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大仙尊落入江中,灌了一口帶些土腥的水,也不顧狼狽,第一時間鑽出水麵想看自己有沒有成功。


    任李飛輕功再高,此時也是傷疲之軀,斬下鐵踏雪一對手臂後身形也是不及卸力,身形在半空中不受控製。


    因此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大仙尊那卷軸中的眼睛上射出黑白兩道強光,交錯著奔自己而來。


    之前他就掉在水裏,直麵了水堂戰船的大炮,可與此時的感覺天差地別。


    如果說那個炮彈給了他危險的感覺,讓他必須小心用掠空劈來應對的話,這兩道強光竟給了他一種必須跑路,絕不可對抗的強烈預感。


    更奇異的是,大多猛招來襲時,都會給周圍人一種威壓,可在場其餘人眼看這強光,卻沒有分毫感覺。


    唐苑看見了,可他甚至沒有從上麵感覺到一絲真氣。


    遠在戰船處與眾高手交戰的雷晨濤也感覺到了,迴頭遠眺時卻也不覺得有任何功力波動。


    惟有北農,當那卷軸上畫著的眼睛出現時,他那一直微笑的表情就變了,仿佛遇見了大敵。


    “日月震劍?藍清風不可能來了啊!”


    北農接到的任務是保下雙仙,可眼下自己也是堪堪穩住陣腳,隻能高聲喊道:“不能硬碰!躲開!”


    話未落音,他也一頭栽入水中,不得不說大仙尊這招“過河拆橋”讓所有人都大出洋相。


    躲不開了,李飛負傷之下還用出了神速道,斬下鐵踏雪後再無內力支撐他做防禦,隻能眼間著兩道強光急速拉近。


    “我來!”


    關鍵時刻,有著良好職業操守和契約精神的唐苑站了出來,將烈陽神輕輕放下,那碩大的肥軀一躍而起,如一麵巨盾般橫在了李飛身前。


    李飛毫無意外地一頭紮入了水裏。


    “嗡!”


    強光擊中他的肚腩,發出的竟然是如蒼蠅拍動翅膀一樣的聲音。


    天地在此時如同被一條線分開,半是刺眼白芒,半是幽幽藍光,一種奇特的扭曲感使得所有眼見這一招之人都為之一顫,下意識捂住眼睛。


    “唔!”


    唐苑所修煉的是一門奇門功法,名曰“一件衣服”,旨在將自己的肉體打造成能禦盡天下神功的一件天衣,在他看起來臃腫不堪的外表下,實則是年複一年對肉體變態般地折磨與錘煉。


    很多人曾經質疑過,作為一個以取人性命為己任的殺手,唐苑為什麽要練這一門保遠勝殺人的功法。


    北農曾和他詳談過,唐苑高深地迴答:“人呐,說著不怕死,其實真的到了那個關頭,再怎麽樣也不可能心裏波瀾不驚的,我不喜歡掌握不了的無力感,便要將自己的身體錘煉的不懼任何對我生命的威脅。”


    北農不解,便繼續追問:“你都混到了天級殺手這個位置,還沒做好隨時失手的準備嗎?”


    唐苑搖搖頭,雖然從他肥肉堆積的脖子上難以看出這個動作。


    “死的準備,我早就做好了,做我們這一行,橫死異鄉是遲早的事,我不過是想在死的時候在心裏告訴自己,我已經盡了所有的人事了,這是我身體的極限了,這樣才閉眼閉得安心啊。”


    從那之後,北農出任務就很喜歡拉上唐苑,當年水寨一戰,如魔神降世的楚莫了在他心裏印下了揮之不去的痕跡,無數個長夜中,這位在外處事極其淡定的卞城王,都從水寨的噩夢中驚醒,伴著唐苑出行,似乎能將他心裏那一絲破綻平複。


    唐苑說到做到,不僅做好了死的準備,對於每一次的任務,他也是全力以赴的。


    就像這樣,幫李飛擋下大仙尊的最後反撲。


    “呀!”


    兩道強光交替鑽擊著唐苑的肥肉,他竟然被這道力量定在半空,身體發出劇烈地震蕩,極強的衝擊力將他一身板油撕扯地扭曲變形,皮膚繃開一兩尺,全身皆是蠕動的皺褶,如一件被用力揉扯的大衣,隻是這衣服質量過硬,怎也扯不破。


    “嘩嘩嘩……”


    這驚人的震蕩,不隻作用於唐苑,整個鳥不飛江也為之震動,一圈圈的浪湧擴散開去,就連那碩大無朋的水堂戰艦也是左搖右擺,之前骨陰君欒海那所謂魔氣漩渦在這猶如河神震怒之威下顯得好像是小孩子的把戲一般,不堪入目。


    “李飛死好運,拉一個十殿閻羅去死也夠本!”


    大仙尊顯然是不滿唐苑擋下這一擊的,但他也很自信,這一招誰來接誰死。


    “你不是什麽宋帝王嗎?就下地獄去看看你自己的領地吧,哈哈哈……”


    全場都停手了,李飛、北農、柳甜、全部浮在水麵上,呆呆地看著唐苑被那兩道強光抵死糾纏,就連水堂戰艦上的雷晨濤和一眾高手也停止戰鬥,各自帶著驚訝和恐懼的神色看著這一幕。


    “渦渦渦……”


    江麵上的震蕩逐漸平息,但唐苑仍舊被死死鎖在半空,一身肥肉上血痕彌漫,幾乎要和身體撕裂開來。


    “喝!”


    唐苑飽含痛苦的暴喝一聲,整身肥膘竟然全部向身後走去,將那強光也給帶偏,自己本就如同小山般的背部高高隆起,變成了一個巨大肉球,隨著那震蕩一上一下,看起來隨時可能破體而出。


    在所有的肥肉都聚在一起之後,唐苑原本的身體,竟然顯得骨瘦如柴,駝住背後的巨型肉球,看上去就像是被剝皮剝了個幹淨。


    “老唐!”


    雖說看淡生死,但同袍好友是這番光景,淡定的北農終於還是忍不住擔心,他無數次想象過自己失手被殺的場景,卻想都沒想過有著“一件衣服”的唐苑會死。


    在強光的吞噬下,唐苑的身軀呈奇怪的佝僂狀背後的肉球卻是越來越大,幾乎要爆開。


    “嘣!”


    震天巨響,來自唐苑的腚,他竟然放了一個巨大的屁,黃褐色的氣體從他的屁股裏開閘放水似的湧出。


    “啊?”


    始作俑者大仙尊可沒心情來嘲笑這滑稽的一幕,他的眼中,那黑白強光正隨著這個驚天大屁不斷收縮。


    終於,風平浪靜,唐苑的屁也宣告結束,那黑白強光如從未來過這世上一般,無影無蹤。


    “噗通!”


    失去那強光的衝擊力,唐苑也直落而下,掉入水中,炸起一大片水花。


    “老唐,怎麽樣了?”


    北農如夢初醒,身形一動便掠過去,他要確認唐苑是死是活。


    “滾迴去!”


    一陣鬥大拳風破水而來,將北農逼退。


    唐苑布滿血汙的胖臉從江中浮出來,他的身材又恢複成了那臃腫如山的樣子,如一隻深水巨鱉,逐漸飄浮上來。


    “這點傷害我還死不去,北農,你沒有把任務目標擺在第一位,迴去我定向會長舉報你。”


    聽著唐苑責怪的話語,北農反而掛起一抹笑意:“悉聽尊便。”


    誰說殺手無情?隻是他們善於掩蓋罷了。


    北農轉頭看向呆浮出水麵的大仙尊,道:“在下今天也算見識了,所謂天下武宗的潼業山,竟然是這般手段。”


    絕殺也無功而返,大仙尊氣得滿麵鐵青,怒道:“你胡說什麽了!”


    “同門的死活你不顧,就連招式,也是盜用藍清風的。”北農的話,讓在場眾人無不吃驚。


    “要是某沒猜錯的話,你之前展開的卷軸,該是附上了拓印之類的咒術,否則你怎會施展這招五絕之首的日月震劍?”


    大仙尊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看來確實被北農說中心事。


    劫後餘生的李飛在水裏狗刨幾下,費了老鼻子力氣遊到岩石上,確認了一下烈陽神尚有鼻息,這才一屁股坐下來大口大口迴著氣,再戰明顯不可能了。


    “此招是大劍仙藍清風天目劍法五絕之首日月震劍,你使出來竟有九成神髓,若不是用了些偷雞摸狗的下作手段,某可是不信。”


    北農刻意提高聲音,似是在為所有人解說。


    大仙尊被當眾數落,卻再沒有還口,因為北農全說對了。


    他自恃輩份極高,向來對潼業山上那些後起之秀諸多不屑,卻機緣巧合下偷見藍清風練劍,被天目劍法那驚世駭俗的威力震懾住,在嫉妒作祟下,偷偷用了其耗費十數年心血煉製的拓印咒法卷軸將日月震劍錄下,作為傍身。


    北農這麽一說,場中看向大仙尊的目光更加複雜,一半是打心裏鄙夷這個內力低劣的老雜碎,一半是震驚於藍清風那天目劍法的神威。


    一招九成威力的日月震劍,就將唐苑這等超級高手逼得險死還生,要知道天目劍法的五絕之上尚有三神,而潼業山上更有一個連藍清風都望塵莫及的老山主狄笑,這還了得嗎?


    尤其是骨陰君,唿雲深等人,此時更加清楚了自己手下能雄霸一方的勢力,比起潼業山來說是何等的渺小。


    “在下看,今天就各自收手了,如何?”


    北農笑著提議,其實場麵上是己方上風,可他們的任務也不過是救走雙仙,幹什麽要繼續與大仙尊他們鬥到底?


    大仙尊仍有些不甘,但間他一偏頭看向水堂戰船。那邊的甲板上,高鎖和徐教頭等人已停手,正和秦廣王雷晨濤對峙,不過己房雖然人數優勢,但明顯個個氣息虛浮紊亂,反觀雷晨濤,頗有些穩坐釣魚台的模樣,高下立判。


    大勢已去,大仙尊遂不再言語。


    北農背起烈陽神,縱身跳迴來時的小艇,唐苑已慢慢遊了過來,看不出這家夥水性還可以,李飛遲疑一陣,也施展身法過來。


    這位飛仙人盯著水中麵色難看的大仙尊,道:“今天的事,我淨決道場總會同你算。”


    話畢,李飛也在心裏嫌棄自己脫褲子放屁,淨決道場和潼業山的仇恨,還需要放什麽狠話,找什麽理由來開戰嗎?


    隻是所有人都清楚,以往多年間淨決道場和潼業山之間以大嶽南北地為界,進行一些小規模衝突的時代在今天這鳥不飛江一戰後,一去不複返了。以後兩大勢力之間之間的鬥爭,勢必會擺上台麵,將他們壓抑多年的江湖人的熱血和狠勁,統統爆發出來,直至一方屍骨無存。


    江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鳥不飛江一戰,潼業山敗在有思心會外援的淨決道場手中的消息,在數日間如一枚重磅炸彈,炸開了整個大嶽江湖。


    三方勢力,一個是大嶽榜首,一個南地稱霸,還有一個高深莫測,使得這次故事被編成了一個個不同的版本,廣為流傳。


    但萬變不離其宗,其故事要義最終都是潼業山不敵,淨決道場勝了一籌。


    按理說,作為如今淨決道場最高領導者的楚莫了,應該出來說道幾句的。


    可他現在根本沒空理會這事,擺在他眼前的,有一件更能吸引他眼球的事情。


    玄都,楚莫了居所外,一個周身彌漫血腥氣息的人正在等候。


    “楚先生,我譚爾南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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