    我將醫院的名稱迴給了他。又過了幾分鍾,也不見再有短信進來。我正猶豫著要不要給賀悠打個電話,問一下自己這時候除了等著還能不能再做些什麽時,一號手術室的門突然從裏麵被推開了。


    飛哥和程姐一前一後的走了出來,跟在他們後麵的還有一個哀哀痛哭的中年女人。我見有人跟著,沒有貿然迎上去。那中年女人一身樸素裝扮,鞋子還是布麵的。她握著程姐的手,一邊痛哭著一邊說著些感謝的話。程姐細聲細氣的安慰了她幾句,中年女人又哭泣著進去了。


    我這才敢走近他們。飛哥眼神很輕鬆的樣子,他一把摘掉口罩,對我說:“完事兒了,先迴去換衣服。”


    我們三人又迴到消防通道裏。虛掩上門,程姐一邊換衣服,一邊跟我說:“醫院裏麵的活不複雜,一般我們都是換上護工的衣服,去幫死者從手術台上搬下來,運到太平間去,順道就把靈魂收了。”


    “那這次怎麽直接從手術室出來了,沒去太平間?”聽到太平間,我頭皮一陣發麻,難不成以後我也得幹這種事?


    “人家家屬趕到的也及時,已經聯係了殯儀館,待會直接就把人帶走了。我們也隻是幫老太太從手術台上搬到移動床上,沒想到家屬還千謝萬謝挺感動的。”飛哥雖然體型偏胖但動作麻利,已經換好了衣服。


    程姐一邊整理著外套一邊接著和我說:“死的是個老太太,又是因為橫穿馬路。她死前是要去給住在附近的女兒家裏送餃子,被車撞了之後第一部分靈魂直接朝女兒家繼續去了,還好又跟著女兒到了醫院,我們剛才就從她女兒身上直接把第一塊靈魂也給收了。”


    雖然不知道他們說的“收了”是怎麽個收法,但聽起來好像這工作也不是很困難嘛。


    飛哥重新把換下來的護工服裝迴袋子裏塞迴原處,我們一行三人便從醫院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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