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看著遠方半山腰間的道觀,一時有些喜極而泣,卻說這一路風霜雨雪,雖然是純粹的靠著兩人的腳和那頭騾子走過來的,但這一路怎麽也平凡不下來,便是和陸公子分開之前不提,隻說分開之後,二人便又恢複到了舊態,開始卻也還好,便是這麽一路而行,要麽插科打諢互相調侃,要麽就一起研究那亭中之人留下的無名之書,日子過的卻也還過的去。


    隻是那無名之書,除了扉頁那四句歪詩有些看頭,而裏麵的內容卻也平平無奇,此書一共八章,每一章均寫的一些似乎都和景色有關的東西,第一章名為內觀天地妙法,所寫也不過是天地之景,壯且壯哉,便是半點修煉之事都未有提及,便是韓張二人想盡辦法,卻也沒有發現它和修煉有什麽關係,最後氣的韓馳差點拿火燒水淋來試,最後還是被老張給抱住了,這書才幸免於難。


    這老張勸的卻是有些道理,便是這書看不懂,它不還是個和修煉有些關係的東西嗎?如果真的給燒了,那就什麽都沒有了!有的修總比沒的修要好吧?看不懂總比沒的看要強吧?


    韓馳不得不承認這老張的歪理,雖然歪的很,卻也是道理,而自己是純粹的沒有道理的瞎折騰。


    這書的第二章寫的卻是外觀星辰八法,寫了星辰美景,更寫了要你如何去觀星辰,卻還是沒寫修煉之事,韓張又不是要去欽天監,要這觀星八法有何用,難得這麽看這星辰變會和夜色更配嗎?真都懷疑這寫書之人在寫書時是不是忘了自己要幹什麽?說好的諸法之緣,萬法之上呢?難得萬法之上,卻是星辰嗎?


    剩下的幾章卻也都是如此,韓馳和老張便也之能這麽硬看了。


    韓張二人本想借著這書,看看能不能一窺道門之法的想法終究還是破滅了,使得韓馳一度懷疑那晚遇到的是個騙子,隻是此事卻是不成立的,必定種種怪異卻是解釋不了。


    隻是二人的路程卻還沒完,再次行來卻是一樣的難得平靜,卻也是官匪皆曾遇見,妖魔似也隨身。


    這二人便是先遇到一隊官兵,此隊官兵卻是外出剿匪的正經行伍,韓馳等人原本以為多半會是相安無事,卻沒想到這隊官兵上來就說韓馳和老張是匪徒假扮的道士,便是連度牒都不看,便直接搜身,沒從韓馳和老張身上搜出幾個銅板,當真是氣急敗壞,便要去掀那鄧老道長的棺槨,便是遇到這樣的丘八,任憑老張裝模作樣多麽厲害,便也無用,最後卻是一個遊擊將軍路過,卻才結束了這場鬧劇,隻是這隊士兵,卻也隻是挨了一頓訓斥而已。


    韓張二人卻也知道這事了結便算不錯了,必定他倆也隻是假道士而已,便是真的道士也未必能找到講理的地方,因為自古以來,想和拿刀的講理便要刀比他們的大,還要比他們的快才行,而這兩點韓張卻都不具備,他倆連刀都沒有。


    都說官匪官匪,便說這官兵如果沒了紀律便是比這惡匪也不逞多讓吧?


    卻沒想到韓馳二人又很快的遇見一夥匪人,當下真給韓張二人嚇的不輕,也不知道之前那夥官兵到底在幹什麽?結果這剿來剿去這劫匪反倒是更加猖獗了,韓張二便想到這下完了,官兵尚且要掀棺槨呢,這土匪不得直接殺人啊?


    但是沒有想到的是,這土匪看清是兩個道人後,卻並沒有用強,便是打劫這個重要的謀生環節,這夥匪人卻是也給省略了,便隻是問韓張有沒有錢,在老張扣扣搜搜拿出幾個銅錢和半張餅子後,這夥劫匪卻隻是拿了一半的銅錢,便又問這棺中是何許人也?


    老張看這些土匪像是些講道理的,便大略給他們講了一下這老道長舍己為人之事,便隻是把那什麽魔念換做一般的鬼怪,把那大妖直接給省略了,便是怕說的太真這些人反倒不會太信。


    竟沒想到,這夥賊人聽完,卻是把拿了的那幾個銅錢又還給了老張。


    便是韓馳現在都還記得老張和這幾個賊人最後的對話。


    “看你們心中接有良善之意,卻又為何為賊?”老張問的有些痛心疾首。


    那些賊人卻是迴道“隻是生活所迫,不得不為”。


    老張又問“不都說南方富庶嗎?何至於此?”


    賊人卻也隻是說“富庶卻不是富在普通百姓身上”。


    說道此處雙方便也無言,韓張沒有什麽立場去勸這些人要善良,必定不知道這些人吃過什麽苦處,而這些人卻也沒有和韓張抱怨他們過的有多辛苦,因為這些人也許已經開始慢慢習慣,而習慣將會變成麻木,麻木之後這些人會不會真的轉向純粹的惡呢?


    這個問題韓馳卻是不敢去想。


    隻是韓馳卻不禁要想另一個問題,那得是多辛苦,才能豁出去,把腦袋別在褲腰上,冒著隨時都會被砍頭的風險,卻隻為一頓吃的?


    便是這場匪患卻也隻限於一府之地,過去之後確實這民風治安皆都好了不少,隻是卻又頻生怪事。


    比如每日夜間便都會有死物出現在韓張的周圍,不是兔子就是蛇,有一日還出現了一隻死的野豬,這些死物,死狀當真是詭異的很,渾身皆沒有傷口,便是這麽瞪著直勾勾的眼睛死去。


    雖然幾日之後便到了這乾元山大風嶺下,但是這幾日來卻著實給這二人嚇的不輕啊,便也不知道自己二人是中了什麽妖法,還是犯了什麽禁忌。隻是這二人道士打扮,卻也不能去道觀裏求助,怕讓人認出兩人都是冒牌貨,因為此時二人已經身處定州,誰知道會不會遇見認識鄧老道長的道士呢?


    二人更不敢找那和尚幫忙,因為怕這定州的道士知道了,他二人被道長們活活的打死,你們兩個假道士去求和尚幫忙驅妖除魔,難道道士的臉麵便不要了嗎?不要說你們是假扮的道士就可以了事,你們為什麽不假扮和尚?


    隻是還好,此時看到這如在雲間的道觀,這二人算是真的放下了心來,好歹那老道長是真有法術的,想他的山門卻也不會差到哪去。


    這上山之路還算整齊,想來是有人會經常打掃,隻是這路卻是普通的山路,和那些什麽青石鋪道,綠柳成蔭,奇花異草各不相同的名門大觀還是差距不小的,等走到山門之上,這才發現這山門也算整潔,卻是有些過於簡樸,隻是一個朱紅的大門,卻連大門旁鎮守的石獅都不曾有見,若不是韓張二人在這山下問的仔細,而這山上卻也沒有其它道觀,便是這牌匾上寫的是“天一觀”三個字,韓張卻都不一定會信。


    這老道長確實是有法力的,這山門卻也不至於簡樸至此?


    總之到了便好,韓張二人便要上前,卻看到觀門此時已然打開,此時卻也還算清晨,二人是被嚇的連夜上了這山。二人如今到了門前,卻也忐忑,隻是門前也無人迎隻見到兩個道童在這天一觀的院落之中掃著落葉,卻未見其它道人。


    韓張二人卻沒有貿然而入,便隻是站在門口,用力的敲了幾下。


    兩個有些幼小的道童有些疑惑的看著門外之人,卻又踮起腳尖看到了兩人身後騾車上的棺槨,這下卻一下炸了窩,兩個孩童便都扔下了手中的掃把,一邊大哭起來,一邊往裏跑,跑的時候還不忘了大喊“嗚嗚……大師傅迴來了,大師傅迴來了,大師傅被裝在棺材裏迴來了”。


    韓張卻又開始麵麵相窺了,這大師傅便是說的老道長吧?隻是韓張還未說話,這兩個小道童便知那棺槨之中是那老道長,這個就有點玄虛了,難得仙家門裏,便是道童都能掐會算?


    隻是兩個道童還沒有跑進觀中的大殿,便有一個清瘦的中年道士從大殿之中走了出來。


    看到兩個大哭的道童,這中年道士卻是嚴肅的喝道“站住,怎麽如此哭哭啼啼,我前日教了你倆什麽,便先背給我聽”。


    卻好似極怕這中年道士,聽道此話,兩個道童便馬上立身站住,便是臉上的淚水都不去管,便開始背了起來“謹言慎行之,以鑄道心。長要心定,行住坐臥皆是行道。但悟萬悟,屢假自心證,欲自遣性自停,命自住,丹自結,仙自做,他人不能替得。所以當不悲不苦,則可無悲無苦。命有所終,唯道長久”。


    隻是背完,兩個道童便又大哭起來,一邊哭還一邊問道“師傅,你們說大師傅被裝在棺材裏迴來了便是死了,便再也見不到了是嗎?”


    這中年道士卻是蹲下了身體,將兩個道童攬在懷裏,這才柔聲的說“便知你們會難受,我才叫你們背那金丹大要中的自慎篇,你們的大師傅不是死了,隻是證道了而已,我以後也會如此,無需難過,你們便要如我們一般繼續往前,吾道所載,且長且遠,哭什麽?”


    兩個道童好似懂了,卻又好似未懂,隻是一個機靈點的便從中年道士的懷中掙紮出來,卻是有些茫然的問道“那我們還見的到大師傅嗎?”


    這中年道士聽到此語,原本還強做鎮定的表情,卻一時垮了下來,幾次欲語,卻都是悲難自己,卻怕這兩個弟子看到自己這不堪的樣子,便又把這個提問的道童攬在了懷裏,然後這才說道“便是再也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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